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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的夏末初秋,晚上九点多,t大不远处的老旧居民区已没有什么乘凉的人。
下棋的老头儿叼着烟屁股收拾棋盘,猛一抬头,瞧见小区的宣传板前站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他下意识吸了口气,却被烟卷的烟呛得咳嗽不止。
可等回过神来,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夕时躲进了一楼加盖的小院子旁,她身上的加厚羽绒服和这个天气太过不符。
来到这里不过几分钟,她身上却已经全部汗湿了。
抱着脱下来的羽绒服,夕时找到了小区的16栋。爬上四楼,左手边老旧的防盗铁门里是魏毅然出国前租住的一居室。
夕时从电表盒里找到了备用钥匙,落了不少灰,可见不常用。
她在门口听了听屋里的动静,确定没人,才窸窸窣窣地开了门。
此时的魏毅然正在他出国前的饯行派对上。
屋里空无一人,没封闭的阳台投进昏暗的路灯灯光,直门独,客厅卧室在一起,沙发挨着写字台,写字台挨着床。玄关左边是厕所,往前走几步右手是厨房。
这已经不是夕时第一次闯进别人的家里,可她毕竟不是一个贼,技术再熟练,也架不住对陌生环境的紧张。
她攥着汗湿的手,呼吸急促而压抑。
身上的毛衣蒸腾出阵阵的热气,夕时抹了把脑门子上的汗,从登山包里拽出一件黑色半袖t恤。
换下的毛衣棉衫和羽绒服一起塞进了大塑料袋,登山包里放了魏毅然装着现金的公文包,衣服放不下,只能像睡袋一样挂在一侧。
整理好自己的事,夕时朝写字台走了过去。
在和床的空隙里放着魏毅然极为重要的公文箱。很普通的款式,四四方方的黑盒子,两边有按扣,把手下面有锁眼。
魏毅然已经将钥匙给她了,是后配的,就像一个关键的证物,五年来始终贴身带着。
公文箱里东西很多,护照、机票、学位证书、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最下面压着一个档案袋,除了《粒子运动的概率波分析》打印稿,还有一个边角磨光的笔记本,每一页都写得满满的,方程式,演算过程,实验的进展程度,还有一些奇思妙想。剩下一个软盘和一个u盘,放在薄薄的塑料盒子里。
夕时从抽屉里找到了一份无关紧要的论文,一个日记本,和不知什么用途的软盘和u盘。
这些冒牌货替换了档案袋里原有的东西,而真品按照魏毅然的要求,藏进了收拾好的行李箱非常隐秘的夹层里。
做完这些,夕时的头上又冒了一层汗。
她环视屋内,确认每一处她动过的痕迹没有留下任何罪证。她得赶紧离开,说不好什么时候,那个来偷论文的人就会站在门外。
夕时抱起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而这时,楼道里却传来钝重的脚步声。
一下,一下,越来越近。
脚步声停在了门外,一门之隔,夕时清晰地听到对方在裤袋里搜寻钥匙。
哗啦啦,钥匙得见天光。
屋里有时钟秒针的滴答声,厨房偶然间的滴水声,厕所里热水器自动开始烧水的咔哒声。夕时每一处的神经都敏锐地挣扎起来,她攥紧了手,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这个人是谁?是魏毅然,还是那个来偷论文的人。
厕所就在手边,不管是谁,如果门外的人进来了,闪进厕所是唯一的办法。
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滑下来,登登,外面的脚步声重新响起,一下一下,上楼去了。
夕时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黏腻的头发贴在脖子上,像绳套,像渔网,让人喘不过气。
随着楼上不知几层传来的开门声,楼道恢复死寂。
夕时几乎是夺门而逃,将房门钥匙放回电表盒,一路直奔下楼,跑进了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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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田园小区到t大附近的菲比酒吧,走过去要30分钟。为了魏毅然其他的交代,夕时打了辆车,在10点之前坐到了酒吧的吧台前。
酒吧里音乐震天,魏毅然包下了舞池下面最大的卡座。
他和五年后没有太大分别,无框眼镜,宽额头,脸瘦瘦的。夹在十来个喝得醉生梦死的同学好友之间,夕时一眼就瞧见了他。
“要什么?”
这声音低沉发哑,有些颤,却非常好听。
夕时循声望向吧台,年纪相仿的酒保和她隔着一个吧台的距离。个子瘦瘦高高,头发长短适中,灯光昏暗,鬓角成了侧脸轮廓上一刀斜影。
他长得很好看,也很耐看,帅气的五官多了几分周正,是一眼就能让人过目不忘的人。
夕时低声说:“一杯你们这里点的最多的鸡尾酒。”
酒保接过夕时的钱,回身拿了一瓶白兰地。加了冰块的鸡尾酒杯里陆续倒入了红葡萄酒和鲜葡萄汁,夕时有些怔愣,没想到这里最畅销的居然是如梦鸡尾酒。
酒保将调好的鸡尾酒推到夕时面前,杯沿插着一片青柠檬片。
夕时直接捏起来吃了,后来尝了一口酒,在酒香和果香之余,柠檬的酸味从牙根蔓延到舌头,咽下去后喉咙凉凉的,带着一点回甘。
“没加雪碧,换成了柠檬汁。”酒保重新切了一片柠檬插到夕时的杯沿上,微微倾身,“怎么样?”
夕时喜欢吃酸,酸比烟能提神。她戒掉烟后,染上了酸。
“一般人喝不惯吧。”
“你喜欢吗?”酒保问得很认真,好像是对刚才问话的刨根问底。
夕时愣了一下,说:“还行吧。”
酒保挑挑眉,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旁边有人过来点酒,他看了夕时一眼,眼睛五光十色,笑意明显。
在他往量酒杯里倒威士忌的时候,夕时的身边挤过来一个女生。
年纪不大,披肩发,穿着白衬衫七分裤。女生对挤碰了夕时没有感觉,趴在吧台边对酒保说:“师兄,我们在玩天黑请闭眼,你快来。”
夕时握杯的手晃了一下。
虽然一直和酒保说话,但她始终注意着魏毅然那边的情形。女生是从哪过来的,她看得很清楚。既然叫酒保师兄,难道这个酒保和魏毅然也是同学?
“你们玩。”酒保有些冷漠。
女生说:“师兄过来一起玩嘛。”
“阿鹏还没回来,这里不能没有人。”酒保的脸上始终淡淡的,女生的靠近和撒娇对他没起任何的作用。
女生嘟了下嘴,“我刚才看见鹏师兄在后门和一个女人说话呢,他根本不是肚子疼。”
酒保说:“他回来我找他算账,你先回去玩吧。”
女生静默了两秒,忽然问道:“师兄,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怎么说?”
女生鼓了鼓勇气,“吕程师兄,你知道我喜欢你的。”
“咳……”
夕时的最后一口酒呛在嗓子眼里,闷咳了两声,还是没有得到缓解。身边的女生朝她看过来,她很歉意地报以微笑,但嘴角的弧度不及扯成笑容,眼前探过一只手,在她后背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女生的目光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夕时抬头看着酒保,这个叫吕程的男生眼睛中一派平静,无论是面对一个刚刚向他表白的女生,还是面对一个陌生的客人。
夕时生生止住了喉咙里的不适,缩着肩膀躲开了吕程的手。
“谢谢。”
这么尴尬的时刻总该发生点什么,夕时回想刚刚过去的几分钟,如果按悬疑小说的套路来讲,她放下任务专注去偷听别人家的对话,那魏毅然原本的钥匙应该已经被偷了。
这份委托她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是谁拿走的钥匙,又偷走了论文,夕时大可以留在屋子里守株待兔,但魏毅然剩下的三分之一委托就不可能完成。孰轻孰重下,魏毅然让她来酒吧,那钥匙的事她只能爱莫能助。
她只长了一双眼睛,不可能盯得如此之紧。
反正论文和笔记都已经藏起来了,只要对手没有找到行李箱,五年后势必会有所改变。
而在这时,最后三分之一委托的主角登场了。
一个穿着海军蓝polo衫的男人从酒吧入口风风火火闯进来,目标明确,气势汹汹。走到魏毅然面前时,连反应都没给他留,一拳已经捣上了他的脸。
就算是夕时已经知道有场架要打,但上来就这么直接,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那些魏毅然的同学和好友尖叫着跳起来,舞池下方乱作一团。有人上前去拦,但来者根本不去理会。魏毅然拾起被打掉的眼镜,显然是有些懵的,但也是瞬间爆发了怒气。他推开了那些拦阻的人,两个人争吵起来,互相揪着对方的衣领。
夕时隔得远,酒吧里又音乐震天,她听不到魏毅然和那个人在吵什么。
但随后不久,两个人就干脆只用拳头说话了。
不过魏毅然真的是很不会打架,在对方气急败坏的抡拳下,他只有左右闪躲的份儿。
夕时想,如果这个时候她冲过去,会是一种什么结果。
她咬着嘴唇思索她的行为可能引发的后果,这时吧台里传来杯子相碰的声响,夕时侧过头去,正看到吕程单手撑着吧台,一个借力,直接跳上了吧台的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