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淡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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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宜自问，自己喜欢师兄，却从来没有机会为师兄付出过什么，既没有出色的容貌，也没有温柔的性格，更没有善解人意的聪慧，即便与孟青之青梅竹马，但是长大以后，孟青之越来越优秀，便再也没有多看文宜一眼，曾经的两小无猜，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远去了。

“正如你所说，这会要付出性命。”杨霖迟疑片刻，终于伸出双手，将文宜扶了起来，低语告知文宜所要承担的风险。

文宜闻言一怔，双腿一软，差点没支撑住又倒下去，还好有杨霖大师扶着她。

现实总是这般残酷，文宜多次祈祷的良缘，即便用尽千方百计，死皮赖脸地对孟青之表白，都迟迟无法实现，可是眼下这一句负气的豪言，却成了真。

为了这段无法实现的良缘，和这一句豪言，可真是要了命呀。

文宜之前对孟青之的病情一丁点儿也不知情，不可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但是得知真相后的文宜却出奇地平静，内心没有惊慌、没有胆怯、没有震惊、没有抗拒，只是心底猛然间涌出一股的难以克制的悲凉。

人在即将失去一件事物的时候，总会想起它的好。

人在即将失去性命的时候，总爱怀念过往。

文宜淡默无言，杨霖和君炎看着文宜怔住的模样，可以体会她的内心是在多么痛苦地挣扎着，两位江湖前辈就这么静静地、耐心地站在一旁，不忍打扰文宜。

文宜轻抿嘴唇，悠然回忆着，想当年，自己也曾是一个美好如莲的少女，她的一颦一笑，也曾与花儿混为一色，也是娘亲的心头肉，也曾如清风明月般，也曾点亮过旁人平淡的风景，现在回忆起来，似乎人生还有很多美好，为何以前的自己不懂得珍惜呢。

看着漫天飘絮的窗外，文宜畅想着山雨朦胧的未来，畅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携手师兄看遍江南美景，在红尘深处欢快地游走。

光是这短短一刻的畅想，文宜便觉得幸福，竟发觉，原来不知何时，自己心底滋生出的感情、自己对师兄的感情、自己这一厢情愿的感情，竟是如此深刻、透彻。

“门主，您就给我一个机会吧。让文宜为您做点事，您不用耗费功力了，就让我来承担这一切，好不好？”

良久，文宜轻声对君炎说道，豆大的泪珠不住地往下掉，但文宜的嘴角却是微微扬起，发自内心的、无奈的笑着。

这大概是她人生最重要也最毫不犹豫的一次抉择了，生死抉择。

君炎沉默不语，文宜短短的时间内，就毅然义无反顾地决定为孟青之而牺牲性命，相比之下，君炎倒显得自私了。

“门主，您有所不知，师兄对我越来越冷淡，越来越疏远，我生不如死。”文宜喃喃道来，诉说着心底最深处的心事，悲从中来，眼泪如同断了线的串珠，早已不受控制。

君炎张了张口，千言万语，只化成了文宜的名字，他沉痛地唤了一声，“文宜……”

文宜见状，又是朝着君炎重重地跪了下去，膝盖摔得生疼，却也比不过此时此刻的心疼。

君炎突然思绪变得无比清醒，被文宜所感染，君炎的决心也是愈发地强烈起来，“不行，万万不可，性命重于山，怎能如此草率。孟青之是我的徒儿，就由我来救他。”

“门主，文宜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其实这样的结局最好了，既能保住门主的功力，还能借着这个契机，让师兄对我刻骨铭心。”文宜极力劝说，她心意已决，万万不能让君炎牺牲功力来替孟青之疗伤，文宜不希望孟青之的下半生活在对君炎的负疚之中。

但若不让君炎疗伤的话，便再没有其他人，能够像文宜这般奋不顾身地舍己救人了。

见君炎不为所动，文宜又求助地望向杨霖，她是真的想让孟青之对自己刻骨铭心，只不过，用这样的方式来引起孟青之的重视，应该没有比这更极端的了。

杨霖捱不过文宜的灼灼目光，他看了看愁颜满面的君炎，再看看坚定如初的文宜，终于狠下心肠，吐露道：“替青之疗伤之前，还需要服用一剂特殊的解药。”

“你若考虑清楚了，就将这个方子交给宁涛，吩咐他熬药。”杨霖不顾君炎的阻拦，交给文宜一个药方。

杨霖这般，便是默认了文宜的决定，但是文宜尚有选择的余地和后悔的退路，她若是半路胆怯了，大可以毁掉这个药方。届时杨霖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绝不勉强文宜。

“掌门，我考虑的很清楚，现在我只有一个请求。”文宜颤抖着双手接过药方，小心翼翼地叠好收入袖中，然后手臂按住胸口的位置，表情坚定不移。

“说。”杨霖立马回应，不知文宜还有什么未了心事。

文宜抹了一把眼泪，不停地按压着胸口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语带抽泣地说道：“可不可以给我配些用眼的药水，我不想红着一双眼去见师兄。”

原来是这等小事，到了这个时候，文宜还在处处为孟青之考虑，处处注意着自己的容易，关切着自己在孟青之心中的形象。

“还有，我方才说，要让师兄刻骨铭心地记住我，是说笑的。”文宜终于抹干了眼泪，也停止了啜泣，不知为何，得知了最后的结果后，此刻文宜的心境突然平和下来，“之前门主决定替师兄疗伤，我不希望师兄为门主愧疚，自然也不希望师兄为我愧疚，我只希望师兄能够幸福，此刻，我知足了。”

杨霖按照文宜的要求，很快便配好了用于眼部的药水，以至于在这之后，大家与孟青之相见时，君炎都忍不住双眼泛红，而流泪最多的文宜，却拥有着一双清澈透亮的剪水双瞳。

前两日还笑语嫣然的好姑娘，今日却已置身棺木，君炎在天山脚下选了一处偏僻的山阴，想要好好厚葬文宜，不料偏偏这个时候，辛瑶竟然带着孟青之来到这里。

“不可能，这不可能，文宜前日还亲口对我说，她要与我分享心事的。”孟青之不敢置信，讷讷地左右摇头。

他僵硬地站在石棺之前，想要伸手触摸一下棺盖，想要推开棺盖再看一眼文宜静谧的睡颜，想要再一次对着文宜轻声呼唤她美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