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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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金玉玲，心里的想法更多。但是我不能说出来，我什么都不能说出来，我只能这么看着金玉玲，听她说完剩下的故事。

但是，其实不用听下去，我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金玉玲给出了人物，给出了事件，给出了动机，给出了目标。如果说这是一出简单的戏剧的话，那就是豪门继承人争宠的狗血剧了。叶风，叶少龙，两个人互有支持者，到最后勾心斗角，结果就是，叶少龙成功上位，叶风作为失败者，身沉大海。

金玉玲看着我，缓缓说：“接下来的故事，我还需要讲么？”

“我看不用了吧，你给出这么明显的框架和结构，是个人，都能够将剩下的内容脑补出来的。”我笑了笑，说：“所以说，这些都是你当时搜查到的消息，是真实的么？叶少龙，害死了叶风？”

“如果是真实，那就说明是有证据的，有证据的话，怎么会让叶少龙现在还逍遥法外？”金玉玲冷冷说：“所以说，这些是我当初探听到的，但也仅仅是探听到的一部分内容，很片面。谁知道，是真是假？但我知道的是，叶风的海难事件，一定和叶少龙有关系。”

我忍不住握紧拳头，下意识地问：“你怎么知道，有什么直接证据？”

“问我这句话的人，是谁，是你叶小峰，还是另有其人？”金玉玲忽的笑起来，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玩味。

我盯着金玉玲看，脑子里忽的一动，脱口而出：“我知道了，在回来的轮船上，你说叶少龙跟你说过一句话，对不对，是跟你说过一句话！说跟你说过一句话的！你说，他跟你说了什么？”

我忍不住语气加重，金玉玲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身形曼妙，神态从容。她看着我，笑着说：“叶小峰，你怎么忽然这么着急？一副非常关心当初叶风的事情的样子，嗯，都是姓叶，难道你跟这个传奇人物，叶风，真的有什么关系？”

我一愣，立马笑起来：“我也只是好奇，金小姐，你既然想给我讲这个故事，自然是希望我找个听众把这个故事给听完了，不是么？我可是一个合格的听众，你还不赶快把剩下的故事给我说完？”

金玉玲笑道：“好，好，我先不说在船上的时候，叶少龙跟我说过什么。我先说，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当时探查到这些事情之后，才知道，星耀公司，其实背后的投资人就是叶氏集团，也就是说，星耀公司是叶氏集团全权控股，是叶少龙的私人之物。星耀公司本来是叶风的，叶少龙回归，成为了这位太子爷，在国内的第一份工作。我帮他重新组建星耀，但却发现，这个星耀已经被叶风树立的标准给固定了，算是一个很完美的公司，根本不需要我来改变什么，就可以好好发展下去。但是叶少龙却不肯，他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高管成员，全部踢出公司，重新组建新的高管，改变公司运行结构，将之前一直跟着叶风的那一批老人，全都赶走，星耀公司摇身一变，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公司。”

金玉玲微微一叹，说：“当时的这一批公司老人，全都在查询叶风的下落，所有人都不希望叶风真的出事，希望叶风还是活着，然后重回公司，给他们主持大局。但没有一个人找到叶风，这些人实在没办法，又想去状告星耀公司，状告叶少龙，要回自己的权益，结果一夜之间，这些人全都没了声音。没有人再去状告叶少龙，叶少龙将星耀交给我，重新开始建立新的模特帝国。”

我忍不住冷笑：“谁敢状告叶氏集团的太子爷？就算是能状告了又如何，随随便便扔一些钱出来，什么事情摆不平呢？嘿，这些人，这些人，也真是够蠢的，这个时候还站出来状告叶少龙，不是摆明了要让人家收拾你们么？”

金玉玲看着我，笑道：“哦？看来你有不同看法，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韬光养晦，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人都是跟着叶风的，如果能够及时见风使舵，叶少龙自然不会追究，他们也能有一个好下场。偏偏他们就是要去跟叶少龙对着干，这就是等于暴露了自己的立场，叶少龙要建立自己的帝国，自然要清除这些人了。”我吐出一口气，说：“这些人，真的蠢。”

“你不过是个年轻人罢了，又怎么知道老一代企业高管的操守？”金玉玲笑道：“他们更加相信和支持叶风，叶风不在，自然要为叶风留下的星耀，好好守护，也要为叶风讨要个说法。难道真的就必须做到一朝天子一朝臣么？如果真是这样，叶风泉下有知，岂不是难过的要死？”

我心头微动，继而笑道：“这只是我的想法，这些人如果真是为了叶风好，就该收起羽翼，不要露出锋芒。要知道当时的叶风还是生死未卜的，这些人急着去寻找叶风，那对手难道就不知道抓紧时间去抹杀叶风还在世的消息么？如此一来，他们的忠心，反而成了愚忠，只会祸害叶风。”

“原来如此，如果当初你也在这些高管中间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金玉玲笑了笑，说：“不过你这话的意思，是自己也认同，叶风是被叶少龙害死的，是么？”

我微微一顿，继而笑道：“金小姐何必处处给我设下语言陷阱，让我来钻？您刚才已经说过怀疑，是叶少龙害死叶风的，又何必现在跟我说这些？”

金玉玲点点头，笑道：“你就当我是随便讲讲的，不过，你认同当初这些高管，应该一朝天子一朝臣，对叶少龙来俯首称臣，不再去想叶风，对么？”

我犹豫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金玉玲又说道：“但是，叶少龙收了星耀在手，大刀阔斧改革，让原本好好的星耀，完全改变了样子。这些高管们，如何接受？”

“工作而已，又何必执着？”我脑海里闪过无数个人的样子，然后叹了口气，说：“他们就是太执着了，这只是个工作，何必搞得最后全都没了饭碗。他们应该当成是工作，也就好了。”

“哦，看来你也懂这个道理。”金玉玲忽的话锋一转，笑道：“既然如此，你也将花美变卖了，卖给谁都行，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这只是个工作罢了，只是个工作啊。你卖的钱，完全可以让你跟小鱼儿，在国外好好生活。这才是你明智的选择，对不对？”

我浑身一抖，顿时呆住。想要说不是，但这跟我刚刚的言论完全不符。

金玉玲伸出手来，环抱胸前，饶有兴趣看着我，等着我的答案。

我看着她，心里丝毫不敢大意。金玉玲刚才的这一番言论，实在厉害，虚虚实实之间，竟然将我之前的话又是套了过来，让我自己承认了自己的想法。我之前说对花美很有感情，不能变卖，但是刚才又说一切都只是工作，不应该上心。这么一来，前后矛盾，让人笑话。

金玉玲说话八面玲珑却又密不透风，稍不小心，就会被她占了主导先机，再想绕回来就难了。这么多年的超模负责人，果然有实力，不愧是小鱼儿的妈妈。

不对，应该说，小鱼儿那么单纯，但却有这么一个有心机的妈妈，真不知道这单纯的基因是遗传谁的。嗯，小鱼儿的爸爸一定是个老实人。我的老丈人，摊上这么一个老婆，你也真是辛苦受累了。

我轻咳一声，笑道：“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不过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随便分析一下，怎么能相提并论？”

金玉玲轻笑一声，点头说：“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好，我继续讲故事。总之，星耀在叶少龙的手里，变了样子。我当时负责筛选模特，为星耀拉进了一批非常优秀的模特，但是，后来我渐渐发现，这些被我拉进去的模特，都不再听命于我，而是直接听从叶少龙的话。本来这也无可厚非，他才是董事长，但是，这些模特除了正常广告之外，竟然开始，做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我也是那时候醒悟过来，之前种种，再加上当时眼前发生的一切，让我明白，叶少龙其实野心勃勃，并非想建立一个正常的模特生态圈，他想，将这个圈子，完全作为自己的工具，进军更大的世界。”

我脱口而出：“进军什么，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金玉玲张口欲来，忽的又停住，然后笑道：“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想告诉你。总之，这些故事我已经讲完了，结果就是，我发现叶少龙隐瞒了我太多太多，而且很多事情，都是游离在法律的边缘，非常危险。于是，在一次出国物色模特的机会，我给叶少龙提出了辞职，然后留在国外，没有回去。头一两年，叶少龙还想尽办法找我回去，但后来也就放弃了。他找到了一个叫云熙的女人，管理公司，也就不再找我。”

“云熙？”我微微一笑，说：“原来云熙是接了你的班，可惜，虽然是接了班，但是跟你相差，不是一点半点。”

金玉玲微微一笑，神色露出骄傲神色，说：“云熙，呵，说句不好听的，会的那些本事，不过是我玩儿剩下的。她与我有所交集，以前在国外，她是我的助理，后来被我开除了，没想到一转身，回了国，被叶少龙给收走了。”

我笑道：“哦？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我倒是不知道。云熙，曾经是你的助手，是么？你为什么开除她？”

金玉玲笑了笑，说：“当时我在国外组建男模团队，她是我的助理，却跟两个男模特勾勾搭搭，后来搞出了事情，这两个模特被赶走，她，我也赶走了。”

我顿时恍然：“原来如此，云熙这姐们，的确风情万种，到处勾搭，也是正常。现在是不是跟叶少龙勾搭在一起，是叶少龙的情妇？”

金玉玲哼了一声，说：“不知道。你觉得我会对这些感兴趣么？”

我笑道：“明白了。”

金玉玲说：“后面的故事，就是这些，我出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叶少龙也不再追查我，直到现在。后面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讲的。这些，就是我要说的故事。”

我笑了笑，说：“感谢金小姐给我的故事，很有趣，我很喜欢。不过，你说这个故事的目的是什么，你不是说知道我的身份么，这个故事，又能知道我的身份？”

金玉玲笑着说：“我说这个故事，就是为了让你知道，我当初参与了叶风海难事件，亲眼目睹，而且我因为准备了很多资料，所以，在当时没有一个人知道叶风长什么样子的时候，我有过一张，叶风的照片。”

“哦？跟我长得很像？”我哈哈一笑，伸出手来，说：“来来来，给我看看这张照片，是不是跟我长得很像。”

“照片，没有了，所有关于叶风的资料，都没有了。”金玉玲缓缓说：“当时国内已经在抹除所有关于叶风的消息，我本来就是从叶少龙身边逃出来的，人人自危，所以，我将所有的资料全都删除了。但我对这些资料，全都在脑海里，那张照片，我也记忆尤深。”

我眯着眼，笑着说：“所以，你的那张照片，记忆尤深，真的就跟我长得，很像么？”

金玉玲看着我，眼睛闪烁着别样的光彩。我也看着她，面带微笑。

“不像。”金玉玲笑了笑，说：“不像。那张照片里，叶风面无表情，神色倨傲，而你，满脸浮夸，笑容不藏，我只看到了轻浮，幼稚，一个人的长相，眼耳口鼻只占一部分，气质才是主要关键。你跟叶风的气质，差得是天地之别。”

我心头一松，笑道：“对啊，我就是个普通人，我跟叶风这种传奇人物，相差太多了。”

“不！”金玉玲忽的开口：“越是不同，就越是相同！我阅人无数，第一眼就能从你的脸上，看到你的隐忍与风霜！你的轻浮外表下面，有太多太多的经历，过往。你的眼睛里的沧桑，不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该有的！所以，你不是轻浮，你是隐藏！”

她说到这里，一伸手，指着我，冷冷说：“你就是叶风！”

我忽的屏住了呼吸，然后笑道：“我不是。”

“哦，哦，你不是，好，叫小鱼儿进来吧，没事了。”金玉玲一招手，笑道：“不说了，不说了。”

我忍不住握紧拳头，缓缓说：“你还没说，当时在船上，叶少龙对你，说了些什么？”

“既然你不是叶风，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呢，你只是叶小峰，这只是个故事罢了。”金玉玲笑了笑，说：“对你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你就不要问了。”

我握紧拳头，咬了咬牙，继而笑道：“我很是感兴趣，金小姐，还请你直言相告，当时，在船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金玉玲笑道：“想知道也可以，你必须承认，你自己到底是谁。”

我看着金玉玲，深吸一口气，然后轻声说：“你既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还问我干什么？”

话音刚落，金玉玲刷的站了起来，盯着我看，脸色变了又变，压低声音，说：“真的是你！”

我垂下头去，沉默不语。

金玉玲往前一步，站在我面前，几乎都要跟我贴近了。她低声说：“你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要干什么，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追求自己本来的地位？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说！”

我抬起头来，笑了笑，说：“金小姐，你还没告诉我，叶少龙在船上，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

金玉玲冷然说：“我告诉你，我女儿跟你在一起，就会有危险！如果你是想重新好好生活，什么都没想的话，你们还可以在一起。但如果，你是想回来报仇，想对付叶少龙，我告诉你，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我女儿跟你在一起！太危险了！叶少龙，就是个疯子，是个疯子！我女儿一定会遇到危险，你如果真的爱她，就不该让她遇到危险，你就该离开！”

我眉头紧皱，沉声说：“你还没说，在船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的眼里已经满是怒火，盯着金玉玲看。金玉玲却丝毫不惧，也是抬起头来看着我。就这么对视一阵，我忽的没了脾气，笑道：“金小姐，你就告诉我吧，告诉我吧。”

金玉玲哼了一声：“眼睛睁得这么大，我还以为你是要打我，怎么，我不说的话，你就想打我了，是么？”

“我可不敢。”我苦笑道：“你不说，我也没办法，算了算了，就这样吧。我去叫小鱼儿进来。”

我说着转过身去，背后的金玉玲却开口说道：“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坐在回国的轮船上，看着海岸线越来越近，我问叶少龙，星耀公司是叶风的，我们回去之后，想要建立模特帝国，是跟叶风合作，还是自己建立公司。叶少龙说，当然是接手星耀，星耀就是他的私人物品，被叶风霸占了太长时间了。我当时觉得奇怪，追问道，如果叶风不给，怎么办。结果，他说，他说……”金玉玲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我转回头去，看着金玉玲。

她看看我，轻轻开口：“叶少龙说，如果认不清楚谁是主人谁是狗，那这狗就不算忠犬，可以宰了。”

我心头一跳，太阳穴上的血管，也跟着突突直跳起来。血液好像在一瞬间都躁动了起来，朝着头顶直冲上去。

过往的过往，所有的所有，全都在这一刻，变得明朗。叶风，那个当初被人以为高高在上，被人奉为传奇人物的叶风，不过是叶家的一条狗。叶少龙这句话，实在是明显不过，叶风，也只是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棋子罢了！

我一直追查，但一直都心存侥幸，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

金玉玲的话一定是真的，她没有必要撒谎。我能够感受到。

沉默之后，还是沉默。

“所以，你还是跟小鱼儿分开吧。”金玉玲忽的开口，看着我，冷冷说：“我们大家都心里清楚，谁都不想伤害小鱼儿，不是么？”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笑道：“当然，您是她的母亲，自然不想她受伤害。我是她的男朋友，也不想她受到伤害。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您。”

金玉玲说：“你说吧。”

我摸摸鼻子，笑道：“当初你跟叶少龙一起回国发展，也是呆了一段时间，而且是在国内最好的星耀公司，你去见过小鱼儿么，或者说，给过小鱼儿什么帮助么？”

金玉玲一愣，然后摇头说：“当时星耀百废待兴，我自然要坐镇公司，发展各项事务，没有时间去见她。而且，当时她在花美，我在星耀，见她，也是对她不好。”

我笑道：“原来如此，那么当年，小鱼儿去意大利学习，想要去见你，你为什么避而不见？这件事给小鱼儿的打击，很大很大。直到现在，她也是耿耿于怀。你不知道么，那是小鱼儿第一次出国他，她很想见见自己异国他乡的母亲。”

金玉玲微微皱眉，然后说：“当时，我是断了跟国内一切联系的，叶少龙也是在找我，我一来不想泄露踪迹，二来，也不想让小鱼儿分心。她刚刚取得一点小成就，就急着见我，这样对她，对我，都不好。”

我笑了起来，金玉玲沉声说：“你笑什么？”

我笑道：“哦，没什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金小姐，我想问问，当初，您跟小鱼儿的父亲，是因为什么分开的？这个问题有些私密，您如果不想说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