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不见飞禽影,月夜惟闻折竹声!
咔嚓!
这一声竹断叫赵荣头皮一麻,而提剑朝赵荣冲砍上来的黑衣人更是如坠冰窟!
他一剑刺向赵荣心窝,动作未停,眼里却只余慌乱恐惧。
飘忽而凌厉的杀意将他团团包裹,密不透风。
高手!绝对的高手!
“是谁!”
后方五人大惊,盯着竹断方向,黑暗中一道黑影与他们目光相错。
如惊鸿过隙!
长洪斗落生跳波,轻舟南下如投梭。
快!
剑鸣之声响起,赵荣只见一道人影闪过,月光投射到那柄看不太清的细剑上,那剑光飘忽叠璨,接连闪烁了七八下,将靠近赵荣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短短瞬间,来人竟已出七八剑!
赵荣心下大惊,只觉剑招奇诡,道道剑影罗列幻动,直叫人眼花缭乱,根本瞧不清剑势。
耳边只听得“唒”“锵”之声,如裂帛劈麻,混杂金石铿锵之音。
那是剑鸣,又很快被一阵秋风吞吐而来的唔咽声熄灭。
眨眼间。
冲向赵荣的黑衣人动也不动,身形僵硬。
“嘀嗒..”
“嘀嗒!”
血液滴落的声音像是一记记重锤敲在后方五人身上。
“咚~!”
黑衣人的身体倒了下去,那五人像是大冬天被人泼了一盆冰水,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喉结滚动间围成一个圆形慢慢朝后撤去,他们互相打了个手势,做好朝四面八方分散逃走的准备。
此人是敌非友。
只待他再出手,他们决计狂奔出竹林。
“好快的剑法!”
“阁下是谁?”
“敢问是哪位衡山前辈在此!”
史宪英与麻玉阳接连出声,只要对方回答,就能在竹林中找到其身位。
他们猜测是衡山派高手出面,不知是哪一个。
下一秒,五名黑衣人的面色骤变。
风声大作,竹海如浪波蹿腾,飒飒的竹叶摩挲声中,不知从哪响起了幽幽胡琴之声。
那琴声凄凉似是叹息又似哭泣,仿佛叫人眼前浮现萧瑟深秋的画面,跟着琴音颤抖出瑟瑟断弦之音又如是一滴滴小雨落在枯黄的树叶上。
“啊~!”
“莫大!竟然是莫大!”
“潇湘夜雨莫大先生!”
“误会误会!我等无意冒犯!”
黑衣人无不惊恐,后退的脚步更快了,赵荣却是又惊又喜!
他回忆起在衡阳城中的最初期待。
十亩荒池涨绿萍,南风不见芰荷生。隔窗赖有芭蕉叶,未负潇湘夜雨声。
那位老人家,莫大先生!
此时凄厉的胡琴声在赵荣耳边听来,却是那般悦耳。
胡琴声一停,那些人以为莫大又要出手。
江湖上谁不知莫大先生的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招招出奇,此时这竹海夜色简直是莫大的天然战场,在此地与他交手,这和找死没什么两样。
五個人吓破了胆子,根本提不起一战的勇气。
连喊“得罪”,又狼狈奔逃。
这时头也不回,也不管受伤的同门,只想比同门师兄弟跑得快就行。
一个青布长衫的银发老者从黑暗中走到赵荣身边。
“感谢前辈救命之恩!”
虽然有把握能逃,但恐怕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这声救命也没说错。
“哈哈哈,好孩子。”
让赵荣没想到的是,莫大先生竟毫无风度的失声大笑,并不是一副强大冷漠的高人画风。
这位老人绝无恶意,否则不会出手相救。
赵荣不明白他为何发笑,只能干笑几声配合一下。
但他受了内伤,这一笑起来顿时咳个不停。
赵荣赶忙坐下来调息。
莫大一脚踢开了那黑衣人的尸首,随随便便地坐在赵荣面前。
就着月光,赵荣瞧见他面容清瘦,不修边幅,那青布长衫早已破旧,鬓发也随意迎风飞舞。又随身带着一把古旧胡琴,若不留心,谁能猜到这是衡山最强之人。
这种隐藏,对于敌人是相当残忍的。
因为这位老人的剑招,与他的性格装扮十分匹配。
一旦出手,便能突然取人性命。
“前辈为何要把他们放走?”
莫大没回,而是反问:“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赵荣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刚才那持厚剑之人用的应该是嵩山剑法。”
老人家那双眼睛极为有神,此时听他说完,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
“好孩子,你真不是一般的聪慧,老夫早瞧出你是瑚琏之器。”
他夸了一句,又笑骂一声:“但孩子始终是孩子,喜欢惹麻烦。”
“你也知道他们是嵩山弟子,怎叫老夫赶尽杀绝。”
“只在嵩山左盟主麾下的弟子就有上千人,外界能听令的高手更是不胜枚举,你觉得老夫杀了这几个弟子能有多大作用?”
“放掉这几个,嵩山派便不会撕破脸,我杀了他们,很快他们的师父就会找上左盟主,那嵩山派的师兄们不日就要来衡阳做客,到时候我想保住你,只能把伱藏起来喽。”
“天柱峰上有个石洞,你愿意在上面做野人吗?”
“哈哈哈...”
“这五岳剑派,这江湖武林,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好孩子,你还要多学。”
莫大双眼泛着智慧的光芒,又笑望着他。
“前辈,为何称呼我为‘好孩子’,似乎早认识我一般,”赵荣微微扶额,虽然老人家这么叫一点不冒失,但他还是觉得奇怪。
“年方十五,在我面前可不就是一孩童。”
“至于哪里‘好’呢?”
莫大赞赏点头,苍老的声音悠悠回响:
“老夫观察你许久,除了修炼的内功心法,你在衡阳城所做之事我全都掌握,有侠肝义胆,又有仁勇之心,这还当不上一个“好”字吗?”
赵荣听他提起内功心法,心下凌乱,想着如何应对,嘴上便应和一句,“远没前辈说的完美。”
莫大是个人精中的人精,一眼瞧出他在担心什么。
“内功的事何须困扰,老夫不过问,衡山派就不会有人问你。”
“毕竟老夫才是衡山派掌门。”
“这天下谁能没有一点秘密呢?刘正风师弟年轻时经常出没娼店,我也没朝外说。鲁连荣师弟早年便有巴结左盟主之心,他自以为我不知情。”
赵荣又干笑一声,假装没有听见。
但对这位老先生的胸怀大度,他有了深刻领教。
“前辈一路跟着我们到乐安?”
“不。”
莫大摇头,“你们脚程太慢,老夫跟着嵩山派弟子来的,他们比你们早到一段日子,沿途还招呼绿林人,让他们不要对你们动手,好让龙长旭放松警惕。”
“那龙长旭太平日子过久了,报以侥幸,以为刘师弟的招牌一直好使,可惜碰了个硬茬。”
赵荣恍然大悟。
怪不得沿路拦截的匪人那般好说话,连贴面子的银子都不收。
原来是嵩山派提前开路,人家卖得嵩山派的面子,与长瑞镖局声势无半点关联。
他正在思考。
莫大先生突然说了一句让赵荣意料不到的话。
“老夫来此,只是为了你。”
“你拜师刘正风师弟简直是明珠暗投,合该拜在老夫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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