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姨娘从来不会错过有关斓风院的动静,柳觅初她们从涂上别院回来她第一时间便从门房处得了消息。
甄朗云手段狠,府里上下有好些她的耳目都被撤下去了,如今只剩下几个,还都是看在钱的面子上。那门房的婆子更是,若非自己手里捏着她的把柄,怕是连这点儿用处也没了!
肖嬷嬷昨日更是传来一个坏消息!陈氏那无知妇人竟带了自己的侄女回来!看那抬举的架势竟是准备要许给甄朗云!
孟姨娘如何能不着急?如今甄朗云身后没有母族支持,便是他想把这府里的天变上一变也需要些功夫,若是得了家世雄厚的妻子的助力,那这阖府上下还有谁拦得住他!?
且不说她现在还没能成功扶正,便是扶正了,下头有个家世比自己高出许多头来的媳妇,哪里还有她做婆婆去拿捏的份?
那二太太陈氏不是个省油的灯,小陈氏她昨日也借口出去远远瞧了一眼,看着就精明!陈氏素来不喜自己,若真叫那小陈氏进了家门,日后可还有她的一席之地?她们姑侄二人联合起来,整个甄家都要有一半姓了陈,这么下去可不行!
她辛苦服侍甄鹏辉这些年,该拿的东西还不曾拿到手!怎能半路都被别人抢了先?
那柳氏还放在那里不曾解决,再来一个正房她怎么忙的过来?孟姨娘眼珠一转,吩咐柔云:“你去厨房炖一盅参芪炖白凤,再看看老爷在不在书房。”
昨日甄鹏辉命人往海陵阁送了两匹樱色杭绸,外间伺候的小丫头满脸喜色来向她回话,她随手赏了一对金耳环,漫不经心的叫柔云出去领回来,心里还想着怎是樱色的,她年纪不小了,着实不适合樱色这样的颜色。
过了没一会儿柔云进来了,脸色却不太好,说是来送东西的婆子说了,那布是老爷给三姑娘的,让三姑娘过两日生辰的时候做身新衣服穿。
孟姨娘当场便不高兴了,她是当娘的,能不记得给唯一的女儿做生辰穿的衣裳吗?这府里的下人一个两个惯会捧高踩低的,自打换了一拨人上来,三番两次都要给她气受!
这是见她在老爷跟前说不上话了,二少爷当家做主了,便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过一会儿柔云回来了,孟姨娘端了汤盅换了一件衣裳去了书房,大老爷正在初审账本,实则他不耐烦做这事,在他看来真正做决策的时候他来说两句就好,账本什么的,甄家养了那么多账房先生难不成是吃白饭?
他多次提出异议,可是看到自己二弟每次都会拿账本复审便不再说什么了。
正看着头疼,孟姨娘便进来了。
她将汤盅放在一旁,上前去替甄鹏辉揉了揉太阳穴,柔声道:“老爷歇歇吧,您都进来好久了,事情忙便交给下头人去做,您总得注意着身子啊。”
甄鹏辉非常受用,靠在椅子上说道:“有些事下头人做不好,我总得操心着。”
孟姨娘笑着又说了几句奉承话,便转到了重点上。
“老爷,妾身听说二太太的侄女来了?听丫头们长得极为秀丽呢”她语气里慢慢的夸赞,不知道的要以为她单纯是好奇呢。
甄鹏辉点头,“不错,你若是得空也去弟妹那里瞧瞧,看看有没有个章程,若是没问题这次便给承逸定下吧。”
甄鹏辉没有妻子很多年,身边只一个孟姨娘,万事都习惯了跟她说。虽说每次都是打着商量的旗号,可是孟姨娘从不曾反驳他说的话,他满意这一点,往后也就更爱与她说了。
孟姨娘听了这话心里一个“咯噔”,果真如此,想来也是,若是那陈氏没有老爷的许可,怎敢如此大张旗鼓的盘算二少爷的婚事?听他这么说就是基本没意见了,她一个姨娘,平时看着面子大,可是这种事上怎么可能做的了主?
她当然不愿意!可是这事岂能由她说了算!若她真的从中作梗,叫那陈氏知晓了怎么可能放过她。
孟姨娘想了想,便笑道:“二少爷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了,想当年我刚进府,二少爷才丁点儿大,时间过得真快。”
甄鹏辉冷哼一声:“逆子,前几年由着他放纵,如今就是不娶也得娶!”
孟姨娘细声细气的说:“老爷也别着急了,二少爷总会明白您的一番苦心的。”
孟姨娘又说:“二少爷身边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儿了,如今只一个柳氏还是不够,若是心思全放在她身上才不好,叫新太太进门了心里到底不舒坦。依着妾身看,还是为二少爷另纳一门良妾才好。”
甄鹏辉皱了皱眉,犹豫着问:“他那个性子……”
“您是做长辈的,又是二少爷的父亲,便是为了他好才赐这一个良妾,二少爷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内里,决计不会与您置气的。”
甄鹏辉想了想,天下哪有男子不喜三妻四妾呢?儿子现在开了荤,肯定知道了里头的好处,怎会拒绝这个?若是给个小妾,说不得还能叫他对自己少几分敌意,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种事我不好亲自去看,你去荣管事那里拿了对牌,帮着看看吧。”
孟姨娘手上又用了几分力,甄鹏辉舒坦的□□了一声,她娇娇的应下:“妾身不敢不尽心。”
*
柳觅初提了笔写了几遍抬头,最后还是揉起来扔掉。
单嬷嬷急的上火,“我的姐儿,你可万万不能做傻事啊!”
柳觅初道:“嬷嬷放心,我知道分寸。”
她声音沉着冷静,听不出什么来,可是单嬷嬷心里却是越发的慌:“你许久不见容少爷心中想念,嬷嬷能理解,可是如今你已嫁了人,拿什么身份出去见外男?你有什么想说的告诉嬷嬷,嬷嬷替你去说可好?”
柳觅初心里打定了注意,怎会因为单嬷嬷几句话就放弃?这不是小事,不管是怜年入画或是单嬷嬷,谁都说不清楚,必得由她亲自来才行。
她想了想,写信也无用,就算派人在布店候着也不一定能再次遇到容嘉宁,总归是要见面,她得耐住性子,不迟这几天。
单嬷嬷此刻是万分后悔自己将此事告诉了柳觅初,当日就是把那信塞进肚子里吃了也不该叫她看见!
柳觅初知道单嬷嬷的意思,这几年她从来都不赞同自己为父亲复仇,正如她不会在此事上让步一样,单嬷嬷同样也不会。既然彼此都不能说服对方,还不如不说的好。
她一面走出书房,一面同单嬷嬷说道:“您知道阻止不了我,故而也不必多说了。”
单嬷嬷厉了声音:“姐儿!你可曾想想过此事若是被二少爷知道了改如何?!”
容嘉宁的回归给柳觅初的刺激不小,她现在心里希冀满满,对于和甄朗云的感情问题也乐观了不少,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声线不自觉的轻快:“他不会为难我的,我知道。”
单嬷嬷狠狠叹了一口气,又看看柳觅初,“既然你不听老奴的话,那老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说罢一甩袖子回了偏房。
柳觅初看了一眼单嬷嬷的背影,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
甄朗云接到寻珮的消息便往回赶了,回来时书房已经没了人,里间亮着暖灯,映着窗柩透出来,洒在窗前的地上暖呼呼的一片,他看的心里也是一暖。
可是甄朗云并没有同往常一样先去见柳觅初,而是提步去了书房。书案上倒是干净,澄心堂的纸整整齐齐的摞在一处,笔归置的端正,砚台也洗漱过了,上了封了蜡,还泛着油光。
他目光一转,见书案下头的篓子里有几团揉在一起的纸,伸手捡出一张来。
跟在一旁的飞扬看的目瞪口呆,伸手便要阻止:“爷,我来——”
甄朗云看他一眼,径自展开了纸,目光便是一沉。
那抬头只写了几个字,清秀端正落落大方,带着独有的韵味,他一眼就认出是她的笔迹,只是那内容却不太讨喜。
兄长嘉宁展信安。
嘉宁……容嘉宁……
他自然知道容嘉宁是谁,他还知道这个容嘉宁对柳觅初的心思不简单。
可是柳觅初为何好端端与此人有了联系?据他所知,上辈子容嘉宁自打中举上任便再没有见过她,直到她……死……,容嘉宁在她坟头跪了一宿。
甄朗云收了信,又重新扔回了篓子里,转身往内间走去。
柳觅初亲自做了一席菜,早早便等着了。在涂山别院的时候她问了童嬷嬷甄朗云的喜好,还特意跟着学了做法,今日便打算来试试,若是他喜欢,日后她就常做给他吃。
甄朗云刚走了进去,还没掀开珠帘,就听到她声音温温润润的和婢女说话。
“那道奶汁鱼片我觉得火候不够,可惜没时间了,也不知道二爷什么时候回来。”
她似乎有些紧张,不停地问,“你看那金丝酥雀颜色如何?山珍刺龙芽呢?”
怜年在一旁软声安慰着:“姑娘快别多想了,二爷定会喜欢的。”
“我头一次下厨,自己尝过还行,就是不知他觉得合不合胃口……”
甄朗云撩开帘子走进去,怜年眼尖瞧见了,请了安,柳觅初立马回过头来,也站起身福了一福。
她明显有些局促不安,他也不拆穿,在跟前伺候的都知道二爷的喜好,看着眼色退下去了,不一会儿就上了膳。
“午后做了什么?”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