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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安芸熙还是设身处地的为他人考虑,清兰不由有些难过的放开了手道:“那你小心些。”转身走了两步,又不安的回头道:“夫人,你别生小姐的气,她……她就是小孩子脾性,受了老夫人几句挑唆就处处与你为难。”
安芸熙淡然的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和她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的。我入府的时候她还小,可以说是看着长大的,怎会和她置气。”
清兰放下心来,微笑着给安芸熙施礼告退。
将两个锅里的水添满,安芸熙已累得满身大汗,可是也不敢耽搁,怕姬珍再生出什么幺蛾子。只得慌忙烧火,可是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粗活,不得其门而入。弄了好久火都没有升起来,反而将厨房弄的浓烟滚滚,在院中中蔓延。
一直隐藏在房檐下偷偷看笑话的人,吓了一跳,还以为安芸熙要火烧了厨房,慌忙冲进去,却看见安芸熙还蹲在火灶旁努力的生活。
她白皙秀美的脸上沾了一些灰尘,又被熏出来的眼泪冲刷开,显得十分狼狈。可她却没有丝毫的急躁,还是一丝不苟的生火,好似对于自己连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到有些恼火,固执的非要生着了火不可。
厨房的管事徐二家的咳嗽着,怒不可遏的叫道:“你……你这是要烧了厨房,还是要怎的,那……那旁边的风箱就是……生火用的,真是……。”徐二家的还待再埋怨两句,可是厨房烟熏火燎,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只得快步跑了出去,扶着门框剧烈的咳嗽,却是再也不肯进去了。
安芸熙百忙中只淡淡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依言拉动火灶旁的风箱,倒是几下火就着了,烟雾慢慢的消散。等水终于烧开已过了小半天了,安芸熙将水抬到浴室,倒进浴桶里,等活干完,她自己满头满脸的都是汗珠,恨不能自己跳进水里洗洗。
安芸熙去到正房回禀时,姬珍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不由开心的咯咯直笑,说出来的话更加气人:“本小姐饿了,先传膳吧。”
安芸熙一怔,本能的说道:“天气冷,一会水就该凉了。”
姬珍眨了眨眼睛幽幽道:“水凉了,你就再去烧啊。”
安芸熙瞠目结舌,但没有再说半句,就平静的候在一旁,竟是没有半句怨言。
姬珍如此戏耍,安芸熙却没有丝毫的恼羞成怒,连表情都欠奉,犹若一拳打在棉花上。姬珍没了兴味,不由悻悻道:“看你满身的汗,脏死了,自己去洗吧,亏你还是堂堂的国公府小姐呐,这副样子连府里的下等奴才都不如。”
安芸熙依然没有回话,自去浴室清洗,姬珍是姬家言语最犀利刻薄的,但心肠却不坏,只是从小被姬氏惯的有些骄纵罢了。不但让她去沐浴清洗,还好心的让人送了干净的衣服进来。
等安芸熙洗好出去谢她时,她又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你不必谢我,是清兰那个多事的小蹄子。既然洗好了,还不赶紧伺候本小姐用膳。”
安芸熙依言上前为她布菜,踢鱼刺,踢的干干净净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安芸熙嫁过来的时候,姬珍还小,安芸熙常常亲自照顾她。她爱吃鱼,安芸熙每每都谨慎地给她剔除鱼刺,连自己用膳都耽搁了也丝毫不在意。”
姬珍吃了几口菜,终是忍不住道:“你坐下布菜吧,站的老高,看的眼晕。”
等她依言坐下,姬珍置气地夹了许多自己不喜欢的菜,放进她面前的碗里,一边嘟哝道:“这些菜都难吃死了,你把它吃了吧。”看安芸熙不动,她不由又皱眉接道:“你怎么不吃,疏影不是说,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安芸熙便拿起筷子机械的吃饭,姬珍见她逆来顺受的样子,暗笑着撇了撇嘴,将面前斟满的酒杯端到她面前,不怀好意的贼笑道:“这可是我哥哥今天大婚的喜酒,你敢……喝吗?”
不等她话说完,安芸熙已拿起酒杯一干而尽,歪头看着她淡淡道:“这酒里又没有毒,我为什么不敢喝。”
姬珍贼兮兮的笑着给她添满了酒,回头不耐烦的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嫂子伺候就行了。”等伺候的丫鬟都走后,她又幽幽接道:“不对,现在前院洞房里的晋安郡主才是我的嫂子,你已经下堂,不是我的嫂子了。”
安芸熙将酒杯中的酒喝干,也淡然的笑道:“是啊,所以你就不要再叫错了,省得被你娘听到,再训你。”
姬珍也喝了一杯酒,讥笑道:“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几时,如今我哥哥另娶了美娇娘,你不伤心。”
安芸熙为两人的酒杯都斟满了酒,两人一边喝着,待酒至半酣,安芸熙才紧皱眉头,苦涩的叹息道:“怎会不伤心,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他会如此的狠心。不念多年的夫妻情分,竟然为了攀龙附凤,休弃与我。若是如此,当初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跳到河中救我,还不如让我被谁淹死的好。”话未说完,已是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姬珍嗤笑道:“那怎么行,若是我哥哥当初不跳进河里救你,哪里有今日的荣耀,我们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姬珍虽然骄纵,毕竟是深闺女子,以前日子艰难,刚极温饱,哪里能喝起酒来。安芸熙却是在国公府里长大的,后来为了姬雲绸缪,也练出了一些酒量。所以姬珍已有些醉态,安芸熙却还是清醒的很,自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姬雲不但在婚后虚情假意,虚与委蛇,连当初的救命之恩都有些诡异。
安芸熙脸上维持着平静,放在桌下的手却捏的死紧,白皙的手因为极端的用力而发青,刚刚愈合的伤口又绽开,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安芸熙疼得身子都在微微地发抖,脸色却还是平静如水,不动声色的斟酒言欢,姬珍越发的醉了。
安芸熙才状做无意的低声悲戚道:“当年有缘碰到你哥哥救了我,这些年我一直铭感五内,竭尽全力的为了他绸缪,不曾有半句怨言。可是他……他就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难道当初的拼死相救也……也不是真的吗?”
姬珍爬在桌子上吃吃的笑,却是不肯多说什么,安芸熙见此哭的更加伤心:“妹妹,你自小就聪明,你就告诉我姬雲他……他为何要如此狠心,不是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怎么如此狠心……”
姬珍被她哭得有些厌烦,才恼怒的撇嘴道:“我哥哥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你就不要哭了。”
安芸熙抽泣道:“可是当初他不顾性命的跳下河中救我,难道不是……”
姬珍撇嘴道:“枉你平时一副聪明绝顶的模样,难道就没想想,寂静无人的午后,我哥哥干嘛巴巴的跑到河边去。”
“不是说他……要钓鱼吗?”
姬珍噗嗤一声失笑道:“倒果真是钓鱼,不过是钓你这个大鱼,呵呵……”
安芸熙的心都在滴血,却死命的忍住,原来一切都是虚假的。什么救命之恩,什么青梅竹马,什么情有独钟,什么恩爱夫妻,真是讽刺……
安芸熙澄澈如水的双眼发红,蓄满了眼泪,她却拼命忍住不让眼泪落下。而是微微扬起头,将眼泪生生逼了下去,颤声道:“既然当初的救命之恩是做的一场戏,那孩子却是那么姬家的,你哥哥他为什么要加害自己的亲生骨肉。”
醉得头已快垂到桌子上的姬珍闻言,不由唬了一跳:“这个你怎么知道,啊……不是……”
见姬珍有些慌张,安芸熙忙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强笑道:“妹妹是刀子嘴豆腐心,哪里会狠心加害自己的侄儿,我思前想后,就只有你哥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打掉我腹中的孩儿。好妹妹,你告诉我他当初是如何动手的,也让我死个明白。”
姬珍刚刚清醒一点的头脑,被她几声软语弄的更加迷糊了。她皱眉道:“这个我倒真不知道,娘亲和哥哥都背着我,可是他们越避着我,我就越想知道。
后来我悄悄的躲在床底下,看见……看见娘亲把一种膏药涂抹在哥哥的嘴上,还……还给了他一粒药丸,说……说事情办成之后,要……要哥哥马上吃下去,好像是……是解药来着……”姬珍断断续续的说着说着,话未说完就再无声息,爬在桌子就睡着了。
安芸熙却更加清醒,好似坠入了冰窖一般,全身都是冰凉的。那时她怀孕不足三月,不许姬雲近身,姬氏就扬言非要给姬雲纳妾。那时的姬雲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不肯负了安芸熙,拼死的抵抗不从,和姬氏吵得不可开交。
安芸熙心疼他,后来抵挡不住他的温柔攻势,就半推半就的依了他。事后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在半个月后孩子才无缘无故的掉了,安芸熙还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身子气血两亏,才没有保住孩子,
原来竟是孩子的父亲,如此处心积虑的加害自己的亲生骨肉。当初失去孩子,安芸熙哭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后来还一跪三拜的到京城外的全福寺敬了香,给那个逝去的孩子点了长明灯才罢休。
姬雲也陪着她伤心了月余,谁知真相竟是如此的不堪。安芸熙却终于释怀,那可怜的孩子没有来到世间也好,否则有这样心狠手辣的父亲,也是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