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瞥着站在更前方的县令。
显而易见,县尉这话问的压根就不是他面前的县丞,而是县令。
县令约莫也是知晓的,但他懒得理会,连一个眼神都没分过来。
县令能置之不理,县丞却不能。
他暗自叹了一声:“阻拦?怎么阻拦?只凭我们这些人吗?”
也是县丞不想彻底得罪了县尉,不然他还有一句更狠的话给他——真要阻拦你且自去,恰好这也是县尉的职责范围之内。
县尉心里也很明白,他在原地站立半饷,还是问道:“可上面没有更明确的决定传递下来,真要是因为祂们爆发了什么凶案命案,我们怎么办?”
县丞这下是真的明白县尉为何如此做态了。
说来说去,还是为着他自个儿的官位,担心事情闹大了,他自己要成为那个替罪羊……
“能瞒就瞒着吧。反正……”
县令没有将话说完,但县尉心里已经明白了。
真要瞒不住,那叶就只能这样了。
县尉不是很满意,可他看了一眼县丞的脸色,到底是将所有话语都给憋回去了。
有方才那句话,已经是县丞厚道了,再多……
纵是县丞敢说,他自个儿就会信了吗?
县尉提着一颗不住往下坠落的心,望入那深沉至极、厚重至极的夜色之中。
在那夜色深处,似方才这般的凶危、霸道的阴云云海还不只一处,也不只是向着东方而去。
它足有十个,如今也正向着天地十方而去。
“这天下……”
“这天下,真是要乱将起来了啊。”那县尉不敢也不能说完的话,孟梧却是都跟孟彰说道出来了。
孟彰脸色仍旧平静,他甚至对孟梧的这番论断不太赞同,不过他也没有直说就是了。
然则孟梧目光看来时候,却多少也猜到了孟彰的态度。
“你不这样觉得?”孟梧问。
既孟梧都问了,孟彰也不好什么都不说。
“阿祖,你年前不是才说,这天下要乱了吗?”
原就是要乱起来的天下,如今不过是多了一方势力入局而已,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实在不必将这些新入局的阴神们当做祸乱人世的凶手看待。
孟梧沉默了一瞬:“你说得也在理。”
顿了顿,孟梧看了孟彰一眼,再问他一次:“诸位阴神神尊此番动作,必定会影响到各方的判断。族中原本还愿意在帝都洛阳那边继续经营的族人怕是要改变主意了。”
“一旦族中在帝都洛阳那边的人手削减,我们在那边的力量也会跌落。阿彰,你之后在那边也会更加艰难。如此,你也不改主意么?”
孟彰面色仍是平淡,似乎不曾担心过这个问题。
“族人们担心外间境况,想要回归安阳郡中,那是好事。”他说,“我们也不必太过担心他们。”
孟梧皱了皱眉,还有待要说些什么,却叫孟彰一句话给堵住了。
“左右,这些在当前节骨眼上回归安阳郡族中的族人,原也帮不上什么忙。”
孟梧是真的没有话说了。
他难道还能强行辩词,夸大那些族人的本事和份量?
真要有这样的能耐,他们也就不会选择离开帝都洛阳回归族中了。可莫要忘了,早先时候他们也还是坚持要在帝都洛阳那边发展的呢!
孟梧遥遥往四下各望去一眼,看着那些原本该要奔往帝都洛阳的孟氏车驾和部曲在阳世天地那边诸位阴神闹出动静以后,陡然就转了个方向,散入安阳郡各处。
是各处,有的远离安阳孟氏核心聚居的街巷,有的直接就停在了郡城外间的别院。
也是,他们虽然是孟氏郎君,可长年久居帝都洛阳,在安阳郡中的业产多有疏忽,未必能让他们住得舒适安心啊。
“且罢了。”他不想再看,起身就要离开,“让这车驾送你回转帝都洛阳吧。”
还看什么看,阳世天地里皇族司马氏、最为顶尖的四大家族也都没有任何动静,显然是默许了这些阴神的行事,选择将他们的力量和重点倾注在彼此身上。
他在这里干坐着等下去也只是空耗时间,还不如早些回府里去呢。
孟彰抬手作礼相送:“是,孙儿多谢阿祖。”
抬手去掀开车帘的孟梧动作一顿,才真正走下马车:“去了帝都洛阳以后要多加小心。那些人不愿意将力量分薄去处理阴神,不代表他们就真的愿意接纳阴神在自家的地盘上行走,更不代表他们不会利用阴神。”
就算这些来自阴世的阴神不会随意插手阳世天地里生人的事务,只处理游荡、滞留在阳世天地的怨鬼恶灵,这些阴神的动作里头也仍旧有许多可以操作的地方。
未必能够为他们所用,直接为他们清扫、处决对手,为他们自己一方增加优势却是可以做到的。
孟彰心里自也明白,但他更相信阴神们早有预料。
为了这一日,阴神们不知道已经准备多久了,祂们怎么可能没有应对的安排?
“孙儿会小心的,阿祖请放心。”
孟梧没再多说什么,只有马车的车帘在寒风中微微拂动。
“将小郎君送到帝都洛阳那边吧。”孟梧在马车前吩咐道。
马夫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他扬鞭一震,拉着车厢的马匹当即扬蹄一踢,往前奔去。
孟梧就站在城隍府的台阶前,看着马车走过,也看着他名下的一众部曲或奔策在前,或环绕两侧,或追随在后,护持着马车远去。
“你若是不放心……”
孟椿的声音在孟梧耳边响起,孟梧偏了目光看过去,嗤笑一声。
纵是他未曾说道出任何话语,孟椿也从孟梧的神色中领会到了几分嘲讽。
他便也沉默了下来。
直到马车完全走出了孟梧的视线,他才一甩袖,转身走入了打开多时的大门。
“事情做下了就是做下了,”孟梧的声音传入孟椿耳里,“我不会不承认。左右,我又不是族长一脉,需要那张不沾尘埃的清白脸面。”
孟椿摇摇头,迈开脚步跟上去:“……你还是怨我啊,阿梧。”
“没有在怨你,我只是在说我自己。”孟梧的声音说,“真要是怨你,你怕是连这里门槛都迈不过去。”
“是吗?”孟椿只是笑,“我还以为你让我进府门,是因为我需要与你商量应对当前这番变故?”
孟梧不答,只说道了一个事实:“这回跟阿彰一道前往帝都洛阳的,还有阿渺。”
“这不是应当的吗?”孟椿说。
孟梧奇异地沉默了须臾,不答是也不答不是,他只说:“除了阿彰和阿渺以外,年前还在帝都洛阳那边安居的孟氏郎君原有五千户,如今年后回返帝都洛阳的孟氏郎君,除了阿彰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