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武死战、文死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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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那我便将今日朝堂之谏，换成家事与皇甥重提一番。”庾将军看似不经意地拾起一枚棋子，不紧不慢地扣在棋盘上。

“唔，说来一听。”皇上亦拾起一枚棋子，却迟迟无从下手，方才庾将军仅仅一招，便治住了全局。

其实今日朝堂上庾将军的谏言，皇上根本没有仔细听，好像是说关于如何维稳江山社稷的决策，说得多了，皇上心生厌倦，而且那时皇上的所有心思，早已飞去了清瑶苑。

“皇上对于立后纳妃之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庾将军曾经多次为此事催促过皇上，皇上总是搪塞推脱，从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想不到庾将军有事参奏，为的竟是立后纳妃的事情，皇上心头猛然一惊，指尖的棋子狼狈掉落，正巧落在了棋盘之上，此局，却是意外地破解了。

“尚书左丞杜大人府上的千金已达及笄之年，杜家小姐秀外慧中、仪态万方，其他舅舅们皆是比较满意。”

庾将军款款而谈，朝中有庾氏四兄弟，看来四人已经统一了意见，相中了这位杜家千金。其实庾将军不仅心中大概有了皇后的人选，还另外给皇上物色了众多妃嫔，正欲全数告知于皇上，皇上却打断了他说话。

“舅舅，我还不想立后纳妃。”皇上向来反感这件事，婚姻之事岂容儿戏，满朝文武全数相中也没用，谁也替代不了自己的感情，如今皇上一颗心被辛瑶占据，他更是不会对庾将军妥协。

“皇上，您延绵子嗣，亦是为了延续江山啊。”庾将军苦口婆心地劝道。

“知道了，舅舅您别操心了。”皇上依旧搪塞推脱，敷衍了事。

“哎，若不是文君姐临终托付，我大可安心做我的贵戚权门便好。”庾将军提起了庾太后，试图以孝心感化皇上，他特意将皇上约到庾太后生前的寝宫徽音殿，搬出这番亲情筹码作为说辞，哀求的语调，闻者落泪。

“舅舅，我的意思是，您别操心了，我会尽快落实这件事情的。”果然，庾将军一提到庾太后，皇上似乎为之所动，态度也并没有像以前那般坚决抗拒到底。

“哦，皇上是否已有心仪女子？说来听听，是哪家哪户的千金？”庾将军听出皇上的言外之意，他喜出望外满心期待地询问道。

“她并不是出身名门，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皇上脑海中浮现出辛瑶的如花笑颜，她颜若朝华粉雕玉琢，定能为沉闷的后宫增添无限姿色，想到此处，皇上竟是不自觉地低头笑了一声。

“原来只是个普通女子，若皇上真心喜欢，便纳个妃嫔也罢。为后者，还得细细斟酌。”庾将军闻言沉下脸来，皇上方才的回答并没有让庾将军顺心遂意。

“为后者，母仪天下，举止端庄便可，何以非得是名门闺秀？”皇上斥责反驳道，为何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身不由己。

“民间女子目光短浅，凭什么母仪天下，皇上若是执意立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后，本将军第一个不同意。”庾将军气得胡须乱颤，目若铜铃，他重重一掌拍在棋盘上，棋子随之凌乱地散落一地，虽然皇上事先交代徽音殿不分君臣，但是庾将军此举完全不顾皇上威严，完全是长辈对晚辈的严厉斥责。

皇上既不怪责庾将军的以下犯上，也全然无视长辈之命，唯独这件事，他毫无退缩，皇上目光坚定，斩钉截铁、字字铿锵地说道：“朕不仅立她为后，而且再不纳妃。”

皇上想起辛瑶的悠扬笛声，想起她的倾世容颜，想起她双手合十的模样，想起她说只求属于自己的巴掌大的一颗真心，皇上暗暗执意，此生此世非卿不娶。

“哈哈哈，百官只道我驱逐外敌，所向披靡，”庾将军绝望大笑，皇上长大了，他宁愿皇上朝堂之上对战事部署提出异议，也不愿皇上在这件事上反驳自己，毕竟，这是庾太后临死前唯一的嘱咐，“却不知如果没有姐姐从小的关怀和鼓励，庾氏四兄弟便无从磨练出这一身铮铮铁骨。”

庾将军面皮铁青，他明白，武死战、文死谏，如今皇上不知被哪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迷惑，庾将军无论如何也要立场坚定地谏言：“如今姐姐的托付没法交差，我便是罢官也要一直谏言下去。”

庾将军没有告退，直接甩袖离开，沉重的步伐，散落在地的棋子被他踏过之后，碎成粉末。

徽音殿独留皇上一人，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怔怔地守着棋盘。

自从清瑶苑一别之后，接下来的好几日，正如皇上的心思一般，愁雨连绵。

这场纤绵细雨连续落了三五天，终于被一股暖风刮走，暖风夹杂着丝丝温热，似乎不仅要赶走这阵淅沥的雨，还要吹走春日最后一丝寒意，暖意直逼初夏，平和晴朗好光景，暖风吹得无事之人大白天也不乏困意。

辛瑶满心忐忑，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自己嫩白面容上略略施了一层淡粉胭脂，淡淡的胭脂在面上晕染出一层酡红，辛瑶对着铜镜颔首浅笑，飘逸清冷，曼妙勾人，难掩天生的绝代风华。

昨日皇上身边的小太监跑来告诉自己，待到放晴时，皇上在御花园设宴约见皇眷亲官，届时辛瑶也一起去。

天气似乎识人心，第二日便遂了辛瑶的心意，从黎明破晓的第一束朝霞开始，阳光便炽热地笼罩着皇宫，红墙金瓦在烈日的照射下泛着闪耀的金光，衬得恢弘大殿愈加的金碧辉煌。

辛瑶从妆奁里拿起牙梳，将头顶青丝反复盘桓，梳起一个小巧的灵蛇髻，余发下垂，柔顺及腰。辛瑶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反复抚面，左顾右盼。

只见镜中美人青黛描出柳叶眉形，眼尾挑一起一抹浅浅的桃线，辛瑶本就肤如凝脂、面如白玉，施上一层质地轻薄的玉珠粉，更是细白如瓷，精致秀丽

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辛瑶走出院外，贺璇见状，任何夸赞的词语都无法形容自己的姐妹，惊为天人。

“瑶姐姐，即使仙女下凡站在你面前，也会自惭形秽吧。”贺璇小跑至辛瑶身边，亲密地挽着她的手臂。

辛瑶轻笑，尚不及回应，方才那阵脚步已行至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