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就上在了隔壁正厅,其实走了这么一路柳觅初也有些饿了,尤其是当她坐下后,看到桌子上的菜,更是食欲大振。
松鼠桂鱼、糖醋丸子、珍珠鸡、八宝排骨、椰汁冻糕、还有熬成奶白色的鱼头豆腐汤……
怎么会如此巧……竟全是她素日里爱吃的菜。柳觅初抬头看了甄朗云一眼,他坐在对面,不发一言,仍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没有多余的情绪外露。
果真是她多想了,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肯费心思做这等细心之事?越想越荒唐了,她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等着他先动筷,然后安心的吃饭。
然而柳觅初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吃饭的样子同他的性格非常符合,举止优雅,每一道佳肴都是浅尝辄止,叫人猜不出喜好。突然,他举着筷子的手悬在空中,柳觅初也随着他的举动一顿,等待着他作出下一步的反应。
“对于柳小姐来说,我似乎比这菜肴更有吸引力?”淡淡一句发问,却叫柳觅初涨红了脸。
她连忙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排骨放进碗里,努力的吃。天知道这菜做的有多合她的胃口,每一道菜都能叫她尝出熟悉的味道。即便有甄朗云在这里调侃,她还是对这个地方的喜爱多了一大层。因为喜欢,自然也比平时吃的多了些。
但是光这么吃饭,两人对坐着静默无言也还是尴尬。她尝试着挑起话题:
“冒昧问一句,甄小姐芳龄几许?”
甄朗云沉默半晌,道:“三岁。”
柳觅初蓦然一惊,反应过什么东西来,这问题似乎初时她就知道了,现下居然又问了一遍!当真是太不把人当回事了!她现在恨不得狠狠敲敲自己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亏得她自诩是个心眼多的,结果就多到了这等地步,正经该记得记不住,心里装的净是些没用的!
她有些窘迫的开口:“抱歉。”
甄朗云玲珑心,怕是刚才的沉默足以说明了一切,此时自然知道她为着什么道歉。
“无事。”
一顿饭的时辰,两刻钟左右,却让柳觅初觉得难熬的很。接下来她再也不敢轻易开口说什么话了,生怕又出了什么差错。怎么每次遇到甄朗云,就仿佛身上的盔甲全部都被自动卸下了一般,很容易便出了丑。往日里的精打算盘到了他这里全然不管用,什么不好的,全攒在他这里,让他瞧了去了。
她这里暗自懊恼着,甄朗云的心情却意外地很好。柳觅初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这种小女儿姿态才是真正难得的。他不愿看到她永远一副坚韧坚强的样子,在他这里做个无忧无虑的普通姑娘就好。
想到这里,他又神色一暗,捏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半晌才松开。
用过了午膳,柳觅初实在没什么理由继续留下去了。好在甄朗云没有再为难她,自觉地备好马车,亲自上了马,一路送她回了农家小院。
停车的时候他还是伸出了手,柳觅初这次也不扭捏了,轻轻一搭就下了马车。入画一直等在院门口,此时见了人激动地立马跑过来,本想着扶自家姑娘下车的,结果没想到甄公子如此自然地带姑娘下车,而姑娘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情愿和不适。
入画不由得瞪圆了眼,柳觅初斜睨她一眼,低咤道:“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入画晓得柳觅初在外人面前总要做些样子出来,连忙上前给甄朗云行礼,麻溜的道谢:“多谢甄公子送我家姑娘回来。”
甄朗云点了点头一个利落的跨身上了马,也没再同她二人多客套,鞭子一抽,马儿就飞快的跑了起来,更是把柳觅初真准备说出口的“不如进去喝杯茶。”给堵了回去,很快便消失在巷尾了。
柳觅初看着他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入画在一旁暗自观察,心里早已憋了一肚子话,只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灵动的杏眼滴溜溜的四处乱转。
柳觅初最是了解她的性子,收了眼神回来。问道:“想问什么说就是。”
入画嘿嘿一笑,有些讨好的挽上柳觅初的手臂,打算先说些好话讨好她:“姑娘,紫桃姑娘惦记着你,今日送了几件衣裳来呢,还有一封书信。”
柳觅初登时心中熨帖的很,紫桃果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想到她走的匆忙,都来不及同她多讲几句,便觉心中有愧。
入画又说:“我和单嬷嬷等了好久呢,姑娘怎得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若不是后来有个侍卫来说了一声,又再三保证了一番,我们都要着急死了。”
说到侍卫那里,入画的脸蓦的红了一下,直接红到了耳后根去。
柳觅初正仔细的听着,入画的表现如何发现不了?想着等下再细细的问,先回答了她前面的问题,语气便有些无奈:“我如何不知道先告诉你们一声?还没来得及,那马车便走了。”
入画小小的惊讶了一下:“那侍卫人很好呢,同嬷嬷解释了好一阵。”
柳觅初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丫头让这侍卫迷了眼了,张口闭口都是侍卫:“侍卫人好,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入画也晓得自己说错了话,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拖着嗓音半撒娇半抱怨道:“姑娘回来也太迟了些,我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单嬷嬷做了午膳,一直在厨房热着呢,就等姑娘了。”
听到这里柳觅初不觉有些自责,是她疏忽了,若她回来早些,也不必让她们担忧到现在。她拍了拍入画的手:“快去吃吧,我已经用过了,以后再遇到这等事,就慢要等我了。”
入画喜滋滋的应了一声,终于切入正题了:“姑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柳觅初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想的?”
“甄公子啊,我刚才看到他……您……”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柳觅初一下子就明白了,竟被问住了,一下也不知该怎么解释。瞪了入画一眼,说:“成日里乱想些什么,能有什么,你家姑娘是有分寸的人!”
回了屋子里,同单嬷嬷怜年解释了一番,方才打发她几人去吃饭。柳觅初坐在矮几上,独自拆开紫桃的信件看。
紫桃跟着她习字已有几月,因肯努力学,又聪慧,进步非常快,现下常用的一些字已经运用得当了,不过字体还是个大难关。柳觅初看着那一页歪歪扭扭的字,有些哭笑不得。通读下来,也无非是些老生常谈,说她走后那方大人来过一回,没找到她便走了,把院子里的姑娘们吓了个够呛。柳觅初暗自庆幸自己走的及时,果真是猜对了,他没那么容易便对感兴趣是事物放手。这件事无非三言两语带过,剩下的说的更多的便是问她准备在乡下呆多久,何时回去?絮絮叨叨了些琐事,再多的就没了。
柳觅初想了想,还是决定回信为好,不过尽量简短:“归期不定,至多一月,顾自保重。”
*
孟德镇城郊别院。
方赫显手中拿着一张与柳觅初收到的无二的信件,面无表情的看着,最终冷冷笑了一声。
怪道他说她走的快,原来是故意躲着他的。很好,重活了一世竟学会跟他耍心眼了。
方赫显摸了摸下巴,心中隐隐含了怒气的同时也有些摸不清情况。他现在拿不定她究竟是否同他一样,也是重生过来的。若不是,一切都好说;若是……
他开口吩咐身边的侍从:“密切关注那个叫紫桃的女人举动,若她下次再写信,记得截下直接送来我这里。”
上手便抢来有什么意思,瓮中捉鳖看着她一步步惊慌失措,直至最后穷鸟入怀才有趣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