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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课程很枯燥,加上现在还是春日,整个教室的人都昏昏欲睡。风间的位置在最后一排,算得上相当隐蔽,只要别坐得那么直,有前面的人挡着,就不会被老师发现打瞌睡。
风间打了个呵欠,顺势往嘴里塞了一颗柠檬糖,顿时被酸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了,不过头脑也因此清醒不少。图鉴的确还不能用,好在她平时会备下一些,不至于没得吃。这种柠檬糖超级酸,就像是她上辈子吃过的秀逗,不过并不会变甜,好在糖果很小,很快就会化完。
上辈子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里包恩谈到了重生的话题,她又回忆起来了。
让如今的风间来评价的话,上辈子的她就是个有所改正却晚了一步的包子。
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意外去世了,以至于她对父母并没有多少记忆。随后,她被交给亲戚抚养。因为有遗产在,亲戚觉得收养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照顾得一般。加上亲戚的儿子从小就说是他家收养了她,以后她要好好报答。时间久了,风间就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
后来长大了,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就想着等考取了外地的大学、独自生活后,要逐渐强硬起来。没想到的是,在高考前的体检时,她被诊断出了胃癌中期。
老师和同学都是好人,给她筹集捐款,学校也发给了她双倍的奖学金。胃癌中期要治好还是很有希望的,所以她虽然紧张害怕,但是依然坚信着自己能活下去。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在亲戚心里的分量。癌症的治疗费用很高,定期的化疗、检查、药物,还有住院……这些都需要钱,而这么多年来,亲戚早就把她父母的遗产当做自己的钱了,却没有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花这么多钱,他不舍得。
说来也是讽刺,那个时候亲戚的孩子在学校里和人打架捅了娄子,要赔别人一大笔钱。两相比较之下,她就被放弃了——借口转院,被带回了家里。
她一开始还以为亲戚在联系新的医院,天真地在家里等着,可是时间一久,没有接受定期治疗的身体受不住了,她忍不住询问亲戚。对方躲闪着不给出正面回答,他的孩子却是嗤笑着说出了真相。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连连逼问之下,亲戚也烦了,就演变成了争执。
心虚的一方总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将过错全部推到对方身上,风间也遭遇了相同的情况。面对着那些斥责与怒骂,她据理力争地反驳,却被恼羞成怒的亲戚揍了一顿,然后锁进了衣柜里。
然后呢?她在衣柜里哭喊尖叫,邻居跑过来询问情况,却被亲戚搪塞过去。患了癌症的身体本来就弱,衣柜里又太闷,她激动过度就这么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却还被锁着。
过去了多久她不知道,只知道醒来之后,她待在黑暗的柜子里想了很多。
“刷新三观”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她本来就不是笨蛋,只是情感上不愿意相信,才会有所奢望。反驳亲戚时的那些话,其实也算是多年来潜藏的怨气,说出来了,也就意味着彻底决裂。
她过度冷静地思考着,甚至期间因为病情发作呕出血,弄得衣柜里全是血腥味都浑然不觉,最后她拍着衣柜的门,带着哭腔求亲戚把她放出去,又发誓说不会再这样了——于是她被放了出去。
因为这次的“反抗”,她被严加看管了一阵子,在这期间她都表现得很乖巧顺从。原本她从医院回家后,每天至少会有一个人在家看着她,现在看她听话,就渐渐放松了警惕。
从只有一个人在家,到偶尔会锁门出去,用了多长时间她已经不记得了,然而终于有一天,她去试着开门的时候,门没有上锁。随后她带上事先准备好的藏匿在家里各个位置的东西,逃了出去。
之后呢?太混乱了,她都懒得回忆。她用上了全部能用的手段,警方、律师、医院、媒体、网络……最后她躺在医院里,听着律师跟她说亲戚一家已经被依法判刑,才慢慢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她已经快要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在没有任何治疗手段的情况下撑了那么久,连院方都不敢相信。其实她只是憋着一口气,想要看到那些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而已。
她早就活不下去了,可是医院里的人都对她很好:临床的病人会给她吃水果零食,照顾她的护士把自己的旧手机送给她玩游戏,医生在她病发时多次全力抢救……他们都是好人。
就好像那些只是偶然地知道了她的遭遇,就主动帮她联系医院、捐款让她接受治疗、甚至不时来看望她的陌生人一样,大家都是好人。正是因此,她才能没有怨恨地笑着面对自己的结局。
死去的那天是深夜,她病情发作吐得床单上全是血,护士抓着她的手一直在抖,她想要安慰护士都没力气说话,最后视线落在床头放着的书本上,遗憾却又释然地闭上了眼睛。
当然遗憾,她想要健康地活着,想要上大学,想要有自己的人生。只是,对于那一辈子来说已经不可能了,所以结束的时候,她也很释然——终于可以告别这些痛苦了。
没想到的是,她再次睁开了眼睛,成为一个误入魔窟的婴儿,还有了图鉴这个金手指。
对于图鉴,风间一开始很畏惧,也抗拒使用图鉴,底细不明的力量太有危险性了。而且就算没有图鉴,她也能想出逃离的办法,反正逃跑这种事,她上辈子就干过。至于揭穿真相甚至是报复,给她时间准备的话,也一定可以完成——可是,孤儿院里的其他人等不了那么久。
所以她尽了最大的努力,在半年内完成了日本货币这一图鉴,然后冒着风险使用了它。好在最后取得了预期的结果,而且那半年内她一直匿名报警,搞得孤儿院那边光是要提防警方就够呛,自然也没空去找“客人”,还没有孩子们得以安全地等到了最后。
不过侦探因此和她抱怨过,说是因为那半年里孤儿院很“安分”,他都不好找证据,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曾经的勾当翻出来——没有找错人真是太好了,那个人的确是一流的侦探。
讲台上的老师忽然拔高了音调,显然是对于教室里昏昏欲睡的氛围感到不快,风间也收回思绪,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课堂上。没错,她对现况很满意,身体健康、生活安稳,以后相信她也能考上理想的大学,过上曾经的她奢求的平静的生活。
正因如此,她才要和里包恩交底。风间握紧了笔,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看得出来里包恩想要拉她入伙,而且同样是重生者,可能里包恩也有金手指,那就会推出她有金手指的事实。
里包恩很强,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想要拉她入伙,她绝对没有招架之力——不管里包恩用的是什么方法。既然如此,她不如痛快点自己交代,这样至少能够掌握主动性。
而且……风间无意识地用指腹压了下笔头,纲吉是里包恩的学生,她想应该没问题的,那个少年给她的印象很好,不会是敌人也没有成为敌人的预感,如果能成为同伴也很不错吧?她无法保证以后遇到其他重生者的可能性,更无法保证那些人对待她的态度,如果有同伴就再好不过了。
纲吉在校门口等待着,他有点忐忑,毕竟放学后和女孩子一起走,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国中时他不是没有喜欢的女孩子,甚至因为里包恩的到来,也有女孩子喜欢他。可是国中毕业的那天,他把那两个女孩子都放下了。那个棉花糖星人说他太天真温柔,他也只是笑笑没有反驳。
他确实想要和所有人一起走下去,然而那是建立在所有人都安全的基础上,他嘴上依旧说着不想坐上那个位置,现实却由不得他做主。他的伙伴们有自保的能力,可是那两个女孩子没有,就算内心多么坚强,她们也只是普通的女孩子,不会战斗——他也不想看到她们受伤流血。
拉开距离是最好的选择,他的“朋友”比起“喜欢的人”,遇到危险的可能性要小得多。
不过,真正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他更多的是释然。或许在保护的过程中,他已经明白了,他的“喜欢”还没有深刻到那种程度,于是曾经的感情也随着时间沉淀为友情。
能够及时认清楚是好事,不然他都要怀疑在两个女孩子间犹豫的自己是渣滓了。
纲吉重重地呼了口气,还没等他把一口气吐完,就注意到自己身旁多了黑色的人影,差点被自己呛到:“学姐你什么时候来的?”风间收回打量他的视线:“大概三分钟之前,看到你似乎在想什么就没打扰你。”她对这个少年的印象是干净温和,所以注意到他有些沉郁的时候,她没有出声打扰,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情绪好转过来。谁都会有隐藏的一面,她装作不知道就好。
校门口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纲吉看一眼就知道风间绝对等了他不止三分钟,原本的忐忑顿时变成了尴尬,再想到中午的事,尴尬之情更浓,赶紧说道:“抱歉久等了,现在走吧?”
风间没动脚,而是问道:“去你家去我家?”谈话的场所总得确定下来。
总觉得这种说法很不合适?纲吉干咳了一声:“那个……”“你会做饭吗?”从天而降的里包恩丝毫没有打断了纲吉的话的自觉。风间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又放松下来,回答道:“会。”
“先去超市,然后去蠢纲那儿。”里包恩拍板,“钱由蠢纲出,麻烦你买菜做晚饭。”
纲吉和风间满头黑线,纲吉先吐槽道:“我出钱就算了,让学姐买菜做饭也太过分了吧?不是要好好谈话吗?”“因为我已经吃够速食食品了。”里包恩一脸冷漠。
“你都是叫外卖或者自己出去吃吧!每次我料理的时候还在边上挑刺!”“蠢纲,你是想死一次看看吗?我这可是在拯救你的舌头和肠胃,你应该感谢才是。”“这跟牵扯上学姐是两码事!”
风间清了清嗓子:“那个,沢田君?”“是?”纲吉立刻转过头。“你家在哪里?”风间说着,从书包里翻出记着各个超市减价促销情况的备忘录。
“诶?”纲吉还没反应过来,里包恩已经报出了地址,并且踢中了纲吉的小腿:“蠢纲,把家里的食材都说下,有的就不用买了。”“等下,学姐真的……”纲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真的不麻烦。”风间依照地址决定了要去的超市,把备忘录放回去,对着纲吉点头,“而且我也比较习惯在餐桌上谈事情。等谈完了,正好开始补习。”
里包恩已经把交好的意图传达得很明显了,让一个外人来负责入口的饮食,也是一种信任。既然她决定了摊牌,自然也要拿出相应的诚意,做顿饭而已,就当是照顾学弟了。
纲吉挠了挠头,里包恩也是,风间也是,他们两个表现得这么理所当然,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了。可是,就算是要谈事情,之后还有补习,两个人一起买菜做饭真的没问题吗?
本来只是一起走,现在直接变成逛超市还去他家……这个跨度也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