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陌路素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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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淹得皇上睁不开双眼，他左右扑腾，之前只是一心想要救辛瑶，眼下却是自身难保，狼狈不堪。

忽然，皇上感受到一股温柔而又有劲的力量轻柔地环住自己的腰身，直直将他拉了起来，待到这股力量助得皇上稳住身形，站稳脚跟，发现湖水不过刚刚好没过他的胸襟。

“你骗人！”

辛瑶静静地站在皇上身前，冷冷的笑了，方才皇上分明因为在意自己，甚至顾不上自己的死活了，他说过的从来没将自己放在心上的话语，是骗人的。

可笑，堂堂皇上，居然也会说违心的话。

辛瑶冷笑着，浸湿的纱衣紧紧贴住她的香肩，鬓边青丝贴在脸颊，嘴唇紧抿，她娇不胜力的模样，微透着一股令人惊心动魄的美，却带着一丝决然的气息，仿佛绚烂而沉寂的末世之美。

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辛瑶已经有了答案，皇上是在意自己的，只是她不明白皇上为何执意做出违心之举。

这种孤寂，这种无奈，就好像漆黑一片的夜晚，一丝亮光掠过，希望骤然一闪，随即彻底熄灭，叫人欲罢不能、无可奈何。

“记得初次相遇时，是我扶住了将要落水的你。现在，你却因我而落入水中，倘若你觉得亏欠我，现在还清了。”

辛瑶的声音清脆利落，她说完之后陷入沉默，清瑶苑沉寂得仿佛能听到回声。

二人就这般平静的站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中，微风轻轻吹起缕缕青丝，时值春末夏初，却感受到一种让人瑟瑟发抖的寒意。

辛瑶抬眸望向岸边初遇的翠竹林，幽幽叹息，任由透心凉的湖水将腰身淹没，恍惚所以的长叹过后，辛瑶轻轻跃出湖水。

“皇上您说从不将奴婢放在心上，这话是假的，您骗了奴婢。而方才奴婢也同样骗了您，其实奴婢会水。一人骗一次，我们又还清了，两不相欠，各自安好。”

辛瑶已经站在了石桥上，浑身湿漉漉的，对着水中的皇上第一次正式行礼：“奴婢告退。”

辛瑶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清瑶苑，昔日盈盈若水的眼眸中隐约有些倦意，她离去之际，掀起了阵阵冷风，辛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寂静的清瑶苑偶有鸟啼声传来，眼前的一切都恍若犹在梦中。如果真是在梦中，皇上希望这个梦快些醒来。只是皇上用力睁开双眼，耳边风声喧嚣依旧，仿佛深谙人心似的，带着淡淡的悲怆。

皇上仍旧浸在湖中心，怔怔看着辛瑶踉跄着离去，步伐缓慢，身形不稳，皇上却不知晓，此时的辛瑶，已是妆容哭花、泪流满面，情伤逶迤，随着她沉重的脚步，铺满一地。

接连数日，辛瑶都处在浑浑噩噩中，度日如年，只盼着宣洺什么时候赐婚，娶了南娣一起去夷州。

听闻立后大典上，杜皇后披着凤霞摇曳生姿，十里红妆迎风盛放；还听闻众妃嫔美若天仙，一个个薄唇微翘、星眸微动，便一下击中了皇上的心扉。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井然有序，如风轻拂，如月朗照，如溪涓流。

辛瑶照着丝凌师尊交给她的竹海无涯剑谱，勤心苦练，进宫后的辛瑶，陷入情丝迷茫中，差点迷失了方向，已是许久没有练功了。

那日在湖水之中，辛瑶挥出青璃缎，让青璃缎环住皇上的腰身，助他站稳身形。

那是辛瑶第一次在水下运功，非常微妙的感觉，明明是青璃缎缠住了皇上，辛瑶却产生一股错觉，仿佛是自己的双臂将皇上温柔环绕。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人剑合一、随心所欲？

青丝门剑法从缎界进入空界的过程，将遇到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瓶颈，青丝门很多师尊明明已经达到了空界的内力，却迟迟无法突破剑法。

步入空界需要一个契机，光是掌握了剑谱上的招式还不行，非得将剑法融贯全身，人剑合一，除了苦下功夫以外，还需要一丝缥缈无形的灵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最终是否能够突破，还得看个人造化。

辛瑶发现，青璃缎在水中似乎不像往常一样听使唤，若能够在水中将剑法练得滚熟精湛，再离开水面时，没有了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阻力，挥起剑来格外轻松，几乎再差一点，就能够脱手而出了。

辛瑶想寻个大些的池子练功，却不曾忘记，那日皇上说过，不许她在宫中四处走动，辛瑶心中刺痛，耿耿于怀。

辛瑶又想着，索性出了宫去，又不愿给宣洺增添麻烦，然而内心深藏着更多的情怀，是离不开。

宣洺寝宫的后院，也有一汪清池，长宽不过足丈，施展剑法远远不够，将招式拆分开来单独练练，倒是绰绰有余。辛瑶每日将就着在这后院清池中练功，两耳不闻院外事。

每次水中练完剑，辛瑶都有一种自我突破的感觉，她不经意间寻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方法，水下挥剑，事半功倍。

待到日后回了青萦山，一定要将这个方法告诉各位迟迟无法突破缎界和空界的师伯们，辛瑶思念青萦山了，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自己被孽情冲昏了头脑，还决定一生一世留在皇宫，受了伤才知道，青萦山才是自己的归宿，没有尘嚣，远离烦扰。

一个俏丽身影闪进后院，贺璇蹦蹦跳跳来到辛瑶身前。

“瑶姐姐，咱们待在皇宫的日子没几日了，你怎么天天腻在后院，还不多瞧瞧皇宫的稀罕。”

辛瑶湿漉漉地练完功，刚换上一袭月白轻衫，如出水芙蓉般，她根本不需要矫饰容颜，天生丽质，如天然的花朵娇艳欲滴，白嫩的皮肤说不出的柔美细腻。

贺璇看得挪不开眼睛，她手持一盒胭脂，若是辛瑶额外再施一层淡妆，不知该是何等惹人痴。

“瑶姐姐，你真好看，我给你抹一点香粉膏吧，是南娣公主送给我的，据说是皇上大喜时分发给个宫苑的喜妆粉。”

皇上大喜也有好几日了，辛瑶没日没夜地练剑，将自己的脑海塞得慢慢的，苦心研究，夜以继日地勤加练功，根本没有闲暇时间胡思乱想，日子倒也不算堵心。

贺璇突然提起她心头的倒刺，辛瑶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蓦地撕开，隐隐作痛，她推开贺璇，不让她给自己抹粉上妆，略带讽刺地轻勾唇角，自我嘲笑。

末世之美已惘然，再不沾尘粉，从此素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