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可在那平静湖面下又似乎藏了点什么。
……端的诡谲。
孟彰目光平平扫过去又平平收回,未有任何异色。
“阿彰今年归家,可在家中玩得尽兴?”殷寿问。
“能与家人在年节同聚,一道欢度新春,总是高兴的,”孟彰说,“且那元宵灯会更是热闹,差点儿就叫人不想归来了。”
殷寿听得,似乎也生出了几分向往。
“人间烟火确实和暖叫人眷恋,但倘若只得一人作赏,那便不是热闹,而是孤冷了……”
殷寿说到最后,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声息渐低,更在此后快速跟孟彰道歉:“是寡人不是,偏让寡人自己的烦心事扰了阿彰你的好心情了。”
“寡人自罚一杯。”他说着,当即便端起手边的酒盏满饮而尽。
孟彰没有阻拦,或者说,他心里很明白,他阻拦不了。
直到殷寿将杯盏放下抬眼看过来,孟彰才问道:“商王今日特意来寻我,可是有话要问我?”
第443章
张张嘴,殷寿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他自己想一想,竟是放弃了。
“我果真是学不来委婉这一套,”这位商王说,他把手中的杯盏放下,看着孟彰,“诸位神尊既然开始清剿阳世天地,定然是仔细寻摸过了的。寡人有一言要问——”
“诸位神尊手中可有妲己的消息?”
孟彰心下暗叹,果真是为了这个。
他摇头:“并无。”
殷寿沉默须臾,点点头,拿过另一边的铜壶替孟彰把杯盏斟满。
自然不是酒液,是琼浆。
他替他自己斟的才是。
孟彰才举起杯盏,就看见殷寿似缓实快地灌下三杯了。
这会便轮到孟彰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掐着杯盏,久久没有动作。
殷寿将三杯酒水一气灌完时,情绪似乎也一并踏实下来了。
“妲己修得九尾,当有九命,彼时她与寡人同时殒命,于寡人自然是丢却命与位,乃至……”
“落到这阴世里,”他把玩着杯盏,“于她却是未必。”
“何况寡人于这阴世中寻找多时,也未见得她的魂灵,显见她不在这阴世天地里。”
孟彰知晓此刻并不需要他带上嘴巴,只消他听着,他便也不作声。
“却不成想,这阳世天地里竟也还是没能找到她,连你们这一众阴神查核也没找到她……”
莫看现下一众阴帅统兵清剿阳世诸多恶鬼凶灵使用的手段看起来简单粗暴到极致,只是率兵横推,可这些阴帅阴神私底下到底做了多少准备工作,纵是殷寿这个外人也可想见一二。
可是,这些阴神阴帅也没能在阳世天地那边找到妲己的踪迹……
孟彰仍是不接话,直到殷寿摇头,起身准备离开,他才出声说话,却是与殷寿道谢。
“彰谢过商王照拂。”
明明早先还在长城边界处的末代商王居然出现在这帝都洛阳外的十里亭,还特意招待了一番自阳世归来的孟彰,不是想要为孟彰撑腰是为了什么?
殷寿头也没转过来,只摆摆手:“寡人也做不了什么。你且自去吧……”
至于继续寻找妲己踪迹这事,他相信孟彰自会留意的。
孟彰笑着抬手,端端正正与还在吃酒的殷寿一礼,转身走出长亭。
待孟彰上了马车,车队便很快又启程了。
殷寿这才转过目光,往渐渐远去的车队看了一眼,旋即他的视线便越过了车队望向更远处。
庞大而厚重的古城如凶兽般镇压在这一方诡谲阴沉的空间,不动不摇,直叫人为之侧目。
“帝都洛阳?”
“哼,寡人之朝歌尚且尚且成了那般模样,你这洛阳,又能支撑得到何时?”
话是这样说,但殷寿心底深处也跟着浮荡的怅然却无论如何都瞒不过他自己去。
孟彰的车队才走出三里地,就听到前方远远传来的琴音。
琴音初时悄寂轻渺,渐之欢喜激动,最后又绵长悠远,直到另一支琴曲响起……
坐在马车里的孟彰既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心。
不待孟彰吩咐,车队便在五里亭处停下。
琴音越发的欢喜欣然。
孟彰走下马车,向着五里亭中走去。
五里亭中抚琴、煮茶的几位文士尽都抬眼看来。
除了复又低眼去长抚琴弦激起一道长吟的谢远以外,其他的几位文士也都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相迎。
“阿彰,你可算是到了……”
“阿彰,你也到了。”
“来来来,阿彰来这里坐。”
孟彰抬手作礼谢过,果真在谢远侧旁的空座处坐下。
一盏茶水被送到了孟彰的近前,孟彰点头致谢,便见那边的谢远也已离了琴座在桌边坐下。
“诸位先生在这里坐多久了?怎地不见诸位的车队?”
孟彰还特意张望了一下,到底是没见到各家的车队。
谢远摇摇头,叫住他:“莫找了,我们也不是今日里才从阳世那边回来的。”
哪里还有什么车队?车队都在各家的府邸里呢!
孟彰听见,眉梢一动:“不是今日才从阳世那边回来的?”
春节时分,阴灵一般都会在阳世天地里待到十五,直到十五的元宵过完才会回转阴世天地。毕竟,阳世天地里的阳气和生机委实很让阴灵眷恋……
座中几位先生齐齐无言看他。
谢远也很有些无奈:“你可莫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其中究竟。”
边上一位先生也叹道:“阿彰,今年你们安阳孟氏那边的动静可真是够让人侧目的啊。”
孟彰面上显出两分羞赧:“不过是知晓生民困苦,又正逢春节,便给予些许帮助而已,其实帮不上什么大忙。”
谢远连同亭中各位先生俱都静默了下来。
生民困苦……
这四个字说来简单,实则却无比沉重,坠得他们舌尖都无法动弹。
许久以后,谢远才低低道:“安阳孟氏能给予些帮助也已经很不错了。总比……”
救得一人是一人,渡得一日是一日,总比在大好春节里饥寒交迫地咽下最后一口气、走过阴阳路的好。
有一位先生忽然动手去收拾他前面摆放着的笔墨。
似乎也在同时收拾了心情,他很快笑了一下,说道:“说来,这也不算是件坏事。”
孟彰连同其他各位先生的目光都一道看了过去。
那先生仍是笑,喟叹道:“有安阳孟氏榜样在前,其他世族大家倘若不想失却了人心人望,便也会陆续跟上。”
“哪怕他们的做派更多是为了邀名养望而不是真心实意想要为生民做些什么,总是生民得了好处的。”那位先生说到这里,停了停,冲座中所有人笑道,“这不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