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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时值严冬,北风吹来硕硕寒风,太阳为雾气所遮,几乎两天没露影儿了。
这日竟窸窸窣窣的飘起了小雪,开始的时候还细细小小的,像一片片极细的纸屑,飘飘荡荡缓缓落下,后来越下越大,渐渐便飘起鹅毛大雪来。不多时,亭台楼阁、假山轩榭之上便似蒙了一层白纱似的,连树梢枝头都是一层薄薄的洁白。
慧香捧着一个大红描金彩绘八仙捧盒,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每人手里各捧着一个攒盒,三人都穿着冬日的大毛衣裳,踏着一地碎穷乱玉,快步穿过回廊,进了正院。
正打水的一个小丫头看见,忙喊了一声:“慧香姐姐回来了!”
立时便有一个小丫鬟从正房出来,打起帘子,笑道:“姐姐快进来吧,娘娘正等着呢。”
慧香进的门来,先把手中的捧盒交给小丫头捧着,自己脱了外面的披风,烘热了身子,才复又接过捧盒,进了内室。林忆昔正和来瞧她的忠顺王妃说话,看见慧香额前的头发湿湿的,料想是在外面淋了雪,猛然进到温暖的屋子立雪化所致,便问:“外面雪下的很大么,如何不带个斗篷再出去?”
慧香道:“出去的慌了,一时忘了。娘娘不是想喝粳米粥吗,奴婢这就给您盛。”说着便放下捧盒,双手捧出捧盒里的一大碗粳米粥,又取了两个小碗,先盛了一碗递给忠顺王妃,再盛了一碗才递给林忆昔。
另两个小丫鬟也捧上攒盒,揭开,露出里面攒着的瓜子、果干、点心等物。
粳米粥熬的很是香甜,一揭开捧盒,香气便弥漫至整个屋子,忠顺王妃笑道:“我原是不饿的,但闻见这香甜之气,便知这粥一定熬的十分不错,不免就饿了。还有攒的这些小吃,都是看起来十分精致的,也不知是谁这么巧的手?”
林忆昔笑道:“婶子别光说,倒是尝尝好不好吃才是。”
忠顺王是太上皇的小儿子,刚过而立,王妃则小他两岁,今年才二十八岁。她生的明目清秀,虽不是十分倾国倾城,却也有动人之处,最可贵的是为人谦和,深明礼仪,很得忠顺王的敬重。
二十八的年纪若放到现代,还是肆意挥洒青春的时候,看眼下忠顺王妃梁氏却已经是两男一女,三个孩子的母亲,管着偌大的一个妻妾成群的王府。据林忆昔所知,忠顺王府虽然有一个侧妃,两个淑媛,并好几个侍妾,但从来没传出妻妾之间争宠之事,跟这位梁王妃的管理有直接的关系。
闻言,忠顺王妃便用勺子舀了一小勺粳米粥放进嘴里,细细品了品,点头道:“香中带甜,而且煮的够烂,入口即化,很是美味。你因在月里子里,没去前几日宫里专门筵请宗室的腊八家宴,不知道,那天的腊八粥主厨,据说还是圣上特派人请的以做粥闻名的江南第一名厨,要我看,比你这里熬粥的厨子还差些。”
“婶子过誉了。”林忆昔道,“我们府里的厨子,也只会这两下子,不像宫里的御厨,各式各样的都能做。就比如这个熬粥的,便只会熬一两样粥,做点心的也只会做一两样点心,再让他们做些别的,就不行了。”
“这就不错了,术业有专攻,谁还能什么都会呢?”忠顺王妃笑道。
二人,又随意的叙些闲话,忠顺王妃一边说一边逗着球球玩,还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给林忆昔许多育儿经验。
“民间所言‘从来富贵多淑女,自古纨绔少伟男。’之话,并非没有道理。男孩嘛,就得穷养,不能太惯着,惯得狠了不免惯出满身的娇气,要是真养出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好色之徒,后悔可来不及。”
这点林忆昔深以为然,贾宝玉不就是典型的例子么。
好在儿子还是不满月的小毛娃,看了看含着手指流口水的球球,林忆昔想,多宠宠也没关系。都说跟父亲一块长大的孩子坚强勇敢,以后得多让他跟徒祺宇接触接触才是。
说着说着,忠顺王妃不免又说起腊八宫宴之事。
“我随王爷外任了几年,不知道宫里已经换了天。刘贵妃被圣上厌弃,贾妃倒是一手遮天,嚣张的厉害,还有她那个油头粉面的做侍卫的弟弟,简直没一点规矩,青天白日的,上去就拉贾妃身边宫女的手,哪里像个世家子弟?”
林忆昔道:“婶子,你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荣国府这位贾小爷在京城可是出了名儿的没规矩。据说,他在家里的时候祖母便十分溺爱,自小养在女孩儿堆里的……”
“亏得还是世家呢,竟然这般胡闹……”忠顺王妃叹道,那个女孩要是生在他们家才是倒了霉呢,就着家风,哪个人家敢娶?
林忆昔喝完了粥,将碗递给慧香,在丫鬟的伺候下用湿布擦了擦嘴、净了手,外面北风肆虐,隔着窗子传来呜呜的嘶鸣,林忆昔下意识的抱紧手炉。不用出去,她也知道外面此刻是冰天雪地,对于此刻能呆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她感到十分欣慰。
“宁荣二府皆是以军功起家,并非积淀深厚书香传世的世家,未免骄纵靡费些,对子弟的教育也是不得其法,所以其子弟自然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如今,竟连一个可光耀门楣的子弟也找不到,贾宝玉成为那样也不为奇怪。”
“这倒也是。”说着,忠顺王妃自袖中掏出一个小金表,看了一眼道:“时候不早了。”
她用过早饭便来了吴王府,彼时天虽然有些阴沉,却并未下雪。因跟林忆昔挺能聊得来,不觉便多说了会子话,谁想瑞雪竟然越下越大,还吹起了北风,若此时再坐轿子走,北风呼啸大雪纷飞,路上又滑,不太好走。待要再等等吧,往外一瞧,天还阴沉着,不知会不会下得更大,是留是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林忆昔道:“婶子再等等罢,说不得一会子雪就停了呢。,便是不停也无碍,吴王府虽然鄙陋狭小,却还有几间闲置的屋子,身子便是留下住一天也无妨。”
“倒是住不得。”忠顺王妃摆摆手,脸上满是坚定,“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年纪小,离不得我。”
既然如此,林忆昔也不好留她,只说等雪小些再走。
约莫到寅初时分,雪才小了点,忠顺王妃忙忙的整整衣衫,抱着手炉,披上狐裘斗篷告辞而去。
球球睡得正香,林忆昔特意命人做了个小床,放在大床边上,她在床上坐着的时候一眼便能看见儿子,想跟儿子亲近的时候也方便。球球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着的时候林忆昔便逗逗他。小家伙只有在饿了的时候才会象征性的哭两声,其他时间都很乖,不是睡觉,便是盯着小床上挂着的玩具玩。
随着身子恢复的越来越好,林忆昔也不是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了。
眼看年关将至,庄子上都遣人来交租,各处进上来的年货单子林忆昔那里都攒了厚厚的一沓。因为尚在月子里,无法亲自一一查看,遂命李嬷嬷代为查看,王府的职官、清客们,该赏的赏,该送的送,余下的则分类收进仓库。
因徒祺宇已经交代李嬷嬷让她在家事上多费些心,不可轻易劳动王妃。所以,过年给宫里各位娘娘及王府、公主府、交好仕宦之家的节礼,李嬷嬷便和几个管事嬷嬷商量着,拟了一个单子,亲自捧着给林忆昔过目,问可有要删减的地方。
林忆昔便让她放下,说有空了再看。
晚上,徒祺宇看到林忆昔床边儿上放了几张礼纸,便拿起来看。
不由有些脸色不愉的道:“怎么她们还拿这事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