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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袭素蓝的纱裙,衬得那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袅娜窈窕,容颜虽然美丽,神情却是漠然清冷。只随意札着流苏髪,发际斜插着一只梅花白玉簪子,几缕碎发披散下来,衬得她更加的超凡脱俗飘逸灵动,宛若误入红尘的仙子一般。
只是那漠然清冷的眼眸,若深渊幽潭,透着彻骨的悲戚和寒凉。她也不知坐了多久,天色渐渐暗淡,华灯初上,前院喧哗的声音已小了许多。
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轻轻地推开小院破败的门,门吱呀一声响,才惊醒了窗前沉静的女子。
“疏影,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疏影快步走进房内,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却是始终低着头道:“让夫人久等了,是奴婢的不是。”
安芸熙苦笑道:“你怎么老也记不住,又叫错了,若被老夫人知道,又是一顿打骂。”
疏影的头垂得更低:“是,小姐,奴婢知道了。”她不叫夫人就叫小姐,竟是不肯呼出姨娘二个字。
安芸熙叹息了一声道:“难为你了。”
疏影嗫嚅道:“奴婢没用,没有拿到晚膳。”
安芸熙微微笑道:“没事,我也不饿,你忙了半天,休息一会吧。”
疏影哽咽道:“可是小姐今个一整天都没有用膳了。”
安芸熙拉住她的手,刚想出口安慰,却看见她苍白的嘴角泌出的一缕鲜血。
她微微含笑的神情骤然褪去,变得凛冽犀利,白皙的指尖挑起了疏影的下巴。明亮的烛光下,疏影脸上的伤痕清晰可见,柔嫩的小脸被打得红肿发紫,唇角裂开,不时有鲜红的血丝泌出。
安芸熙不由怒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出手打你的。”
疏影嗫嚅道:“大小姐想要去前院饮宴,可是大人不许她去,她便在后院拿奴婢们出气。”
安芸熙拿出药膏,一边为她涂药,一边道:“前面是婚宴,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怎么能抛头露面,这样浅显的道理难道她还不明白吗?即便是她胡搅蛮缠,可是你素来是识大体的,她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下如此重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实话。”
疏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含泪道:“大小姐她……她说您下堂为妾是活该,没有……没有休了您就是莫大的恩赐了。奴婢气不过,顶撞了她一句,所以……她就惩罚了奴婢,是……是奴婢的错,小姐不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安芸熙叹道:“我叮嘱过多少遍了,不要为了我,和府中的任何人起争执,你怎么老也记不住。”
疏影的泪落的更快,哽咽道:“是奴婢的错,可小姐若真是这样想,就不要为了奴婢,屡次违拗老夫人与大小姐。你受了那么多委屈,都生生的咽下,却为了奴婢一再顶撞她们,若不然也不会被赶到这样偏避废弃的院子。”
安芸熙擦去她脸上的泪,将她凌乱的头发掖在耳后,温声道:“住在这里有什么打紧,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了,难道要我应了她们,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那粗鲁奸诈的屠夫不成。”安芸熙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扶了起来。
疏影起身,把药膏放回原处,又拿了布巾去清洗,眼角余光却不住的偷偷去看安芸熙,半响终是忍不住吞吞吐吐道:“小姐,我……”
安芸熙早已看出她犹疑不安,却也不追问,只微笑道:“你若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没必要为难自己。”
疏影嗫嚅道:“奴婢说了怕小姐伤心,可是不说怕你又吃了她们的亏。”
疏影自小就跟着她,性子虽然温和,但胆子却极大。平时安芸熙为姬雲绸缪,在官员中走动,大多是她出面周旋的,什么场面没有见过,现在如此的胆怯谨慎,怕是事情不会小。
安芸熙不禁叹道:“疏影,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疏影犹豫了半响,终是咬紧了牙关道:“奴婢不服将就去质问大小姐,凭什么敢如此对您,还……敢提出要休弃您。她……她说您犯了七出之条,当然可以休弃,奴婢就说二年前您就有怀了,是他们姬家没有好好照顾,才致使那孩子没了的。”
疏影说到了这里就停下,不敢再说下去,纤细的双手捏的发白,鼓足了勇气却还是说不出口。
安芸熙也不催她,只轻轻地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
疏影无意识的端起来,咕咕咚咚的一口喝了干净。她双手紧握着茶杯,张了张嘴,还未说话,泪已脱眶而出:“大小姐说您没……没福气,那能生下孩子,还说您是眼高于顶的国公府小姐,若是生下了嫡长子,那尾巴还不翘上天,姬府哪里还能辖制住您,所以才……”话未说完,她已是泣不成声。
疏影好半天才收住了眼泪,哽咽着接道:“当初那孩子没时,就怀疑是人暗中动的手脚。可是大人又没有通房姬妾,谁会无缘无故的去害您和孩子,原来是这对狼心狗肺的母女两。她们……竟是怕拿捏不住您,就狠心暗害姬氏自己的血脉,暗害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亏她们下的去手。自从您进了姬府,处处为她们考虑,呕心沥血为其绸缪,她们却如此待你,如此的……忘恩负义。”
安芸熙一直没有说话,脸色也很平静,只是有些苍白。可是双手却死死捏住了桌子的边缘。因为太过用力,指甲都破了,鲜血染红了白皙的手指。
疏影见了,忙慌张的上前用手帕包住了她的手,含泪道:“小姐,您不要吓奴婢,小姐……”
不一会,手帕就被血浸透了,疏影急得直哭,安芸熙却还是面无表情。只是冷冷道:“凭她们母女还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本事,能害得了我的孩子。”
疏影吃吃道:“那……那会是谁。”
安芸熙冷笑:“这个府里,能有胆子和本事害我的人只有一个,能这样接近我还不被怀疑的人也只有一个。”
疏影起先还有些纳闷,但随即就明白过来,脸吓得惨白:“难道会是……是大人,他……他可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啊,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怎么能……如此狠心。”
“原来他早已有了防我之心,这次停妻再娶也不是事有凑巧,而是早有预谋。”
疏影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巴:“可是大人当时还没有在朝廷中得势,小姐您不顾他出身低微,下嫁给他,处处为大人绸缪,才助他有了今日的权柄,他……他为什么要害您呐。就算不念你们夫妻之情,难道连国公府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安芸熙惨笑:“他身为都察院御史,办了多少官员,如今恐怕是要动国公府,否则他也不敢停妻再娶。”
疏影急的团团转:“那现在怎么办,大人他……他不许您出门,若是国公府有个好歹,恐怕您……”疏影越说越急,越想越怕。
安芸熙刚想要开口安慰,院门处却传来一声巨响,破败的门被人推到,哐的摔落在地,荡起了一股灰尘,扑了闯进来的两人一身。
两人剧烈的咳嗽着向前跑了几步,才躲开铺天盖地的灰尘,此时才看出是一个身材肥胖的婆子和一个小丫鬟。两人满头满脸都是灰尘,虽然不住的扑打,却还是被荡的灰头土脸的。
闻声走出来的疏影这才看清,那两个人都是姬家大小姐身边的,而那婆子还刚刚动手打了她。
疏影强忍笑意,端正了脸色道:“张嬷嬷,你有事让小翠来传一声就是了,怎么亲自跑过来了。”虽然极力忍耐,但疏影的声音还是隐隐透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肥胖的张嬷嬷恨恨地跺了跺脚道:“死丫头,刚才怎么没打死你这个贱人。”说着冲上了就要打疏影的脸。
安芸熙的声音清冷而淡漠:“张嬷嬷真是辛苦了,管教人都管到我的屋里来了。”
安芸熙虽然下堂为妾,但她那浑身从骨子流漏而出的高贵气势,却还是没有减低分毫,张嬷嬷哪里敢放肆,忙收回了高举的手,呵呵赔笑道:“老婆子怎么敢在您面前放肆,我……我不过是给疏影姑娘掸灰而已,掸灰……呵呵……”
安芸熙声音更冷,拉长了音调道:“那疏影脸上的伤也是你给掸的了”
“奴婢……”张嬷嬷嗫嚅了几次都没有编出合适的理由,她在府中多年,自知面前这位美人不是个轻易可以揉捏糊弄的主。
“那你就把脸掸干净了再来传话。”
张嬷嬷吃惊地扬起了脸,她进府就跟在姬家大小姐姬珍的身边,府里那个不给她几分颜面。以前安芸熙当家,但她为人宽厚,虽然威势甚重,但从来没有打骂过下人。
如今安芸熙下堂为妾,却敢要她自打嘴巴,怎不让张嬷嬷吃惊。她本能的张嘴就要奚落反驳,但看到安芸熙清冷凛冽的目光,嚣张的气焰顿时就降落了下去,万般不情愿地扬手在长满肥肉的脸上,轻轻拍了一下。
“嬷嬷若是掸不干净,可以叫疏影帮忙。”
疏影闻言卷起了袖子,一副十分愿意帮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