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继续折腾手里那件灰拉拉的衣裳,周嫂子却似不屑那妇人所言,朝天翻个白眼,狠狠从那妇人身边撞着穿行过去。
那妇人立时火了,叉着腰又道:“老周家的,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捡着个姑娘么,瞧把你能的,难不成还想着给你家老周作二房不成?这么多年都没见你下过个蛋,怎么?老周奈不住寂寞,想寻第二春了吗?活该!恶事做多了,是会有报应的!你就瞧好吧!干那么多缺德事,总有一天会叫你老周家断子绝孙!”
周嫂子是个彪悍的,听到那妇人如是说,立马撸起袖子将她推到河里,二人扭打在一处,我奔过去想要将她们拉开,哪知那妇人力气甚大,一把便将我远远的推到在河里,又朝我说道:“我要是你,就马上远远的逃开,进了那个狼窝哪里能落着个好?我瞧你清清白白的姑娘今日便冒险同你说了,这家人家可不是什么好人家,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折在他们手上······”妇人还欲再说什么,周嫂一把捂住她嘴,朝着她面上就是啪啪两个耳光,直打得那妇人摇晃几下,倒在水里。
于是大家忙将二人拉开,那妇人还欲再争辩什么,闻声而来的陌生男子狠狠瞪了一眼她,那妇人便只好忍气吞声的再狠狠瞪了眼周嫂子,最后不情不愿的跟着那男人回了家。
周嫂子气呼呼的坐在石头上,眼神狠厉,恨恨说道:“文娘你莫听那个贱人胡说,她新近死了闺女,最是见不得别人家里好,成日里不是说东家长就是道西家短,我忍得久了,早就想跟她动一回手了!”
我捡起手里的那几件衣裳,拧了拧干放进竹框里,说:“我知道周嫂子是个好人,不然也不会救我,放心吧,我不会相信她信口胡言的,咱们快回去吧,趁着太阳正好将衣裳晒出去,傍晚就能晒干了。”
周嫂子听我这么说,这才将那湿透的衣袖放下来,慢吞吞往回走着,其间又不知她在着磨什么,几次同她说话竟是半点反应也无。
这段时日以来,承蒙她夫妻二人照应,我一直将她们当作亲生哥嫂对待,只是周大哥瞧我的眼神越发火热起来,想着那妇人说周氏夫妇二人无子的话,我真怕周大哥对我有什么不应该有的想法,想到这里,我便有些害怕跟他独处,总想尽办法跟在周嫂子身边,心想长久下去必定不是办法,若是因着我叫他两夫妇产生什么误会,那我就是天大的罪过了,人家好心好意救我性命,我却叫他家庭不睦······这实在不是我心中所愿,便想着寻个机会离开这里,待我挣到银两了再带过来孝敬他二人便是。
“周大哥,周大嫂,文娘承蒙二位救命之恩,心中很是感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惜文娘身无长物,今生今世无以为报,这就进城去寻个工做,挣些银钱来补贴家用,也好叫哥哥嫂嫂知道,我文娘并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食过晚饭之后,我将碗筷收拾妥当,坐在周嫂子身旁朝他二人说道。
周氏夫妇二人互相使了几个眼色,神色警惕起来,我正不解他二人缘何变脸如此之快,便见周嫂笑眯眯说:“文娘,你是不是又听人家说了些什么?”
我愣了愣道:“没有啊?”
“哥哥嫂嫂不要误会,文娘只是觉得这般闲在家里,实在是有亏于哥嫂的贴心照顾,便有心想要为这个家尽些绵薄之力,进城里寻个活计做做,每月有了固定进项,哥哥嫂嫂也好去租赁些田地,种上庄稼,总好过风里来雨里去的在深山里讨生活。”
我又解释道,也是真心想要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说不定进城就能快些寻到阿梅,寻到阿梅有了银两,周大哥周嫂子就能过上稍好一些的生活。使是未能寻到阿梅,我总能找着个话干,能挣到多少便是多少。
听我这么一说,那二人立时便宽了心,只道我这孩子想法太多,又说过段时日就带我进城,这几日先叫周大哥进城里打探一下哪里招工的,先采好点,也好叫他们知道我在哪里做活。
这么一来,我也就安心等着周大哥回来给我消息,顺带着将院角那小块地翻了,种上了一小片白菜,过阵子长出来,他们还能捞着几顿小菜吃吃。
十天之后,周大哥一脸喜色的回来,道是给我寻了个好活计,有一家专做沽酒的酒家要寻个厨娘,他便给我接了下来,只要试工通过,便能留下来,我听了很是高兴,第二日便坐上村里唯一的一辆牛车,同他进了城,临行之时,周大嫂换了身崭新的衣裳,啪的一声锁了门跳上牛车,像是怕我跑掉似的,牢牢挽着我的手,一路上说着村里的闲话,将将过了半日,便到了平安县里。
何婆子的平安酒家是个专门给人沽酒的小铺子,周嫂子一进那铺子便将我领进一个后院,我正奇怪这家沽酒铺子明明只卖酒而已,怎么还要专门招个厨娘做甚?
“周嫂子,他们家也没有客人在铺子里用饭啊?怎么还要厨娘?”我跟着周嫂子拐进一间四面都没有窗口的小房子里,周嫂子叫我坐在上面唯一的板凳上。
“就不兴人家请个厨娘给自己烧饭吃啊?”周嫂子一改往日和谒的面孔,不大耐烦的瞪我一眼。
“老实呆着,没有我叫你不许出来!”我呆了呆,不明就里的坐在那里,周嫂子转眼将门一锁就走了。
“哎,周嫂子你锁门做甚?你放我出去啊?”我拍了拍门,朝着门缝说道,便是我再傻,到现在也知道,周氏夫妻领我来这个地方绝对不可能是来给他家做厨娘的。
“你不是要报答我们么?现下就有个好机会?权看你配不配合了!何氏早年守了寡,膝下唯有一痨病鬼儿子,你要是在他们家里过日子,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往后还得谢谢我哩,要不是看你这么细皮嫩肉的,这么个好地方哪里轮得到你这种连自己姓谁名谁也不知道的野丫头?哼!”周嫂子在门口顿了一顿,狠狠说道。
我这才明白,当日小河边那妇人所言非虚,这周氏夫妇确是个做缺德事体的,难怪他们会对我这么好,想着先前自己那感恩戴德的模样,现下只觉得无比讽剌,本以为离了陆庆之那个妖风四起的后院,便能找到我想要的自由,可我哪里知道,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自由,世间险恶······顿时叫我生出一种前有恶狼,后有猛虎的沧桑感来。
当下也只能静观其变,再伺机逃跑。
周嫂子脚步渐渐消失,我趴在墙上细听,周围静得似乎连自己的心跳也能听得清楚,我紧紧拽住自己衣角,紧张得后背冒出细细的冷汗来,心道如果那个什么何婆子如果敢要伤害我,那我就跟她拼命!
除开早晨喝下的那碗稀粥,到现在太阳都要落山为止,我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许是身体高度紧张,绷得极紧,竟不觉得饿,双手隐隐有些发抖,我正思索着如果呆会有人来开门就趁机逃走的成功机率大不大时,便听得啪嗒一声脆响。
一个头戴灰色头巾,身穿青色粗布衣裳的老妇人站在门口,朝着我面上上上下下打量几圈说道:“转过去。”那老妇人冷声说道。
“啊?”我犹豫着是否要听话的转过身去时,那人更用力将我一推,双手在我腰间、屁股大腿上摸了摸,直摸得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
“腰细腚大,是个好生养的,周老狗这回却真是寻个上等的好货。”那老妇自语道。
我惊恐不已,极力避着那双树皮似的手再探过来,只听她又对我说:“老身夫家姓何,人都称我一声何婆子,我儿唤作润生,今年将将二十四,身体有些不好,往后你要尽心服侍于他,争取尽快给老身生个胖孙子就好,前头铺子的事情暂不需要你来插手,一日三餐需要你做好,做好再端去喂给你夫君吃!”
“我······我要回家,你放我走吧,大娘,求求你放我走吧!”我眼中蓄着眼光,可怜巴巴的瞧着何婆子,心里也明白,那周氏夫妻肯定是我将卖给了这老货作媳妇,她又如何肯放我走?
“别做梦了,老身出了十两纹银将你买来,哪里能那么轻巧的放你离去?”何婆子讽剌的瞧我几眼,又说道:“我说怎么那周老狗这么轻意将你诳来,原是个心地单纯的,不过这样也好,今日老身就在这里跟你把话说明白,我儿身子不大好,你要是能尽心服侍,老身必然不会亏待于你,在我家里过日子,不是我何婆子吹牛,你去打听打听,全平安县里能过得如我家这般好的有几户?大多还靠着地里那点子谷米煮粥度日,你在周老狗那里呆过,应该知道吧?老身这里餐餐有肉吃,保管你吃饱!穿金戴银谈不上,却也能一年给你制几身衣裳,多少大姑娘想嫁进来,我还看不上哩!再说便是放你出去又如何?再叫人卖一次吗?你能保证下回还有这么好运气?若是叫人卖进了青楼楚倌之中,哼!我到是想知道你要怎么个过法?”
何婆子顿了顿,将我扯出那间小屋子,老婆子许是干惯粗活,力气甚大,又生怕我逃走,两只手紧紧掐着我手腕往前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