老管家就放松了许多。
他见到的孟彰小郎君,是个好脾性,能容人的,论理,这小郎君该不会放在心上才是。
社火队中有人又快又急地敲了一阵大鼓,鼓声一浪比一浪高,一重比一重洪混。但毫无疑问,这鼓声中的欣喜、祝愿、感激之意真的让人心情舒畅。
“……咚咚,咚!”
待鼓声停下,那擂鼓的人放下打鼓鼓槌。于是社火队中便只剩下了一阵低沉的鼓声在伴随着其他的乐器为社火队的队员做伴奏。
那擂鼓之人走到近前,大大方方地抱拳和老管家一礼。
“孟老,您新年可好?”
方才还未曾发觉,当这位擂鼓之人从人群中走出,站到所有人跟前的时候,其风姿着实叫人心情开阔。
也不是那种特别斯文有礼的气质,而是斯文与豪爽并重、认真但又不会拘谨的气度。
这人或许长年长于山野,学识有限,但绝对不是寻常的人物……
孟彰看了看这位青年郎君,心里默默点评。
那边厢留守宅院的老管家脸色板正,只剩眼底的笑意流淌。
“我新年安好。但我以为,最先该得到各位乡亲拜会的,应该是安阳孟氏一族,而不是我。我……”
老管家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就记起了旁边的孟彰这一群人,脸色一整,定定看住了站在他们对面的那青年郎君。
那青年郎君连忙笑了笑,从善如流问:“孟老,孟家新年可好?”
老管家这才心满意足了。
第399章
“好,孟家很好,我也很好。”他说完,从旁边拎出一个贴着倒福红字的竹篮来。
老管家也不说从里头拿出些什么来,而是直接将整一个竹篮都给塞了过去。
那青年郎君被塞了个满怀,只能下意识地抱住竹篮:“这,这会不会……”太多了?
青年郎君几乎没能反应过来,但老管家却不在意。
“不多,不多,这个正合适呢!”老管家一面说话,一面小心观察着孟彰的脸色,见孟彰始终没有要接话的打算,他便自己将话说完。
“今年这社火,还得烦劳你们多上心些,耍得越是热闹越好……”老管家无比认真地叮嘱道。
自家族中的小郎君今日赶来看社火呢,自然要让他看得高兴才好。
那青年郎君也不是真的傻,他目光往侧旁一瞥,看见站在那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这一大群人的几个陌生郎君,尤其是被簇拥在正中央处的小郎君,心里就想明白了。
“老先生放心,”他收回目光,跟老管家保证道,“我们一定会用心的。”
老管家点了点头。
那青年郎君退后两步,又端端正正冲这处孟氏宅院的大门行了一礼。
远远站在另一边厢的那些社火人员,除却此刻擂鼓、吹唢呐、吹笛、敲渔鼓的这些奏曲鼓乐的部分以外,亦都跟随着他们的队长一道,遥遥立定,肃容端正地往这边作礼而拜。
“新年大吉,祝愿贵主家阖家平安,子嗣丰茂,修途平顺,……”
这些人齐声唱响精心准备过的贺词,伴着陡然变得欢快、雀跃的乐音,再有那被引动的欢欣、喜庆的福德祥瑞之气……
整一个孟府宅邸内外的晦气、浊气都被洗涤一空。
整个宅邸似乎都变了一番模样。
老管家看着青年郎君以及一众社火队员的眼神不免又更温和了几分。
“多劳你了。”等贺词唱完,老管家对那为首的青年郎君点头,道谢说。
这位统领一镇社火队员的青年郎君甚为客气地摇头,又说道两句,便来跟老管家告辞。
老管家没看见孟彰有什么表示,便也没有留人,只看着这足称庞大的社火队伍退到长街的拐角处,转入岔道,往下一个人家走去。
他们今日的工作,也才刚刚开始而已。
不过才堪堪转过拐角,就有人从后头急走两步,一下子蹿到最前头,来到那位社火队长的身边。
鼓声、唢呐声、笛声等等,都不能完全压下他传过去的声音。
“大哥,方才那孟家……”
青年郎君脚步一停,头偏了偏,却不是在看说话的那个同伴,而是往他们走出来的那个方向遥遥、遥遥地看过去一眼。
问话的那人当下就将后面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怎么了?”
还是社火队长的询问,才让他从愣怔中回过神来。
“大哥,刚刚的孟府,是发生了什么吗?”
那社火队长沉默一阵,忽然问道:“你刚才可有看见站在孟老先生后头的那些人?”
听得这个问题,那人懵了一瞬,直到社火队长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才陡然回神,结结巴巴地问:“刚才孟老先生后头……还站有人吗?”
社火队长一时也是无话,他看向了其他的社火队员。
足有百余人的社火队伍中,还真有七八个人对他点了点头。
“还真的有吗?”才刚回过神来的人惊恐地问。
这下子,莫说是作为社火队长的青年郎君,便是其他的社火队员,也有人无奈地摇头。
“我说你也够了,别的且不提,我们这社火,本身也是有祭神、愉神、祛邪的用意的吧?”那社火队员没甚好奇地问,“你需要这么害怕吗?”
那被吓了一跳的社火队员神色嚅嚅,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还是作为社火队长的青年郎君站在他们之间做协调。
“总有些事是不能习惯的,只要不是在大事上出错,便不是什么大事,”青年郎君笑道,“都高兴些,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呢!”
社火队伍中的一些人脸色才渐渐缓和下来。
这时候,又有一个穿一身大红衣裳的女郎从队伍中走出,几步来到青年郎君的另一边,借着微风将声音送到青年郎君的耳边。
“大哥,倘若只是寻常的神灵、阴鬼亦或者修士,你不会是现下这副为难模样。”那女郎问,“所以,是那些人的身份或者来历有什么问题吗?”
“身份、来历有问题?”那青年郎君当即便摇头,“这里是安阳郡,孟府宅邸的人,能有什么问题?”
那女郎细看了一下青年郎君的脸色:“那……”
青年郎君的脸色动了动。
于是不等他说话,那女郎竟也想明白了青年郎君的犹豫所在。
“大哥你是觉得,那几个人,是从安阳郡郡城中出来的?不是我们镇上的孟氏人?是了,是了,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我们都没见过他们……”
那青年郎君摇了摇头:“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不是全部的。”
“不是全部的?”那女郎连带着也都在侧耳倾听的社火队员不由得更仔细了几分。
那青年郎君原本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