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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不由得回到了那日在城郊山林中,他用剑尖指着她那漠然的模样,还有他杀机四现的眼眸。
旧疾……
背上骤然出了一层冷汗,江蓠用全身力气撑住他的身子,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段珩。”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没事的……我带你去休息。”
………撄…
午后淅淅沥沥的小雨,到了夜里忽然密集了不少,关上窗子仍能听到噼里啪啦的雨声。
天色渐暗,江蓠拿着火折子点了蜡烛,客房中这才明亮了起来,暖黄色的火光稍稍带了些暖意,她将火折子搁在一旁,回头担忧地看了一眼榻上沉沉睡着的段珩偿。
现在他这模样,也不能带回豫王府,更不能冒着被抓的风险送回神机处,只能找一间干净点的客栈暂时安置了。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雨声遮盖了所有的声响,她不安地向外望去,看到一片浓稠的黑暗,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客房中一片寂静,寂静到有些可怕,直到有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急匆匆的,由远及近。
这脚步声杂乱,且颇为熟悉,江蓠侧头看去,只见槅门被猛地推开,云隽身着蓑衣,浑身*的,蓑衣上的水滴落在她面颊上,顺着下巴滑落,留下一道水痕。
“师姐。”她先看到傻站着的江蓠,一边走一边脱下了蓑衣,“段哥哥怎么了?”
江蓠抬手指了指床榻,云隽连忙扔下了蓑衣冲上前去,一眼看见他苍白如纸的面色,顿时心慌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想去替他看脉,却想到了些什么,眉头轻轻皱了皱,“我记得,师姐先前好似说过,要让我来看一个身患旧疾的人……”她惊讶地张了张嘴吧,“难不成……就是段哥哥?”
事到如今,江蓠也不想再隐瞒,她抬步走了上去,“我当时并不知道段统领是你的旧识,所以没有急着跟你说,现如今能找到的大夫就只有你了……”
段珩乃是神机处的统领,她是已经身死的逃犯,去哪找大夫都有些棘手,正好云隽精通医术,她便差人去豫王府送了个口信,让云隽快些过来。
一听事关段珩,云隽急得要命,不管外面下没下雨,管事怎么劝也劝不住,二话不说冲了过去,都没来及细想为何自家师姐会与她的段哥哥在一块。
没再耽搁时间,云隽撩起湿漉漉的衣摆,坐在床榻边,食指与中指搁在段珩的手腕上,屏息凝神,垂着眼眸细细诊脉。
光是感受到他冰凉的体温,她就有些心惊,诊脉的时间越长,她的眉头皱的越紧。
江蓠在一旁看着,不敢说话扰乱她,心头忽的紧张了不少。
“为何会这样?”半晌之后,云隽抬起手来,眼眸中尽是难以置信,“看不出任何病症来……”
“什么意思?”江蓠这才慌了,急急问了一句,“为何会看不出?”
“我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脉象。”因为急忙跑来,云隽的发梢也湿漉漉的,她甩了甩头,将头发甩到一边去,随即仰头看着江蓠,“脉象很是杂乱,内力凝结在一起,我……瞧不出来。”
一听这话,江蓠的心顿时跌进了谷底。
云隽虽说年纪小,但自幼开始学医,连向来苛刻的师父都对她夸赞不已,说她是学医的好苗子,连她都瞧不出的病症,想必十分复杂。
瞧不出这病症,难免让云隽有些灰心,可她仍是站了起来,快步跑去门口穿上了蓑衣,嘴上还念叨着:“不行,这般拖着太伤身子了,得想些办法。”
江蓠刚想喊她,她已经推开了槅门,回身留下了一句话:“师姐好好照顾段哥哥,我去抓些温补的药来!”
说罢,她径直走了出去,甚至没来及关门,冰凉的风夹杂着雨水斜斜而入,江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步便想去关上槅门。
与此同时,寒风吹过床榻,依稀感觉到凉意,段珩皱了皱眉,从一片混沌中悠悠转醒。
他周身无力,指尖隐隐麻木着,满室跳跃的烛火逐渐唤回了他的神智,他侧头看去,只见江蓠正关着槅门。
她的衣衫有些单薄,白日里还好,夜里难免凉一些,她抱着手臂抖了抖,他本想唤她一声,她先一步发现了他醒来,激动地咧嘴就笑,扑回了床榻边,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感觉如何?”感受到他愈发温暖的体温,江蓠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总算是好一点了。”
“无碍……”段珩想握住她的手,只是乏力异常,只能轻声说几句话,“我可有伤到你?”
她摇了摇头,“幸好这次没有发狂,只是昏睡了过去,我将你一路扛到了客栈里,累得肩膀都酸了。”说着,她活动了活动酸疼的肩膀,委屈之意溢于言表。
“本想带你出去散散心,没料到竟会如此。”他垂下眼眸,“抱歉,阿蓠。”
江蓠先是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抓着他手腕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还不放心地两只手抓着。
她微微有些生气的模样,眉头都皱了起来,“你怎么这样说。”她顿了顿,“其实你能带我出去逛逛,我已经很高兴了,再者说,你旧疾复发的时候,好歹我在旁边,还能照顾照顾你。”
若是当时他一个人在巷子中,恐怕已经淋了一夜的雨了。
在她心里,她愿意替他隐藏秘密,也愿意分享他的秘密,只有这般,她才能感觉到离他很近很近。
她的意思,段珩自然是明白,他想说些什么,忽然响起的微弱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头。
以为是云隽回来了,江蓠立马站起身,三步并做两步开了门,没料到站在门口的居然是在巷中与他们打了一架的李蕴然和叶轻舟。
李蕴然不复白日里那般气势汹汹,而是躲藏在叶轻舟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带着怯意瞅了瞅满脸惊讶的江蓠,小声说了一句:“江姑娘,我……”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向着客房中看去,看到了床榻上面色苍白的段珩,她的脸刷一下白了不少,自言自语了一句:“伤得这么重啊……”
再次见到这位李大小姐,江蓠有些不悦,叶轻舟看到她面上的不悦之色,立刻拱了手,话语中尽是歉意:“江姑娘,唐突了,我们也是担心段统领的伤势。”
“你们……”江蓠看了看他们二人,“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打听的啊。”李蕴然从叶轻舟身后走了出来,说得滔滔不绝,“一个女子扛着一个男子,到哪都是引人注目的,我带着大夫去巷子里没找到你们,才一路打听着过来的。”
江蓠撇了撇嘴,“大夫呢?”
“大、大夫……”嘴巴不复方才的流利,李蕴然结巴了一下,“巷子里没人,他以为我们是骗子,气得背着药箱就走了……”
“既然如此,二位没有来的必要了。”实在是不想与他们纠缠,江蓠作势要关上房门,“秋夜冷些,二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罢,她正想关上房门,有一只手忽然伸了进来,她一不留神便夹到了那只手,外面顿时传来叶轻舟刻意压低过的哀嚎声。
“你这逃犯,怎的如此不讲理!”门缝中,李蕴然一双杏眼望了过来,“本小姐都如此纡尊降贵……”
她还未说完,叶轻舟接连“嘘”了好几声,“小姑奶奶,你可闭嘴消停一会吧。”
叶轻舟的手还夹在门缝里,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江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末了还是打开了门,放了两人进来。
李蕴然觉得自己武功高超,居然把天下第一名捕伤成如此模样,她半是自豪半是担忧,一进门便朝着床榻走去,若不是江蓠及时伸手来拦,她恐怕能直接凑上去看。
生怕这位大小姐惹出什么事来,江蓠解开了绑着床幔的绳子,将床幔放下,遮挡住无力到闭眼休息的段珩,做完这些之后才回过身去,皱着眉看着傻站在房中的二人。
“你们来这……”她扬了扬眉,“就是为了看看他?”
“我伤的人,我得负责才行。”李蕴然没有客气,直接坐在桌旁,倒了一杯冷茶,“看他方才的模样,倒是很奇怪,像是寒气入侵,好似不只是我飞镖伤到的吧?”
听她如此说,江蓠周身一顿,隐隐觉得诧异,藏在袖子里的手都紧紧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