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觅初今日陪着紫桃去了盼冬阁,谁说孩子们就没有感知呢?人孰好孰坏,她们心里最清楚了。经过上次的事之后,孩子们都非常喜欢柳觅初,柳觅初无事可做,也乐得来这里陪她们玩玩。
紫桃的性子本是很不错的,就算现在变了嬷嬷也不会对孩子们多严厉,反而像个温和的长辈,孩子们同样喜爱这个新的教导嬷嬷。
今日正谈着闲话,从前院来了一个小丫头,喘着粗气,一副急忙赶来的样子,见到柳觅初仿佛见到了救星一样,叉着腰对着她说:“欢心姑娘,可算找到您了。”
柳欢心当时心下便有些不太舒服,也不知是怎么了,她忽略过去,问道:“何事?”
小丫头摇头,说:“奴婢也不知是何事呢,不过孙妈妈方才去接待贵客了,回来便肃着脸遣奴婢来找您。”说罢又念叨:“奴婢找了好一阵,芳华居也没有您,怜年姐姐和入画姐姐都不在,好不容易遇到个小丫头,才说在这里见了您。”
柳觅初没什么心思听她继续降下去,咬了咬唇,思忖一阵,便让丫鬟带路,跟着去找孙妈妈了。
孙妈妈彼时正在厅堂内坐着,桌上放了热茶,也不知在思考什么,连柳觅初进来都没有发现。
醉儿在一旁轻轻扇着扇子,见柳觅初来了,俯下身来低声提醒她:“妈妈,柳姑娘来了。”
孙妈妈一下回过神来,本随意放在一旁的双手突然紧紧握在一起,抬起头来招呼她:“来了,快坐下吧。”
柳觅初猜不透到底是何事,又一想方才那小丫头说见了贵客才来的……莫不是又有什么大人物需要接待不成?
“妈妈,究竟是何事如此着急?”
孙妈妈定定的望着柳觅初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本想着,你只管走甄府这条路就好,甄家少爷是个靠谱的,也是正人君子,你去教教琴,过上两三年,无论如何也会给你这个人情。然而现在看来恐怕是不行了……”
柳觅初心里那股惴惴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盛了,她想到了一个可能,可是又觉得实在不应该。
“妈妈直说便是。”
“也不知是谁人传出去的,说你琴技高超,长相也美若天仙。那方巡使听了,便指名要你去……方才便是知府派人来通传的。”
方巡使三个字刚一出口,柳觅初就有些不知所措了。目下听孙妈妈三言两语就说出了这件事,更是直接懵在了那里。
怎么会这样呢……陆羽纱的名声明明比她要大上许多,若说琴技好相貌佳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头上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明明安排的很好,怎么会出了这样的岔子。
一瞬间她头脑有些混乱,许多问题堆积在一起向她砸来。她慌乱的应下孙妈妈,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回去芳华居,怜年见自家姑娘这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问道:“姑娘,明日便要去知府府上了,现在可要准备准备?”
柳觅初一惊,“明日便要去了?!”
“是啊。”怜年这下更担心了,姑娘向来是心细的,怎么能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没有听清呢?也不知心里究竟藏了什么事,若能说出来,大家一起出出主意也是好的啊。她实在不能理解自家小姐的性子,总是这般,把所有事都自己掖着,永远报喜不报忧,殊不知这样更令人担心。
柳觅初却想到了另一件事,上次就同甄家约好了,明日就去府上。却正好赶上了这件事,若她推脱说不去,会不会让甄府的人以为自己是在摆架子?头一回请她,她就犹犹豫豫,紧接着,这第一次上门就又出了幺蛾子……
一想到甄家少爷那个古怪的脾气,柳觅初更头疼了。
她不可能不去知府府上的,更不可能投机倒把找人代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若抱上大腿走了,孙妈妈还在这里呢。就算知府再清廉,那也是官,得罪了没有好处。她可以不考虑自己,却不能放任孙妈妈被她连累。
她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甄府那里,只能想法子好好赔罪了。
*
柳觅初这边头大如斗,殊不知甄朗云那边已经全部知晓了。
飞扬把自己听到的,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讲给了甄朗云听,本以为他多少会夸赞自己两句,哪怕就像上次那样简单的关心也算。谁知越说他脸色就越沉,这让在一旁察言观色的他也越说越小声,都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甄朗云捏着瓷杯的手越握越紧,飞扬看着心惊胆战。也不知这是怎么了,哪句说的不如意了,竟这般生气。他一边暗自叫苦,一边开口替柳觅初解释:
“咳咳……爷,我看这柳姑娘也不是故意如此的,一来她上头有孙妈妈,孙妈妈说的话她哪敢不从?二来确实是那边当紧些,本来您不是也要去赴这方巡使的宴吗——”
“出去。”甄朗云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开口。
飞扬一愣,还想再说些什么:“爷……”
“听不懂吗?”
他显然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没有耐心再讲一遍。
飞扬有些委屈,但也知道他喜怒无常的性子,转身退下去了。
柳觅初为这件事心烦不已,甄朗云何曾不是?
这辈子明明是他先遇到她的,为什么还是叫方赫显抢了先?他甚至还没有开始正式接触她,就又要让她对那人一见钟情了吗……这世界为何如此不公平?
越忍越觉得忍无可忍,脸侧的线条崩紧,手中握着的杯子终于承受不住过大的压力,生生碎成了一块又一块跌落在书案上,发出闷闷的碰撞声。
飞扬一直守在门口,二爷这副样子实在不多见,万一出事怎么办?听到声音的那一瞬他差点就要破门而入,终于还是按捺下来,扬着声音问道:“爷?需要飞扬帮忙吗?”
屋里没有回应,自那几声过后又陷入了沉寂,仿佛没有人一样,过了半晌,才听得他低沉的回道:“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