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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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格在当晚半夜三四点的时候悠悠转醒,拖着一身疲惫不堪的劳累,却不知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嗯？”

瓦格抬手揉眼睛的时候，险些吵醒趴在床边守夜的安德烈。微弱的光线照射下,安德烈的睡颜格外温柔。

瓦格动作极尽轻柔地支起上身，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缥缈轻点的声音传来：“嘘。”

瓦格噤了声,寻着声源看去,能看到距离床榻不过三米的躺椅坐着一个人影,微薄的柔光轻轻点点洒落在他面庞上,依稀可以辨认出是路德维希。

四目交接，路德维希随即站起身，不言不语，只挥手邀请瓦格到外面走走。

瓦格没有拒绝,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离开屋子之前还给安德烈盖了条薄毯。

瓦格跟着走出房间,匆匆扫过周围陌生的环境，纵使心里堆满疑虑，却还是先镇定无比地问路德维希：“有事？”

瓦格相信,如果路德维希不是有急事,他现在一定雷打不惊地躺在躺椅上，比安德烈睡得更沉。

路德维希收起平日里的嬉皮笑脸，脸上绷紧的表情，被过道的夜灯描绘出更为坚毅的轮廓。

路德维希问：“你被星际联盟抓走了，还记得吗？”

瓦格点头：“记得。”

然而这个答案却不能让路德维希满意，他挑了挑眉：“我们千辛万苦把你救回来的呢，你怎么这么淡定？”

瓦格眼神微黯，闪烁期间的是难以言说的感激。他抿了抿薄唇，唇瓣上的纹路干裂脱皮，迟迟说不出口的话在心头百转千回。

瓦格以为路德维希是在埋怨他不知感激，然而这感激的情感和表达，从未有人教导过他，更何况，也不曾有人给予他恩惠。

路德维希却误以为瓦格这吞吞吐吐，遮遮掩掩之间，绝对是要掩饰什么不得了的变故，当即两手握住瓦格的肩头，郑重其事地问：“小格格，你被抓之后，都见到了些什么人？”

瓦格抬头看着路德维希，上翻的眼皮深陷进眼窝，显得眼眸愈发深邃。

瓦格坦白说：“我被联盟军带走之后，关押我的，和我接触的，都是医护人员。”

“你有没有……见到联盟高层人物，比方说，亚里斯汀……之类的？”路德维希很紧张，又没来由地害怕。

瓦格眉头一皱，奇怪地看了路德维希一眼，道：“亚里斯汀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那里。”

听瓦格话里的意思，仿佛路德维希所问所忧，十分无理取闹。

瓦格的眼眸半阂，低垂着眼皮，目光垂落在地面上。他经受药物控制大半天，本就瘦弱的身子愈发柔弱，好似能被走廊过道阴测测的夜风刮倒，他咳嗽两声，咳嗽声被夜风带走，徒留叹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瓦格轻声咳嗽着，声音轻缓地说着，也缓慢地抬起头来，明亮剔透的眼睛在一张消瘦的脸庞上格外出彩。

瓦格说：“的确，他们抓我，似乎就是因为我脚腕上的印记。”

对路德维希坦诚这件事情，是因为瓦格对过往历历在目。起初路德维希进入培训基地接受体检的时候，自己拿手腕去触碰栅栏，导致手腕灼烧成一片焦黑伤疤的时候，瓦格就一直对此事惦记在心，如今想来，灼伤的长度宽度均匀，更像是刻意要掩盖什么东西。

瓦格说着这些话，眼睛一眨不眨地注意着路德维希的表情变化，捕捉他任何细节闪动，一边半蹲下身，撩开宽松的裤脚，露出一行猩红刻字：17124x。

看到这行字迹，路德维希纵使心如止水，也被投石问路的石子激起小小水花。

路德维希眼睛里的惊诧，使得瓦格在那一瞬间心澈澄明，明白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路德维希也笑了，仿佛那并非是秘密，而是两人之间的共同话题，他轻松平常地开玩笑道：“看来我比你大一岁。”

他的刻印是16027x。即便手腕处的印记灼烧成血肉模糊，触目惊心的伤疤，他却将那个受到诅咒的数字刻在心头。

瓦格却无法像路德维希这般谈笑生风，他还深记路德维希刚才说“千辛万苦把你救回来”。

瓦格说：“我已经成为他们的目标，不管躲到哪里去都会是拖累，我不能拖累你和安德烈。”

路德维希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不会的，你不用担心。”

瓦格不相信。

路德维希道：“咱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是一艘翱翔宇宙的巡洋舰——你知道我们从哪儿搞来的巡洋舰吗？”

瓦格虽然惊讶，但是他对于路德维希可以变着法儿拿出一艘巡洋舰的能力毫不置疑。

路德维希忽地双手一拍，“啪”的一声惊响在空荡无际的回廊里彻响回音，惊得瓦格又愣又呆。

紧接着，瓦格听到路德维希语调上扬地跟他宣布道：“从昨天起，我，安德烈，还有你瓦格，正式成为维克多盗贼团的一员啦！”

“……”

瓦格在路德维希宣告天下的三秒后还没能回过神来，这实在是与他自小锻炼的敏锐反应能力相差巨大。

“你的意思是……你和安德烈为了救我，加入盗贼团？”

瓦格的声音有些颤抖。

路德维希豪爽地拍他的肩头，毫不在意地应道：“算不上谁为谁，你也不用觉得亏欠。我是追求独身自由，安德烈是扩张家族企业，而你是被我们拖下水，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由我们替你选了道路，但愿你不要埋怨我们才好。”

瓦格更为疑惑：“加入星际盗贼，怎么是扩张家族企业呢？”

路德维希解释：“安德烈的家族事业黑白通吃，加入星际盗贼方便他开发未知领域的全新业务呀。”

说完，路德维希觉得自己真是瞎操心，瓦格把安德烈的目标当作自己的人生目标，只要是和安德烈挂钩的事情，他从来没有主观抉择的意愿。换言之，能够和安德烈同在一艘飞舰，对瓦格而言就是天大的恩赐。

只见瓦格点点头，就这样坦然接受了路德维希擅作主张让他加入维克多盗贼团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