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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出门前林忆昔就叮嘱慧香菱香,到了理国公府,让她们打听打听贾家的事,尤其是关于借住在贾府的林黛玉。小姐们身份体面,有些话不能说,有些问题不能问,但丫头们在一处,顾忌就少得多,有些丫头心直口快,不知说出什么来呢。慧香菱香二人虽不知道林忆昔为何关心贾府的事,还有那借住在贾府的林姑娘,但既是主子的命令,自然上心,且不折不扣的执行。
回府后,便将打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向林忆昔说明。
其实不用她们说,林忆昔也大概知道贾府的情况、林黛玉的处境,此刻不过是确认一下。果然,与自己的判断相差不大。
贾府出门一向讲究排场,薛宝钗和贾元春这次出来也是前呼后拥,每人除贴身丫头外,另带四名二等丫鬟、六名小丫头,皆是穿红着绿,打扮得十分光鲜。人一多,难免就有充数的,有些小丫头见的世面少,不知道防备,几句话就说漏了嘴,什么林姑娘“人自是极美的,但未免小性儿尖刻”之类的话也就出了口。
这些话是可以在外面说的么?不知道爱女如命的林如海知道贾府之人在外面这么编排女儿当作何感想。
如今,林如海还没去世,林黛玉还未成为孤女,不过也不远了。
林忆昔暗道,哪天自己也下个帖子,请林黛玉过府一叙。偏巧府里又出了几件事,崔夫人因她花园子那件事办的好,便一并交给她办。林忆昔命人叫王亭芳家的,慧香到外面叫小丫头去传话,回来便对林忆昔说:“姑娘,采莲又出院门往西去了。”
往西出了仪门,穿过一个花园子就是玉磬堂,她去干什么,不用问林忆昔也知道。
心都不在这里了,人在这里也枉然。
林忆昔暗道,自己院里也该清查清查了,不然一个个都作起反来还了得。
王亭芳家的一到,林忆昔搁下众事不提,先让她查众丫头的底细,是否是家生子,在自己身边伺候几年了,原来是在何处当差,跟那个丫头好,若是卖身在侯府的,当初卖的是死契还是活契,外头可有亲戚等。总是事无巨细都要查出来,越详细越好,自己身边的人,万一怀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极容易被人利用酿成大祸,马虎不得。
采莲是八岁上卖身到侯府的,外头却还有一个哥哥一个老娘,老娘是个不中用的,哥哥是个吃喝嫖赌出了名的。因此,家里无一点进益,采莲在侯府熬了多年,从几百钱的小丫鬟到一两银子的大丫头,接济的钱还不够她那酒鬼哥哥糟蹋的。因此,家里十分困窘,穷的连婆娘也讨不起,去年突然盖起了一个小院,还讨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也就是从去年开始,采莲才频繁往玉磬堂跑的。
所以,那些钱是哪里来的,一目了然。
除采莲外,另有一个粗使丫头被二房收买,还有一个二等丫头手头不干净,偷了主子不少东西,都藏在床底下的一个小匣子里。对这些人,林忆昔是毫不同情的,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多了,也没见别人都放下底线。况且崔夫人和原主都是体恤下人的,采莲如果把自己的实际情况说明,而不是铤而走险,说不定又是另一番情景。再说她那混账哥哥,他自己不长进,活该讨不到老婆!
崔夫人知道后大发雷霆,即刻便每人四十板子,命人牙子领了出去。
为此,老太太还把崔夫人叫去训斥了一顿,说她恩少罚多,苛待下人,不是有德之家所为,传出去被人笑话。
二太太在一旁甚是自得。
崔夫人只当没听见,横竖老太太挑她刺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要事事搁在心里,早气出病来了,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自己宽心罢了。
解决了身边丫鬟的忠诚问题,林忆昔便着手办母亲交代的事。第一件,请点库房,采购绸缎用品;第二件,督促裁缝赶制府里上下春装;第三件,一间当铺两个田庄的管理。第四件,嫡亲哥哥林铮的十六岁生日。
林钰在侯府小一辈中排行老三。
侯府共六位小爷,林忆昔的两个嫡亲哥哥林钰十八,林铮十六,庶弟林钟十一;二房只有一位小爷,是林忆蓉的同胞哥哥,名唤林钊,也是十六,比林铮大两个月,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三房两位小爷,分别是十岁的林钧,六岁的林铭,前者庶出,后者嫡出。林忆蓉原有两个庶弟的,不知为什么,都是两三岁还没序齿就死了,后来二房也再无人怀孕。
前三件事虽重要,但都有例可循,况且王亭芳家的从前就协助崔夫人干这些事,轻车熟路。有她提点着,林忆昔当真没费什么事,完全可以做一个撒手掌柜。第四件事林忆昔打算好好规划一下,想给哥哥办一个简单但又有意义的生日会。不用太正式,外头自有朋友们小厮们给他过,林忆昔办的是里头的,不过是们一家几口聚聚热闹热闹而已。
选了母亲院里的三间花厅作为爬梯地点,林忆昔便命人布置起来了。
古代没有气球,但各色彩带却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把个花厅装饰的流光溢彩,十分喜庆。然后,林忆昔便命厨房做了许多精致吃食和点心,权当生日蛋糕用了。林铮几次要来看,都被林忆昔派人拦了下来,说要给他一个惊喜。林铮没办法,只能配合妹妹的恶趣味。
当天,安平侯林致远散值后便早早回府,来到花厅,背着手在花厅转了一圈,才到崔夫人的屋里,笑吟吟的道:“昔丫头惯会胡闹,把好好个花厅折腾的不像样子!”
崔夫人看了他一眼,目中含嗔:“还不是侯爷惯着她!”
林致远嘿嘿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又说:“不过倒不难看。”
“我瞧着也是。”崔夫人掩嘴一笑,又道:“好容易铮儿过次生日,又是昔儿费心准备的,人多热闹,我已经派人去学里告诉钟小子,让他今儿下学早些回府,明儿再去。”
林致远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又问:“通知二房三房了吗?”
崔夫人道:“倒是未曾通知他们。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生日,搞得太兴师动众不好,老太太心里也不痛快。往年都是咱们自己院里悄悄过了的,今儿若不是昔儿搞这么大动静,我连钟小子也不叫。横竖府里人也都知道了,二房的哥儿姐儿们若是有心,自然会来,若是无心便罢了。”
“如此甚好,倒是我疏忽了。”林致远暗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全。
他一见了花厅的布置,便知道女儿是用了心的,只想着不能让女儿的心白费,顺便也让众人看看自家闺女多能干,没想到差点好心办了坏事。林致远抬眼,看向崔夫人的眼神赞赏中带着缱绻。
林忆昔没想到当天晚上会来这么多人,除了大哥和二哥和庶弟,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也都到了。虽然林铮在府中排行老三,林忆昔还是习惯称他为二哥,当然是在私下里,众人面前,还是要按排行称呼的。在她看来自己的哥哥就是林钰、林铮,至于二房那个所谓二爷,还是算了吧!
五姑娘林忆馨一进花厅,就喜得手舞足蹈。
小孩子都喜欢好看的东西、漂亮的房间,自己小时候不是也幻想着住在童话般的城堡里么。对此,林忆昔表示十分理解。
宴会正式开始,林铮先拜了林致远和崔夫人,林忆昔才带着弟弟妹妹们给哥哥拜寿,然后是下人婆子丫鬟们都一一拜过。林忆昔唱了生日歌便要林铮许愿,众人看着新鲜,都跟着起哄。林铮以前哪见过这花样,死活不肯按流程走,林忆昔不依,崔夫人悄悄在林致远耳边说:“也就昔丫头能治住铮小子了!”她这个二儿子啊,从小就是一个冰块,冷冰冰的,除了练武就是看兵书,十成十一个武痴,连她这个母亲都很少假以辞色,却唯独对妹妹疼爱有加。
最终,林铮还是不得不被妹妹摆弄着许了愿,便坐在一边往周边散发冷气。林致远有心逗弄一下自己这冷面儿子,便故意问林忆昔:“这些花样都是你自己想的,倒还有趣,铮儿觉得呢?”
林忆昔忙道:“父亲,我这些花样可不是毫无根据。《西域大荒记》记载,西方有一岛国,其族人金发碧眼,就是这么过生日的。”
“什么《西域大荒记》,我怎么没听过这本书,怕又是你杜撰的吧!”
说话的是林铮,满脸不屑的样子。林忆昔呵呵一笑,“古今中外,传承万年,所有的书加起来,整个侯府还放不下呢,哥哥能一一看过?哥哥既不能说自己看了所有的书,焉能说我杜撰?”哼,她才不承认是她胡诌的呢,横竖《西域大荒记》他也找不到,因为,这就是她杜撰的。
“我虽没有看完所有书,但总比你看的多。我也不跟你争辩,横竖我心中有数就是了。”林铮道。二人正争辩,林钟突然拉着林忆昔的袖子,晃了晃,满脸兴奋:“大姐姐,我也想要这样的生日,等我的生日到了你也这样帮我办好不好?”
三姑娘忆云一把将他拉回来,在头上拍了一下:“大姐姐日理万机,你添什么乱!”
林钟被她提着衣领子拽过去,拽的脖子生疼,他到底还是十一岁的孩子,小孩心性,眼里已经蓄满了水汪汪的眼泪,看得人十分不忍。林钟是三姑娘一母同胞的弟弟,她想管教就管教,她丝毫不觉得在嫡母面前这样做有何不对。
林钟长得不高,却有一双大眼睛,挺翘的鼻子,配着娃娃脸十分可爱。
林忆昔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道:“没事的,等你生日,大姐姐也给你这样般。”
林钟这才破涕为笑,对着三姑娘做鬼脸。三姑娘没说什么,只是一圈一圈的把帕子往左手试纸上缠,勒得指头发青,渐渐发黑,渐渐渗出血迹来。把坐在她身边才八岁的五姑娘吓得差点尖叫起来,却被三姑娘狠狠瞪了一眼,不敢出声,鼓着腮帮子泫然欲泣。四姑娘察觉到五姑娘的情绪不太对,也不知道为何,只好把她搂在怀里安慰。
不多时好吃的一波接一波的端上来,五姑娘一见了吃的便两眼放光,渐渐的也把先前的惊惧抛之脑后出了。林致远怕自己在孩子们放不开,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不多时三姑娘也借口走了,五姑娘就更是放开了胆子吃,众人怎么玩怎么闹她全不在乎。
宴会直到子时放散,众人玩得尽兴,都兴高采烈地告辞走了,五姑娘却在一软塌上睡得口水横流。奶娘去抱她,她强硬的推开,嘴里不知咕哝着什么,如是再三,奶娘也不敢十分叫,又不敢抱。林忆昔看了倒觉得好笑,便对众人说,“你们先回去,见了你们太太只说我留五姑娘在这住一晚,明儿一定毫发无伤的给她送回去,让她莫担心。”
奶娘千恩万谢的走了,林忆昔命人连软塌一起抬到内室,好生照料。
从此,五姑娘便成了林忆昔的常客。
——
等林忆昔忙完这些事,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林忆昔还没来得及找个明目下帖子请黛玉,便被崔夫人叫了过去。
“母亲找我,可是又有差事?”
崔夫人拉了林忆昔的手,说的语重心长:“你忙了一阵子,也该歇歇了。听说你前段时间打听林如海之女的事,可是有意结交?”
林忆昔没想到崔夫人连这也知道。她点点头,崔夫人也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早年,你父亲和林如海同朝为官,又是同宗,又都是太上皇的心腹,私交甚好。前几日林如海来信给你父亲,说扬州城局势日益复杂,他近日渐感体力不支,又有心在京中的女儿,劳烦你父亲照料一二。我正想着什么时候把那林家姑娘接来小住几日,你比她大几岁,以后见了面多照料些。”
林忆昔没想到自己家同林如海还有这渊源,又喜又惊,自是满口应允:“母亲何时派人去请?”
“就这几日,你把你院里收拾出几间敞亮屋子,别委屈了故交之女。”
“母亲放心。”林忆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