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过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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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鲜卑勇士离去时的闲言碎语，车飞羽心中极度不是滋味，不禁暗叹，当真是一朝河东，一朝河西啊，前几日还是朝廷的剿匪亲兵，现如今竟沦为了那被剿的匪贼。

应了那句俗话，十年河东转河西，莫笑英雄穿破衣。

车飞羽摸着左脸颊的血痂，来回摩挲着，自嘲自叹：“真是讽刺，故人认识我的佩剑，还认识我的招式，却不认识我活生生的人。”

连家遭逢劫难，无一幸免于难，事已至此，车飞羽自知，怆天呼地也无补于事，他拼命地劝自己冷静下来，保持理智。

车飞羽本执意与过往告别，现在却得知二哥拓跋完烈对自己如此重情重义，虽然与拓跋完烈结识不久，才短短数十日的时间，建立的感情，却远非寻常的友情，而是交心真挚的兄弟情。

车飞羽内心再次泛起涟漪，扪心自问，真的能放下过去吗？真的就这么让连家永世背上逆反的黑锅长眠地下，让连氏武学跟随大哥大嫂葬于黄土？

也许自己真该跟随拓跋完烈去闯荡一番？

想到这连氏武学的传承，着实阴错阳差。

以前辛瑶总是缠磨着自己教其习武，车飞羽却总以过于年幼搪塞揶揄，她母亲素云只希望连辛瑶怡于深闺成为一名多才多艺的大家闺秀，不希望她习武练功走上江湖之道；后来车飞羽又打算收下连彬为徒，却无奈他天资愚笨，默背心法都能将他卡住，空有一身蛮力气。

而今机缘巧合遇到了孟青之，聪颖卓越，无师自通，车飞羽正想寻一个如此武根聪悟又生性淳良的人让连氏武学得以继续流芳于世。

“车大哥，他们方才追着我满院逃窜，我还以为今天他们不给我剥层皮就不会善罢甘休哩，你怎么一出面还没动手，三言两语就把他们轻松打发了？”见那两名莽汉神情沮丧匆匆离去，孟青之带着满肚子的好奇朝着车飞羽缓缓走去，“车大哥，他们说是你的故人，你究竟认不认识他们？”

车飞羽看到孟青之左手提个药钵，右手拎个筛盅，不禁哑然失笑，人家从小专攻草药，小小年纪已称得上半个药师，自己怎能因一己私欲夺人所好让这孩子放弃行医向善而投笔从戎呢。

“青之，你很厉害嘛，一碗草药就解决了他们的苦楚。”车飞羽对于孟青之的提问避而不答，这句话却正中下怀，说到了孟青之最引以为傲的点子上。

“那是自然，这都是跟我们家先生学的，不是我大吹法螺，这黄土村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无一不夸我家先生是再世华佗，就连匪贼也对先生恭敬三分。”孟青之言语中对孟先生满是崇敬，“我家先生医者之心包容天下，穷苦百姓付不了药钱孟先生便不收分文，穷寇匪贼不给药钱孟先生便一笑而过，这哪是再世华佗，这简直是菩萨在世嘛。”

“行医之路百事丛脞，你喜欢学医吗？”车飞羽见到孟青之的兴奋神情，见他如此崇拜孟先生，心中不免些许失落。

“那是自然，医术这门学问博大精深，就拿普通施种草药来说吧，绝非一般的花花草草、瓜果蔬菜，栽培草药讲究一个错季……”孟青之一谈到草药，就打开了话匣子，他语带骄傲滔滔不绝，得意地瞥了一眼车飞羽，却发现他神情忧郁，仿佛陷入回忆，若有所思，已完全走了神，根本不似在与自己倾心交流。

“车大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啊！听着呢，听着呢。”车飞羽从失落中缓过神来，连声回应道。

“方才说到哪了？”孟青之却一下岔了路，方才口若悬河的一股劲憋在胸口，车飞羽的走神影响到他将打算要说的话全忘光了。

“唔，你说博大精深。”车飞羽方才也没仔细听，只得敷衍道。

“哦，博大精深，炼药这门学问呐，真可谓博大精深也。光说这活物药材，上至云豹飞鹰，下至斑蝥尾蚴，剥其肉取其骨，皆可周身入药。不过先生教我最多的，是那不会行走的活物，就像酢酱草，摘其枝叶取其根茎，哦不，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采药之人很少连根拔起……”孟青之耽于研药，无论何时聊到这个话题上，都能让这个平日里木纳憨直的孩子便得口齿伶俐、滔滔不绝。

“青之，我欲离开此处。”车飞羽打断孟青之，他自觉有点失礼，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静下心来听进孟青之的诉说。

“车大哥何去何从呢？”孟青之听到这简短一句别离话，犹如当头浇下一盆冷水，方才热情似火的脸庞马上阴沉了下来。

孟青之跟车飞羽朝夕相处半月有余，对车飞羽的态度从高高在上的英雄转变成相依为命的亲人，他早已将车飞羽当成大哥，虽知潜龙焉为池中物，眼下听说他要离去，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尚未可知，也许是那遥远北代。”车飞羽听到那两名鲜卑勇士的传话，想起了与拓跋完烈的兄弟之情，也许他最后会去北代另闯一番天地。

可是在车飞羽心中，比之更甚的感情，是对瑾柔的无限思念。无论何去何从，车飞羽都打算先去一趟京都。

“北代好呀！那是一片难得的膏腴之地，我听说那里满眼望去全是莽苍辽阔的栗钙土，不像这黄土村，田地硗薄，亏得先生用心栽培也种不出什么珍稀药材。”孟青之三句不离老本行，又说起了他的研药之理。

“小药罐，你为何会我那步法。”方才见到孟青之走出生涩的简步，车飞羽震惊之余不免疑惑。

“你每次练功我都会仔细观察，然后偷偷照着走一下。”孟青之难为情地说道，他知道学武要拜师，仿佛为自己的偷学而羞于启齿。

“可我那步法异常复杂，普通人学个一年半载入门尚有困难，你看我走几次就会了？莫非你有那过目不忘之本事？”车飞羽回想起来，确实他每次练功时孟青之都会陪在附近，只当他跟其他小孩一样喜欢看人练武，原来是在偷学。

不过车飞羽马上否决了孟青之过目不忘的本事，他方才说到自己最擅长的研药，一半打个岔就立马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