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触景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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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茵织这处小院的语笑喧阗，瑾柔的偏院显得格外冷清，车飞羽一直沉默寡言，却又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

瑾柔几次与他搭话，车飞羽都在走神，好像没听见一般，二人静默无言，稍显尴尬。

“这处小院真的很别致，看得出是费了些心思布置的，真是别出心裁。”瑾柔赞叹着院中美景，有意与车飞羽交谈。

然而车飞羽看着瑾柔的一颦一笑，竟有些眩晕，全然没有将瑾柔的话语听进去，好半天反应过来，才前言不搭后语地回应起来。

“哦，没事没事，瑾姑不要见外。”

瑾柔微微不满，看来车飞羽真是练功过度了，神思不清。

瑾柔心想，如此交谈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倒不如让人家早些回去休息，无需碍于情面而行尸走肉般地招待自己，她指着院中唯一的房间，言语暗示。

“这个，便是我歇息的房间吗？”

瑾柔的意思，她要进房间歇息了，车飞羽应该懂得避嫌离去了吧。

可是车飞羽连话都听不进，又怎会听出瑾柔的暗示，仍旧囫囵答应着。

“不敢当不敢当，多谢瑾姑夸奖。”

瑾柔无奈，只好走进房间，见车飞羽依旧跟着自己走了进来，她决定直言直语，有话明说，而不再是暗示。

“车将军，我长途跋涉，现在想休息一下，请将军离去吧。”

呆呆出神的车飞羽，隐约听到瑾柔的话语，再不懂事的人也该知道要避嫌离开了。

车飞羽悻悻准备告辞，却听见瑾柔一声惊呼，“啊！你怎会有这个灯！”

只见瑾柔提起床头的青瓷灯，讶异不已。

见到如此熟悉的情景，车飞羽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梦境，心爱的女子正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当年，车飞羽和瑾柔就是在一个类似这样的房间内，在青瓷灯光的见证下，车飞羽对瑾柔许下了最甜蜜的终生承诺。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兑现，变故横生，承诺随之飞灰湮灭。

“这盏灯是我在市井买的，瑾姑喜欢么？”车飞羽掩饰道，内心感慨，原来瑾柔还记得这盏灯下的誓言。

瑾柔迟迟没有答话，这下，失神的人由车飞羽换成是瑾柔了，瑾柔提着青瓷灯呆呆愣愣地站着床边，失魂落魄。

瑾柔真想不到，自己平平淡淡过了这么多年，本以为早已经心静如水了，一旦勾起一丝回忆，思念之情便如潮水涌来，触景伤怀之势丝毫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退。

有些人，有些事，越是要费心去忘，便越是如烙印般，刻在心上，瑾柔现在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全是连飞翰的往日音容，以及他二人共同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瑾姑，瑾姑？”车飞羽等了半响，也没等到瑾柔回应。

瑾柔一直提着那盏青瓷灯怔怔出神，全然没有注意到车飞羽的眼神，车飞羽也趁此机会痛痛快快的凝视了许久那朝思暮想的面庞。也许真的是青萦山的灵气养人，瑾柔虽然没有修炼青丝门的内功，但是她长久住在青萦山上，日夜沾染着青萦山的仙气，容颜未有丝毫改变，只是气质更加高华，显得成熟了。

“让车将军见笑了，我想起一位故人，一时失神，没听见您说话。”瑾柔从车飞羽的叫唤声中清醒过来，有那么一刹那，瑾柔仿佛觉得回到了从前，因为她方才恍惚中听到车飞羽的声音，是那么熟悉，与印象中的那个声音完全重合。

但是只有那么一瞬，瑾柔便清醒了过来，闷笑不已，直笑自己为何这么痴傻，竟会生出如此荒谬的幻觉，怎么会听着车将军的声音想起了翰哥呢，他俩皮相截然不同，当真是太久没见到男人了，随便见识一下，都会联想到翰哥。

“无妨。瑾姑想起的这位故人，对瑾姑来说很重要吗？”车飞羽试探性地问道，他很想知道，经过了岁月的蹉跎，如今的自己究竟在瑾柔心中还有多少分量。

“他是我夫君。以前，在他的房间，也有一盏类似的青瓷灯。”瑾柔直言不讳，双手不停地来回摩挲着青瓷灯，虽然这盏灯并不是翰哥房间的那盏，但是能在千里之外找到如此相似的东西，实属不易，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这十四年来，瑾姑依旧如此深刻地惦记着你的夫君吗？”车飞羽听到瑾柔毫不避讳地称呼自己为夫君，他心中浮出一阵暖意，自己与瑾柔尚未行礼，瑾柔却一直认定自己。

“是啊，日子过得太久，久到已经忘记到底过了多少个年头，原来已经十四年了。”瑾柔不由得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她已经不记得这么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既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瑾姑为何不试着放下过去？”车飞羽劝道。其实他很想与瑾柔相认，但是自己现在这副吓人的模样，还是在她身后默默守护就好。

“为何要放下？时间再久又如何，其实时间并不会解决什么问题，但是它可以把原来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问题，变得不再重要了。”瑾柔不置可否。

“可是瑾姑这副放不下的痛苦模样，让人怜惜。”车飞羽继续劝道，终究不希望瑾柔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

“如果放下了，我会更痛苦。”瑾柔摇摇头，曾经很多青丝门友人都劝瑾柔放下这段感情，重新生活，关于这一点，瑾柔早已想得通透了。

“此话怎讲？”车飞羽愕然，如果放下了，应该有更好的生活吧，会有更广阔的天空以及出现一个更爱她的人。

“我现在唯一拥有的，就只剩下回忆。如果逼着自己放下了，等于是将最后一丁点的幸福也澌灭殆尽。”瑾柔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击在了车飞羽的心坎上。

车飞羽又何尝不是依靠着这一丁点幸福的回忆而苟延残喘呢，每每到了绝望的时刻，回忆往往能够将他拉回平静。

“爱也相思，恨也相思，大抵如此吧。”车飞羽有感而发，他看向瑾柔，该不该与她相认呢？如果她知道自己容貌尽毁了，会不会连最后一丝回忆也不要了？

车飞羽纠结不已，情之一字，痛之一生。二人各怀心事，久久无语，明明拥有共同的回忆，却如同陌生人一样，各自想着心事。

岁月多无情，唯不忘相思。

同心而离居，忧伤而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