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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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播叫到我的号时，我被服务生领着带进门。左脚刚迈进去，就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一股阻力。

“服务员，我们是这里的VIP，空下来的位置应该先给我们吧。”文潇潇一张脸上铺满了粉，还是掩盖不了下面的皱纹。她

双手抱胸，趾高气昂的看着我。

跟在她身后的服务生笑脸解释：“夫人，麻烦您稍等一下，我们这边马上就会空出位置来。这位小姐已经等到自己的号了。”

“我不管，把你们经理叫出来，我直接跟他说。”夏冰站在她身边，挽着她的胳膊示意不要把事情闹大，文潇潇一记白眼堵住了她的嘴。

我说过，对面前的这个女人我恨之入骨，把她大卸八块都不够发泄。何况她又一次自己找了上来。

场面僵持着。我的脸色越来越冷，握着的拳头越收越紧。

经理一身制服，满头大汗地跑了出来。

“夏太太，没事了没事了，我们这边有为您准备了一张桌子，您可以和夏小姐进去用餐了。”

说完又看着我：“不知这位小姐该怎么称呼？”

我挑挑嘴角：“真巧啊，我也姓夏。”

经理嘴角抽了一抽：“哈哈，那这位夏小姐，您也请去用餐吧，我为我们工作的不妥之处向您道歉。”

“不用道歉，不是你们的错。有的人素质不高，这样的情况也是没办法避免的。”

文潇潇怒目圆睁：“你说什么！”

“夏太太不是很有钱吗，为了您高尚的面子和品味，能不能请夏太太也土豪一把，找个包间长期定下来。就像至唯的顾总，人家可是什么时候想来就来呢。”

经理站在我们中间，一脸便色。

“夏小姐，看起来你对我还很了解嘛。”顾易不知什么时候牵着纪晓梦出来了，正站在雕花的窗户边。

悠悠的钢琴曲仿佛应声响起，掀起一阵心里的波涛。

他的嘲讽显得气定神闲又不屑一顾，不需要我的回答，只是特意说给我听的。

夏冰借机把文潇潇拉走了，文潇潇临走前还不忘放了句狠话。我吃了饭郁闷地回了公司。

遇上沈瑜的事情我没有跟佳唯说，以免她再徒增伤悲。

沈宇轩因为工时出差去了外地，十八楼现在比以往更加安静了一些。第一轮比稿我毫无意外地再一次输了。

宋成浩公布结果的时候我清晰地听到他低沉厚重的嗓音，穿过云穿过风，直达耳边。

接过他递来的设计稿，握过的地方还沾着他的体温，温温的，让我本来湿透的心像碰到了火，瞬间燃成了灰烬。

第一轮比稿那天，我们提前半个小时到了至唯，那边的经理接待了我们。将参加竞标的十个团队带进了会议室，提前十五分钟抽取了序号。

苏岩是早会议开始前五分钟到场的。主席位上就坐着他一个人，今天只是十进五，还没到最后决断的终场。

他朝着在座的人员微笑颔首，接着就坐了下来，在他身边坐着把控流程的，是顾易的助理李晖。

等艾佳上台展示的时候，我的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地震动起来。

“我还以为能够看到你的展示。”

我抬头看看坐在首位的人，正朝着我嬉皮笑脸。

“我一个职场菜鸟，有什么资格？你还是等个十年八年吧。”

真闲，要是下面的团队指导决定他们生死的人还有心思悠闲地发消息聊天，不知会作何感想。

苏岩开完会之后直接拿着会议记录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把东西放到他桌上，看着面前的人。

“你说你是不是闲的慌？让你去你不去，躲在自己会议室里看实时现场转播算什么事？

会议地点就在你楼下啊老大，我真怀疑你最近是不是吃错什么——”

顾易盯着画面，滑动鼠标点击了屏幕右上角的关闭，毫无表情地看了苏岩一眼。

“老大，我错了我错了。你日理万机我怎么会责怪你呢，我只是觉得这有趣的会议，你不去太可惜了。

哎，夏小姐也挺可惜的，我本来还兴致勃勃地期待她上台展示呢。结果就没见她上台。”

顾易起身接了杯水，泯了一口润润嗓子：“你小子想的还挺多啊。她现在还差点火候，宋成浩怎么能放心让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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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之后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因为结果明天上午才会公布，宋成浩索性给大家放了半天假。

“成浩，我前几天看到有一家还不错的店，正好今天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吧。”艾佳早已不是不久之前站在投影仪前面指点江山的那副样子，话语里明确无疑是撒娇。

“我下午还有点事，去不了。”

我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正好落在了最后。

两人的背景就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我听着艾佳叹了口气，然后被宋成浩送上了车。

我想着自己还可以去找佳唯吃饭，安慰安慰她受伤的心灵。正准备过马路，宋成浩在出租车离开的地方转过身来。

“一起去吃饭吧。”他单手插在口袋里，逆着光抬起头。

我很想说一句自己没空，可到最得话还是忍了下来。

他的声音还是有点沙哑。

车上备着水，遇到红灯他就会停下来喝一口，偶尔还会轻咳一声。

闷了一路，我终究是忍不住，问他：“感冒还没好？”

“好了。”他片头看了我一眼，“嗓子是老毛病了。”

不知道要去哪，车子在马路上飞扬。“你想吃什么？”

“随便。”

他把手里的水瓶递过来，“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说着两个字？”

我心里莫名火起，看着窗外一家家商店，随便一指，“那就这家吧。”

炎炎夏日，我们两人下了车，站在一家肯德基店面前。

“你说这家，那我们就这家吧。”他迈开步子踏上台阶，进去之后一直拉着玻璃门，等我进来。

不知是不是气场太大的缘故，站在门边的接待员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看着他。

我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任性的后果果然不太好。

因为是工作日，所以店里的生意远比不上周末的火爆，靠着墙壁的座位，只有几对大学生模样的情侣。

收到了店员热烈的欢迎，我们一路被带到点单的地方。

“想吃什么？”他把手里的物品单递给我。

郁结于心的我看着图片胡乱点了一通，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他。

“我来一份一样的，另外给我们加两杯饮品。”

“好的。”收银员看到帅哥明显激动起来。

“饮品一杯冰的一杯热的。”我说完头也不回就去找座位。

刻意挑了一个可以目光斜视的窗边的位置，我确认自己无法承受抬眼就能看到他。

他回来拿着小票回来的时候，我正一边看着身边的一对对情侣浓情蜜意，一边起鸡皮疙瘩。

说实话，我很嫉妒他们。因为自己没有他们这样飞扬的青春，也没有亲密的人的陪伴。

他就坐在对面。我收回自己的目光，满不在意地看着面前花花绿绿的产品广告发呆。

吃的很快就上来了，很好地缓解了沉默的尴尬。

大概是不和口味，他喝了杯热饮，吃的没怎么动。

“我回来这么久都没有好好看看A市，你陪我走走吧。”

“我也回来没多久呢，总监你忘了吗？”

我也跟你一样出国。我们去的是同一个国家。

我不知道你为何离开，但我知道，在我远走的那些原因里，寻觅你也是一部分。

我真可笑，那么一个偌大的城市，总是幻想着不经意的偶遇。我不想有什么结果，我只想知道一个亏欠了四年的解释。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低下头，“我们去A大看看？听说那里的风景很美。”

他的车停在学校对面的停车位上，上面笼罩着一树蝉鸣。

校园里高大的法国梧桐已经有了一个世纪的年龄，枝叶繁茂地生长在主干道两旁，恰如其分地阻挡了炎炎的烈日，洒下一地阴凉。

还没有到下午的上课时间，加上天气热，在外面活动的人很少，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又几个人撑着伞慢慢行走着。

宋成浩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很感兴趣，没当面前出现建筑物或是到了拐角处，他总会指着问我。

“文学院教学楼。”

“图书馆。”

“食堂。”

“三鉴池。”

就这样走了大半个学校，我穿着高跟鞋的脚终于罢工，找了图书馆后面一处位置坐了下来。

一颗不知是什么种类的树，大二的时候被大卡车拖着移植到了这里。树的形状很好看，茂盛着散开，像一朵绽放的花。

春天山坡上樱花盛开的时候，留恋在这里的人格外多。

树下围了一圈木质的座位，旁边还摆放着石桌石凳。

他跟着我坐下来，沉默地看着前方。

书上有鸟鸣。我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树枝上被人系满了红色的绸带，在风里荡漾。

那红很浓，很惹眼。好像我以前去过的寺庙，那里的门前有这样用来求愿的树，摇着满身的红，添了一点香火气。

我们一直坐到下午上课的时候。路上经过的学生总是会不自觉地往我们这边看几眼，然后嬉笑着加入身边人的讨论之中。

我在觉得自己快要烟花缭乱的时候，听着他开口，“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正好有一片绿叶从树上掉落下来，落到我的手边。

我捡起来，看着上面清晰的脉络，不明白好好的一片绿叶，明明还没到枯黄的时候，怎么就自己离开了大树的怀抱呢？

“很好啊，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

“对不起。”那沙哑的声音，像是被谁割裂了一般。

我一动未动，明媚的天空，日光耀眼得刺目，那光线落在脸上，灼得人生生地疼。“你知道，我要的不是对不起。”

离开的时候很凑巧就在校门口碰到了院里的书记。

“书记好。”我看他的目光，仿佛还记得我的样子。

“夏芷同学，你好啊。回来看李老师？”书记还是老样子，年纪大了，精神劲倒很足，“在至唯工作还好吧？”

我心虚地点头：“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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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初打算去至唯工作？”他问。

“没有，误会而已。”我绑好安全带，“徐超月末过来，你知道吧。”

他轻捏一下眉心，闭了闭眼：“我知道。”

徐超打电话过来让接驾的时候，我刚刚输掉第二轮比稿。那时我人还在宋成浩办公室，没能及时接到他的电话。

后来宋成浩的手机响了，他出去接了之后看看手腕上的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收拾好东西去机场，他已经到了。其他人下班吧。”

办公室里其他的人都惊讶地看着我们两人，艾佳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抓着设计稿的手指渐渐泛白。

我点头，出了办公室。

“小样，被我抓到了吧，宋总监果然对你——”

我捂住林朵的嘴，没有心思去看身后众人的表情。

在车上我又接到了徐超的电话。这位爷显然是等得不耐烦了。

下班高峰期，去机场的路也连带着拥堵起来，平时半个小时的车程生生被拖成了一个小时。坐在大厅里仿佛一个留守儿童的他格外地显眼。

“夏哥，老宋，我终于见到你们了。”他上来就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拥抱，激动得不小心撞到了身边一位外国友人。

“对不起。”话刚出口就意识到应该说英语的，人家根本听不懂好吗。

没想到那人拖着行李箱笑了起来：“没关系。”

金发碧眼的一个帅哥，笑起来很阳光。

很奇怪的感觉，似乎似曾相似。

小插曲之后，徐超催促着我们赶紧带他去吃饭。“飞机餐太难吃了，我为了见你们，可是饿了一个下午。”

我被他拖着坐到了后面，不期然看见宋成浩透过后视镜展现出来的笑容。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大爷你就等着吃好吃的吧。”我看着眼前的人，虽然过去了几年，当初的性子还是没变，大大咧咧直来直往。

谁知这小子根本不买账：“别跟我说话，我还没原谅你。走了这么久也不联系我，夏哥你真狠心，知不知道我在多少个夜里想你们想得心碎。”

我自知理亏，“我错了，待会给你好好赔罪。”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嘀咕：前面那位不也是吗？你怎么不怼他？

结果这两人聊得十分开心，从工作到生活，还以极快的速度定下了吃饭的地方。

我坐在车上，感觉自己就是个吃瓜群众。

宋成浩带我们去的地方是A市有名的一家的火锅店，据说店主是正宗火锅之都的人，家里有祖传的秘方，很早以前就到了这里开始创业，现在生意越来越红火，几乎成为了这座城市的名牌。

我和佳唯久仰大名，馋了好久，最终都因为价格太贵而无奈放弃。可惜了，这家伙现在不在。

侍者看见宋成浩点点头，带我们进了二楼的包间。

“我要吃肉，要喝酒，还要变态辣！”我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指手画脚。

徐超把桌上的方巾扔到我脸上，盖住我的嘴：“你这丫头，今天到底谁是客人？脸皮这么厚看你怎么嫁的出去。”

我闷闷地把方巾朝他甩过去：“要你管，反正也没人要。”

正在点菜的两个人相被点中了笑穴一样，不约而同地笑出来。

我严肃着脸坐起来：“不许笑。”

宋成浩倒了杯花茶递过来，把手里的菜单给我：“有肉有辣，你看看想吃什么？”

趁着上菜的间隙，大家开始闲聊起来。

“夏哥，上次你说工作的事——”

我端起茶杯，“是，你没看错，对面这位就是我的领导。”

徐超大笑出声：“哈哈，这世界真神奇。总算有人可以治你了。”

作品再次被否定的郁闷还积累在心间：“是啊，天天被打击，我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宋成浩就坐在对面，没有说话，眉眼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