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老腰不再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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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大人，你是在娱乐老翁吧……”章翁无语，他终于发现小国师是在赤果果地报复自己。

早知如此，章翁是打死也不会接师门这个任务的，原还以为自己那么厉害凭两片嘴皮子就保住了那半城的和尚，没想到结果却是葬送掉自己半生的清名，这趟买卖做亏了呀。

再往深里想，说不定国师原本并没有赶尽杀绝的念头，早就盘算着把这些和尚给赶出京都，正发愁没有台阶下要挖个坑给谁跳进来的时候，结果自己就傻乎乎地撞上门来，真是自讨苦吃。

处处是坑，江湖凶险啊，怪不得师门那些老狐狸都不愿意下山，想来他们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麻烦差使吧……章翁此刻深深地后悔自己入错了道门，好端端地放着自己的儒圣不做，非要修啥米天道？

真是自作孽啊，民间粗俗点的说法叫揽屎上身。

佛曰：一施一报自有定数，一饮一啄皆是因果，施恶必报以恶，布德方还以福。

道曰：天地承负，因果报应。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童年老和尚曰：语出如泼水，覆水难收，就算能收回来也是脏水，万一泼到恶人还需被砍上几刀。

国师曰：活该，你是自找的。

章翁曰：活该，我是自找的……

最终，无论章翁心中有千般万般的不乐意，也只能吞下自己酿的苦果，把国师要求的这几个苦差事给领了下来，愁眉苦脸地走了。

钦天监门外，面对那些箐箐学子，章翁狠狠地把国师贬低了一顿，告诉大家此行请愿非常的有成果，经过众儒生的以死相请，邪恶的国师大人被迫妥协，应承了儒生们的请愿，撤回格杀令。

随后章翁万分激动地宣布，此次书生们保下了京都半城数万僧众之事，必将绣上史书，凡今晚出现过的众儒之雅名必将传扬开来，名流千古。

随后省略数万言。

简而言之，这一趟止住屠刀，功劳都是这些太学生的，从今以后，青国整个佛门都将欠下书生一个大大的人情，这救命之恩将会铭记在青国每一个光头的心中，而章翁只能深埋名与利，默默地背起那得罪满城信众的黑锅去。

此事终于了了。

数万澜衫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万盏青灯悠悠然浮雪而去，这醉人的一幕，又将是一卷注定要传颂万代的佳景典故。

小国师在观星台上目视万儒散去，心情舒畅，这样的处理虽然不甚完美，但也算暂时解决了一大坨的麻烦。

那半城的普通僧众确实杀之无用，借此卖个人情给道门，既解决了把和尚逼到绝路造反这个隐患，又顺带把道门也牵扯进来，称得上两全其美，关键是中间的这些苦活脏活还不用自己去干。

而且这样子处理，对福伯也算有了一个交代，和尚换福伯做守戒人，算是松开了一些福伯身上的枷锁，也算是对得起福伯这长久以来的陪伴吧。

这福伯，也是压抑得太久了，最近福伯有点叛逆的心思国师也略有洞察，今晚章翁之行算是帮国师解决了福伯这个比较棘手的问题。

看着章翁驻着拐杖缓行的背景，国师轻叹，这章翁实在是个人才，年纪轻轻就儒道双修，这也就罢了，关键他还脸皮够厚，却又吃得起亏，无赖得来又心存善意，若假以时日，这章翁必能扛起道门入世众的大旗。看来这道门……当兴啊。

……

小国师这边因章翁之行，心情不错，而首辅府这边的管平却是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现任祭酒俞长声，施施然带着数万学生行至首辅府，管平早早就候在府外长街上，远远地迎向这群散发着浩然正气的书生。

一通异常繁复地谦让见礼之后，管平连忙想把俞老请进府内一叙，以避风雪。

可惜，这俞老的目的和章翁不一样，他此行只求青史留名，他坚决不肯把数万书生丢在街外两肩扛雪而自己独入府内享温暖，他执意要站在街上与首辅论风骨，与这个昏庸的朝廷讲道理。

俞大人这般作风，首辅也不好意思再提入府之事，只能陪着这群书生一同站在冰天雪地里。

可怜了首辅大人这条数年风湿的老腿……

刚开始的时候，首辅还能保持和煕的脸色与众位书生聊一聊，聊了半刻钟后，首辅的双股开始打颤，脸色发青，再也不愿说话，只是不停地点头嗯嗯嗯。

等到实在坚持不住了，首辅只能用想杀人的目光看了一眼跟随多年的老管事。

老管事本是第一次见近万书生围堵首辅府，这个壮观场景极度少见，所以他一时间有点失神，此刻被首辅大人这么一看，背心沁出了一层冷汗，马上转身回去安排座椅吃食还有风挡之类的各项事务，府里没存货就出去借，借不了就砸门抢，甚至连巡城卫都被驱赶着去帮着夜闯别府。

折腾了好一会，才总算把首辅府外那条街巷给围挡起来，街上摆起无数搁几条凳暖炉茶水和吃食，生生把儒生的冒雪请命变成长街围席夜话清谈会。

首辅是把自己的膝盖掰断了才勉强弯得下腿坐得下凳子，随后一声长长的叹息，心中十分后悔自己走上了书海学涯这条道路，若是以前去当兵，多好。

书生误国啊，书生误国，误国啊误国……无论俞老在说什么，管平都当成耳边风，心里反复回荡这句话。

在以前，管平半夜睡不安稳咳了个嗽，这京都的百官起码有一半的官员府邸都会连夜亮灯，备好马车，以伺机关心一下首辅大人，抓住这千载难逢的马屁机会。

可今晚，这些书生足足吃了两三轮的宵夜小点，然后足足编了近万条的大义道理向首辅大人呈情，这首辅街口巷尾都没出现半个官员的身影，这些官员集体哑火缩在被窝当乌龟，只等得管平心如死灰，直叹朝堂无忠臣，几乎连明天告老的奏疏腹稿都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