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温暖的阳光从窗口处照射下来,投在孩子光滑细腻的小脸上,照出孩子瓷白肌肤上一层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晃如明玉,眉眼间犹自可寻那人的影子。
“看这孩子多俊呐!”何婆子几近贪婪的目光直瞧着睡梦中的宝宝,满脸是要溢出来的欢喜。
“娘,给孩子取个名字吧。”按这边的传统将将出生的奶娃娃是没有名字的,全都是按出生先后叫着大娃二娃之类,讲究的人家周岁之后才会请人取个正式的名字。
“唉,若是我儿润生还在就好了,他那会可是青云书院里头的这个!一定能给我的小孙孙取个顶顶好的名儿。”何婆子竖起大拇指,又是骄傲,又是遗憾的说道。
“娘挑了好几个名字备用的,你来瞧瞧哪个适合一些?”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递给我。
“何璟,何解元,何子俊、何楚丘,何炎琰,这名字取得都好雅致呐。”
“街口算命的给取的,收了我一坛子醉红颜呐。”
“不如娘从里头挑一个,我负责取个小名,如何?”我将那纸递还何婆子,她扯开笑脸,满意接过去再折折好放进怀里。
“唉,要是润生还在,这几个名字将来到是都能用上,就叫何璟吧,将来跟他父亲似的是个才俊!”
“小名叫什么?顺口些便好。”
“嗯···兜兜,娘亲的小兜兜!”
我与何婆子聊得正欢,小兜兜突然扯开嗓子嚎了起来,何婆子忙将他抱起放进怀里摇了摇说:“乖哦,莫哭莫哭,宝宝要开饭了是吧,来来来,快解衣裳!”说着便将奶娃娃轻轻递到我怀里。
抱着这软软的暖暖的一小陀,心惊胆战的解开衣裳,将他的小嘴凑上去,一见着“饭碗”小家伙便狠狠一口叼上去,上去就给我咬一口狠的。
“哎哟,轻点啊祖宗!”我疼得皱起眉叫起来,却不敢动他半分,看小家伙咕咚咕咚的吞咽着,额上散发出一层淡淡的薄汗来,我凑近轻轻嗅了嗅,淡淡的奶香飘进鼻间。
何婆子坐在床边瞧着我们母子俩个,眯起眼睛微微笑着。
顺利“卸货”的我,出了月子之后整个人圆润了一大圈,先前的衣裳全部都穿不进去,为此何婆子曾颇有成就感的说,如此,才能保障她家小孙孙的饭碗。
一年半以后。
“娘啊,这蜂蜜是不是要这么刷?”我一面用软毛刷子将刚刚购来的新鲜蜂蜜刷在正烤得吱吱作响的烧鸭上面,一面问道。
兜兜在何婆子怀里,大眼睛滴溜溜将我望住,手里挥动着一支拨浪鼓发出波咚波咚的响声,我将沾有蜂蜜的小刷子在他小嘴上小刷了一把,小家伙便伸出舌头追着要讨来吃,惹得何婆子开心不已。
“再加把火,小半个时辰之后,表皮发红变脆以后就能下来了,今天这二十只不知道够不够卖的。”
“咱得先打出名头出来,数量上一定不能多,得叫大家伙有种不够吃,要抢着买的感觉以后,咱这生意才能火起来。”我一面细细刷着蜜糖,一面说道,小兜兜那眼神便随着我那刷子一上一下的移动,手手也不去弄那拨浪鼓了,扑腾着要来抢我的小刷子。
何婆子叫他一扭一扭的没了力气,才将他放下来,装蜂蜜装了个小碗里,兜兜便直接用小手抓起不客气的往嘴里塞。
“到是个好主意,你这些个点子都是跟谁学来,看不出来咱家文娘搞起营生来还一套一套的。”
跟谁学的?可不就是我那前夫陆庆之么,要说这生意经,我这点皮毛那真是不如他十之一二,可这等隐秘,我又哪能说将出来?
“谁叫文娘我天生就长得一个聪明的脑袋了!是吧!儿子!”我捏了捏兜兜胖嘟嘟的小脸,兜兜一本正经的嗯嗯个没完。
说罢了饭餐,给兜兜泡了个热水澡之后,那小子便熬不住在床上自己咿咿呀呀发表两句感言,翻了个身子便睡着了,何婆子见孩子睡了,便停下手中的针线,从床底下摸出一只箱子来摆在台案上。
“文娘你过来,这个房契你收好,还有这些珠玉,便是我做姑娘时,我娘传给我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最好一代一代传下去,另外的银票你也收收好,老婆子的家底全在这里头了。”何婆子将箱子往我这边推了推,又道:“往后就是你来当家,这铺子的营生,家里的开支,我通通不管的,要吃要喝全都管你要,你可给我上点心啊!”
说句实在的,这份东西我受之有愧,她们母子俩买了我,却一直拿我当自家人看待,可我毕竟不曾和何润生圆过房,只这话却又万万说不得。
“娘,东西你自己收着,这铺子我暂且来管上一管,这点子棺材本您还是放回老地方,我能挣回更多的,你信是不信?”
何婆子见我这么一说,也不再推拒,便依言放了回去,只末了说道:“那你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就自己取用吧,不用跟我说,本来就是留给你们的。”
我点了点头,将她赶去睡觉,四周突然静了下来,兜兜手里握住那个小木雕睡得正香,许是梦见什么开心的事情,时不时嘿嘿笑两声,又沉沉睡了过去,没一会又笑得一抖一抖,看着这小萌货一天天长大,变得越来越可爱,莫名的满足越发浓郁起来。
在这平安县里混了两年,沽酒铺子总算叫我弄出些名头,每日过来采卖的大小客人络绎不绝,我一个人便有些支撑不过来,同何婆子商量了一下,便决定雇个姑娘来同我打打下手,而我们一家子老弱,雇人也必须是知根知底的,故而这事也只能是在平安县里生活了一辈子有何婆子去办,何婆子打听了一圈,最后决定用她娘家远房表亲家里的小侄女,那孩子年将十三,长得小鸟依人的,性子却与她那柔弱的外表截然不同,第一回同我见面的时候便朝我背上给我来一记铁砂掌,声音洪亮的说道:“嫂子好!要搬什么物件尽管叫我去,我力气大!吃的也多!”
何婆子瞄了瞄她那外侄女说:“小七,叫你过来可不是搬东西的,去前头铺子里帮你嫂子招呼客人去,沽个酒,切个菜,一年给你五两银子。”
“大姑,咱是自己人,说什么钱呐,太见外了!”
何婆子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小七面上一红,又嘀咕道:“往后结钱您结给我就是,将来我要做嫁妆的。”小七姑娘说道。
何婆子打趣她一句不害臊便也抿着嘴笑开来。
这小七姑娘姓林,家里孩子整整十个,取名字的时候通通都是按照林一,林二,林三······的顺序排列下去,这林小七自然就排到了个林七的名字,外人见着她叫一声七姑娘,自家人都是老七小七的叫,林七上头五个姐姐,一个哥哥,下头清一色的小萝卜头,五个姐姐俱以出嫁,那个唯一的大哥早前去外地找活计,已有好几年不曾归家了。
“你个小人精!你嫂子旁边那间屋子就给你住了,勤快着点!”
何婆子如是说道,转身去与她收拾房间,我抱起兜兜去前头开铺子,林七跟在我后面做鬼脸逗弄着兜兜,将我儿逗得哈哈大笑,一张嘴便往衣衫上流下许多口水,逗得林七笑得更欢,也不知道这二人是谁在逗谁。
铺子外头早已等候许多买烧鸡烧鸭的客人,何婆子将我儿抱回后院,我同林七便开始脚不沾地的忙碌起来,晌午之前熟食便已售罄。
“下午平安酒家要的酒要准备好,他们家两个月没有收到账了,他们一会来抬酒要先给钱才能叫他们抬走。”
“钱大户数日前订了十桶美人酿,你一会再送他们一小罐杨梅酒,这阵子杨梅酒泡好了,打开销路的前提是得叫客人知道你有这等好货,先叫他们偿偿鲜,往后生意自然好。”
“还有王保生下个月娶儿媳妇要摆五十桌酒席,酒水我们全给包了,下午你记得去和不归酒庄的掌柜的谈好交货日期,不在咱们交了货库里头新货就得备好,切记切记!”
何婆子的沽酒铺子生意之所以好,全是因为这酒好,别的地儿买不着的缘故,别看进货都是去那不归酒庄一道进的,可进回来以后可不是直接就贩卖出去,而是经过好几道工序以后陈放个几年,完了再混合不同比例勾兑出不同的味道来,这才卖了出去。
我照着本子上记录的备忘录同林七交待了下午几桩生意,林七瞪大着眼睛惊奇的看住我。
“哇咧!我地个亲娘哟,嫂子你太会做生意了,太太太····太厉害了!!!!”小姑娘睁大眼睛看着我,半天回不了神。
“刚刚我同你说的都记下来了?”我合上本子问。
林七萌逼的摇了摇头。
“认字么?”
林七点了点头。
“会写么?”
林七又点了点头。
“那我再念一遍,你给记下来,做完一条扯掉一条,知道没?”
林七忙寻来纸笑,端正坐下开始一笔一划的记录,做完之后又说:“还好我同我娘争取到了这机会,嫂子你这本事若叫我学着个七八成,那我将来可真吃穿不愁了,再也不怕夫家太穷吃不上口热饭!”
听她这么一说,我失笑道:“你个小妮子才多大点了,一会子嫁妆,一会子夫家的,怎么?看上哪家小子?与嫂子说来听听,嫂子与你参谋参谋!”
林七小脸一红,扭捏着说:“哪有看上什么人,不过就是个饭馆里跑堂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