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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徐德昌分手后,任营岩又来到技术科科长何天祥的办公室。
何天祥来宏文造纸厂工作以前,是省轻工学校的老师,王忠、黄智、莫怀诚都曾经是他教过的学生。**********中,省轻工学校停办了,学校老师被分配到很多基层单位,何天祥就是那时来到宏文造纸厂做了一名车间工人;**********结束后,何天祥被调到厂技术科做技术员,当他这些学生逐渐走上领导岗位后,他也一步步由技术员做到副科长、科长;若论何天祥的工作态度,还是可圈可点的,他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但是因为年事已高,又有高血压病,再加上长期脱离教学岗位后,知识未能更新,已显得因循守旧,难以与时俱进了。
任营岩走进何天祥办公室的时候,何天祥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看到任营岩走进,连忙站起来打招呼:“任厂长,怎么有闲到我这儿来了,快坐、快坐。”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要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任营岩。
“老科长不要客气,”任营岩边说边走到何天祥身边,把何天祥按到他的座位上,然后随手扯过旁边一条板凳,坐在了何天祥的旁边,关心地问道:“最近血压控制的怎样?还在吃复方降压片吗?”
“没吃复方降压片了,换成了桑菊降压片,最近血压控制得不好,大夫让换换药。”一提起高血压病,何天祥就有些无奈,“人老了,吃个药药效都差了,年龄不饶人啊。”
“不一定是药效差了,可能是一种药吃的时间长了,身体对这种药产生了抗药性,换上另一种降压药,效果就好了。”任营岩宽慰何天祥。
“任厂长这话说得有道理,但愿我换了药,血压能控制的好一些吧。”何天祥顺应着说。
“但是不管吃什么药,有一点必须要做到,就是平时要休息好。”任营岩当年上山下乡时,插队在一个贫困的山村,为了自保,也为了能给同学和当地老乡治病,跟一个赤脚医生学了点医学知识,所以说起高血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这点我知道,休息不好,吃什么药都不起作用。你看,我正在写提前退休报告,现在我这个身体,已经不能适应革命工作的需要了。”何天祥苦笑着一边说,一边拿起桌子上的报告递给任营岩。
任营岩飞快递浏览了一遍,从报告的字里行间和何天祥的体态语气,意识到他写退休报告,并不仅仅是因为身体原因,于是试探着问:“老科长要提前退休,恐怕还有一层深意吧?”
“任厂长看出什么深意了?”何天祥反问。
“让贤。”任营岩用两个字回答。
“何以见得?”何天祥又问。
“你在报告里提到自己要效仿公孙枝给秦穆公推荐百里奚的故事,给黄智副厂长推荐设备科科长毛玉麟做副手,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任营岩笑着并自信地回答。
何天祥也乐了:“看来任厂长也知道让贤而下这个故事呀。”
“读党校时看过《吕氏春秋》,对这个故事印象比较深,不但佩服公孙枝的聪明,更欣赏他的豁达大度。”任营岩由衷地说。
这是《吕氏春秋》“孝行览”里记述的一个故事:楚国国君楚成王听说百里奚善于养牛,就让百里奚为自己养牛.刚当上秦国国君的秦穆公,是一位胸有大志的国君,听说了百里奚是人才,就想重金赎回百里奚。秦穆公的谋臣公子枝说:“那楚成王一定是不知道百里奚的才能,才让百里奚养马.若用重金赎他.那不就等于告诉人家百里奚是千载难遇的人才吗?”秦穆公问:“那我该怎么样才能得到百里奚?”公子枝说:“可以贵物贱买,用一个奴隶的市价,也就是五张黑公羊皮来换百里奚,那样楚成王就一定不会怀疑了。”公孙枝得到了百里奚以后很喜欢他,于是就把他推荐给秦穆公,过了几天,又请求委任他官职并表示愿意把自己的职位让给百里奚。穆公说:“用五张羊皮买了他来却委任他官职,恐怕要被天下耻笑吧!”公孙枝回答说:“信任贤人而任用他,这是君主的英明,让位给贤人而自己甘居贤人之下,这是臣子的忠诚。君主是英明的君主,臣子是忠诚的臣子。百里奚如果真的贤德,国内的人民都将顺服,敌国的百姓都将恐惧,谁还会有闲暇时间来耻笑你呢?”(原文:“信贤而任之,君之明也;让贤而下之,臣之忠也。君为明君,臣为忠臣。彼信贤,境内将服,敌国且畏,夫谁暇笑哉?”)穆公于是就任用了百里奚。后来百里奚出谋略无不得当,做事情必定成功,为秦国的强盛称霸奠定了基础。
“其实我推荐毛玉麟,不仅仅是要让贤,更重要的是,毛玉麟是厂里做黄智助手的最合适人选。”何天祥强调说。
“为什么是最合适人选呢?”任营岩不解地问。
“黄智和毛玉麟都曾经是我在轻工业学校带过的学生,两个人性格一急一慢,正好互补;另外,黄智当年读的专业是造纸工艺和技术,毛玉麟读的是轻工设备和管理,两人进厂后基本上都没离开自己学的专业,换句话说,就是生产系统三大方面他俩的长处就占了两方面----,”何天祥不紧不慢地说着。
“还有一方面呢?”任营岩不失时机地求教。
“人员管理了。”何天祥回答说,“不过人员管理的内容就庞杂了,我这方面是弱项,黄智还行。”
“老科长啊,我今天算是开眼界长见识了,刚才见生产科老徐处长,他给我讲万石君避让贤路的故事,刚才又见识了你效仿公孙枝让贤而下,你们两位老前辈真是给我们后辈树了个好榜样呀!”任营岩不由地感叹起来。他内心里把莫怀诚、刘琦一类看重一官半职的人与两位老人对比,由不得长叹一声:“天地之别啊!”
徐天祥不可能想到此时的任营岩内心会绕到莫怀诚、刘琦身上,不解地问:“什么天地之别?”
任营岩知道在下属面前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于是把话岔开了说:“老科长,我看这样吧,你的退休报告也就不要写了,官不当了,人还是留在生产协调指挥中心,给黄智副厂长当参谋吧;还有,徐德昌老处长已经答应我做我的生产顾问,我也请你做我的生产技术顾问,你看行不行?”任营岩虔诚地征求徐天祥的意见。
听任营岩这么讲,徐天祥还真有些受宠若惊,他没想到这个比他年轻近二十岁的厂长,竟然这样的敬重他:“行、行,完全行,我一定尽心尽力当好你的顾问,当好黄智的参谋。”中国老一代的知识分子就是这么可爱,不管历史对他们怎样的不尊重,但是一旦国家、单位需要他们站出来出力的时候,他们仍然会义无反顾地奋力向前。
看到徐天祥由内心里答应了自己,任营岩也就明话明说了:“老科长,有些话你还得去给黄副厂长说明白,厂里现在落实职代会精神,正在裁减中干人数,黄智不忍心对你和徐处长下手啊。”
“任厂长你放心,怎么和黄智谈我清楚,好在我曾经还是他的老师,他要是真不听我的,我立马就把退休报告递给他,和他一拍两散!哈哈哈------”徐天祥少有地开怀大笑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