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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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安静无声。

周晓鸥站在原地，保持着目送林母和周暮飞离去的姿势，连转过身都不愿意。

林昀仰着头，眼睛看着周晓鸥的背影，哪怕很清楚这个背影透着的是周晓鸥不肯原谅和拒绝的态度，她依旧舍不得挪动一下视线。看了许久之后，林昀将双手抵在了床上，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只是她全身虚弱无力，哪怕是稍微移动一下都有些艰难，聚集了全身的力气，努力地连额头都起了薄汗，却始终没有办法完全坐起身来。

林昀弄出的声响传进了周晓鸥的耳朵里，她忍不住转过身来，看见了林昀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的模样，表情有些狰狞，连着手背的盐水袋的线被她拉的笔直。

周晓鸥蹙紧了眉毛，连忙疾步走到她身边，伸出双手压住林昀的肩膀不让她挣扎，嘴里急道：“别动，你要干什么。”

林昀被周晓鸥又压了回去，半天的努力结果回到原地。她喘了一口气，对周晓鸥露出一抹微笑，语气轻柔地说：“那你帮我把床摇起来一些好吗？我想坐一会儿。”

周晓鸥没有说话，先检查了一下盐水袋是否如常滴水，然后按照林昀的意思把床摇了起来，又将枕头放到她的后背。一切处理完毕，才在林昀的病床边坐了下来。

林昀看着垂着脑袋，眼睛盯着病床一角的周晓鸥，轻声开口：“晓鸥，你还不想见到我，对吗？”

周晓鸥听着她不同于以往的沙哑而疲惫的声线，蹙了蹙眉，说：“什么都不要说，好好养病吧！”

林昀有些黯然的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转过头盯着窗外，继续开口说话，似乎是在说给周晓鸥听，又似乎只是在说给自己听：“对不起，那天晚上，我是真的要等你出来的，只是后来，一时有些头晕，没注意就被他们抬走了。”

周晓鸥眼神闪烁了片刻，声音平静而清冷：“我没有让你等，我说过让你走的。”

林昀低下头，嘴角勾起，露出自嘲地笑容：“是啊，你让我走，是我自己不愿意，一定要等你出来。等不到你，哪怕守着你也好。”她停顿了一下，想了会儿，继续说道：“我在害怕，我怕一不留神，你又不见了，就像十年前一样，突然就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没有给我一点准备，随后是整十年的了无音讯。”

林昀不说十年前还好，一说，周晓鸥就忍不住地觉得讽刺，谁都有资格指责她出国，一走十年，就是她林昀，没有这个资格。的确，自己是没有当面告诉她就出去了，出去之后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可是林昀呢？这十年，她有主动做过什么吗？又凭什么说这些话？这个女人，永远都只会考虑自己的感受，什么时候想过别人？周晓鸥看了看林昀苍白的面容，终究还是压下了心底的话，没有说出口。

病房里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这时护士走了进来，打破了片刻的沉闷。她一边把药递给坐在一边的周晓鸥，一边说话：“29号病床今天要服用的药，家属收好，晚饭后半个小时再吃。”

周晓鸥站起身，点点头接过护士递过来的药，转身放在了床边的桌上。回过头来，发现小护士还在，虽然戴着口罩，周晓鸥依旧能感觉到她看着林昀的目光里闪着光芒，只听她语气温柔地对着林昀说：“女王，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林昀点了点头，语气亲和地说：“嗯，好多了，谢谢你。”

“不用不用。”护士一边伸出双手摇着，一边还拼命摇头。不知看见了什么，她突然又皱起了眉头，眼睛射向一旁的周晓鸥，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是家属吗？没听到病人声音沙哑，嘴唇也有些干裂了吗？怎么不知道给她喝点水？”

呃……周晓鸥看着小护士，感受她对林昀和自己天差万别的态度，一时间有些茫然。

林昀轻声说：“不是她的错，我喉咙疼痛，也还喝不下水。”

小护士望向林昀的眼神又是满眼星星状，周晓鸥都能解读出她的潜台词。女王真温柔，女王对身边的人真好啊，诶呀，女王太让人喜欢又心疼了。崇拜了一会林昀，小护士又拿冷眼射周晓鸥：“病人不能喝水，那你也可以用棉签给病人的嘴唇滋润一下啊，真是的，会不会照顾人啊！”

……

周晓鸥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林昀瞄了一眼小护士的胸牌，然后面带笑容，语气温柔地对着她说：“赵护士，我会说她的，谢谢你的关心，你忙你的，不要耽误了工作。”

小护士忙点头，说：“好的好的，那女王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按床头的按钮。”看到林昀笑着点头之后才转过身，简直像是又蹦又跳的出去了。

所以，她这是遇到林昀的迷妹了吗？还被迷妹鄙视了一番。虽然护士的身影已经消失一会儿了，周晓鸥依旧盯着病房门口，一脸的懵bi。

林昀歪了歪头，看着周晓鸥的模样，抿了抿嘴，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弯了眉眼。

周晓鸥闻声转过头来，看见林昀笑开的样子，瞬间收回迷茫的表情，僵硬起脸来。她拿起杯子走到沙发边，打开茶几上的纯净水瓶，倒了些水在杯子里，端着杯子走到病床边。周晓鸥侧身坐在了床上，又拿起床头柜上的棉签，沾了些水，就开始湿润起林昀的嘴唇来，动作轻柔，神情专注。

在周晓鸥靠近的那一刹那，林昀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克制不住地心跳加速，看着眼前的周晓鸥，她甚至连深呼吸都不敢，怕一不小心，就把眼前的女孩儿吓跑了。

周晓鸥湿润了一遍林昀的嘴唇后，开口问林昀是否要抿口水，得到点头的回答后，她端起杯子放到林昀的嘴边，轻轻地抬起，小心而仔细地倒了些许水进入林昀的口中之后，移开了杯子。看着林昀艰难地吞咽动作，周晓鸥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和反应，但是再次用棉签擦拭林昀嘴唇的动作变得比刚才更加轻柔了。

感受着眼前的一切，林昀的内心瞬间变得柔软的不行，甚至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感觉到周晓鸥的手有离开的动作，林昀不自觉地就伸出手，拉住了周晓鸥还拿着棉签的那只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周晓鸥顿时手心一颤，棉签不由自主地掉落下来。她蹙着眉头，扯了扯自己的手，发觉不能轻易扯开，用力一些又担心会伤到林昀，于是低斥道：“放手。”

林昀恍若未闻，并不放手。而是闭着眼睛，感受着周晓鸥的手，从冰凉到温热的变化。须臾间，她情不自禁地侧了侧，轻轻将自己的嘴唇印上了周晓鸥的手心。

周晓鸥的心猛烈一颤，再忍不住，使劲把手从林昀的手里挣脱开，撤了回来：“够了。”

林昀感觉自己刚才还满足的心，随着周晓鸥手的离去空了一下。沉默了一会，才抬起头来，看着背对她坐着的周晓鸥，说：“对不起。”看周晓鸥并没有任何反应，林昀继续说道：“晓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

最后一句对不起的声音，低不可闻。周晓鸥猛然回过头看她，语气急躁又狠烈：“对不起，又是对不起，够了，我不想再听，不要再跟我说。”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度，周晓鸥倏地站了起来，双手环胸在病房里走了好几个来回，感觉压制住了情绪，才停下来，看着坐在病床上的林昀，深呼口气说道：“林昀，需要听你说对不起的，不是我，你还不明白吗？你可以去跟悠悠说，或者去跟我哥说，但是我不需要，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周晓鸥沉默了片刻，继续说话，语气比刚才沉重和艰难了许多：“我们，到此为止好吗？只要你不再去伤害我哥哥，我再也不会去干涉你的感情生活。请你，也不要再对我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给我点时间，我可以调整好，真的，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回到跟以前一样。”说到最后，周晓鸥不知想到了什么，莫名红了眼眶。

林昀坐在那里，一只手挂着点滴，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脸，许久以后她才移开，闭着眼睛仰起了头，眼角竟挂着一丝泪痕：“莫名其妙吗？你觉得，我说我爱你，是莫名其妙？”

说完一句，她停顿了一会，看着周晓鸥，勾着嘴唇，一边点了下头，一边继续说：“是啊，我也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可是怎么办，它就是爱了啊！你说要回到过去，呵，回不去了，晓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周晓鸥仿佛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急速走到林昀病床前，双目通红，带着狠厉地看着她，低吼道：“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明明都好好的，都是你，都是你把一切变成了这样，为什么要这样？林昀，我恨你你知道吗？我恨你。”

周晓鸥一边低吼，一边烦躁急了般抓着自己的头发，她弓着腰站在那里，站了许久。

林昀看着周晓鸥，心涩涩发疼，又是一行泪落下来。是她，是她把眼前的女孩儿逼到了这个地步，但是她不后悔。她本以为可以避免这样的伤害，但既然已经走到里这般田地，那么再痛再苦，也必须走下去。晓鸥，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也是在乎我的不是吗？不然你不会这么恨我，我不会放手的。

周晓鸥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泪痕，居高临下般看着林昀，冷笑出声：“呵呵，你说你爱我是吗？狗/屁，统统都是狗/屁。你林昀，从来都只爱你自己，从小到大，无论是父母还是其他身边人，你谁都不爱，你考虑的也从来都是你自己，什么时候考虑过别人的感受？这世界上没有比你更自私的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话，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现在就明确告诉你，无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周晓鸥，现在，将来，永远都不会爱上你。”

说完，周晓鸥转身，就离开了林昀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