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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桓之与蔓儿两人站在后院里。
傍晚橘色的阳光安宁地洒在院中。
“阿离,我已经见过赵祥了。”蔓儿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那双漆黑无波的眼睛望进他的内心深处,她说,“你其实不想高菡治好眼睛吧。”
“蔓儿姑娘,你在说什么?”姜桓之神色丝毫不变,且反问道,“要是我不想治好菡,为什么要带她到郑老先生这里来呢?”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应对起来并不失态,似乎蔓儿只是在胡说八道。
“那你为什么要给赵祥钱来堵住他的嘴?”蔓儿眯了眯眼,她早就知道姜桓之是个什么样的人,想让他承认并不容易,但她也不着急,继续道,“赵祥已经告诉我了,当时他其实是能够治好高菡的眼睛的,但是你却阻止了他,让他告诉高菡她的眼睛不能治。”
“赵祥只是来找我借钱而已。”姜桓之淡淡道:“我有多么想治好菡的病,镇上的人都清楚,蔓儿姑娘何必听信一个酒鬼赌徒的一面之词。”
“阿离,你不承认不要紧,我也不期望你承认。但我若是告诉高小姐呢?你猜她会不会相信?”蔓儿确实不是想让他承认什么,她只是要以此要挟他让他交出鸳鸯佩而已。
姜桓之眼里杀机一闪而过。
蔓儿看了,循循劝道:“阿离,其实我也不是要揭穿你什么。只要你愿意让我拿到鸳鸯佩,一切都好说,我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没关系,那你告诉她吧。”听了蔓儿的条件,姜桓之忽地笑了笑,“至于鸳鸯佩,我说过很多次了,这是没有可能的。”或许事到如今,只有一点还能让他有恃无恐了吧,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失掉这一样东西呢?
被蔓儿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已经让姜桓之失去了耐心,反正这一次他是下定决心要让郑老把菡治好了,菡迟早有一天会看见。
他已经想通了,毕竟他已经决定要与菡相伴一生了,他也会找个机会和她坦白,所以就算蔓儿说了也无妨。到时候要不要原谅他,就让菡自己决定吧。
说完,姜桓之就往屋里走去,菡还在等着他呢。
看姜桓之又这么走了,连这个秘密竟然也无法要挟他?蔓儿有些惊讶,她不甘心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让高菡治好眼睛呢?还瞒着她?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着爱她吗?却要她一辈子当个瞎子?你真的就不怕她知道?”
蔓儿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抓到什么一闪而过的关键,但还是有点说不通啊。
姜桓之头也不回地走了。
蔓儿看着他的背影皱眉深思着。
忽地她脑中灵光一闪。青荷镇这个地方,她七年前不是也来过吗?
当年阿离在青荷镇几乎失掉性命,还是她来青荷镇将受伤的阿离带走的。
那么七年前的那一次姜桓之到青荷镇来是来做什么的呢?
她又忽然想到姜桓之不愿意让高菡知道他的过去,她也用这个去威胁他,但是姜桓之已经退出组织了,在组织的过去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呢?
虽然也许高菡会因为他的隐瞒而生气,但也不至于严重到阿离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程度啊?只要和高菡说开了不就好了吗?
姜桓之的过去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呢?
……
回到高菡身边,姜桓之微笑着温柔问道:“菡,方才你想跟我说什么?”
高菡靠在椅上,微微别开脸去,淡淡道:“没什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们回家吧。”
……
“我念欢的的,子行由豫情。雾露隐芙蓉,见莲不分明。侬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欢行白日心,朝东暮还西。”
白日的热气已经散去,傍晚的湖面上有着丝丝的凉意,夕阳昏黄的光映在水面,被晚风吹得粼粼散开来。
傍晚四周静谧,唯有遥遥的歌声相伴。姜桓之悠悠划着船,载着高菡归家。
高菡坐在乌篷小船里,听着那隐约传来的悠扬歌声,神情有些忧郁。
“是阿萝姑娘的歌声。”高菡问道,“桓之,你知道阿萝姑娘唱的这首《子夜歌》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提到《子夜歌》,姜桓之愣了一下,脸上也有着和高菡一样的神情,但高菡却看不见。
姜桓之道:“《子夜歌》相传是一个叫子夜的女子所做,写的是男女恋情里的悲欢。这一首说的是女子深爱着男子,却不知男子心意,故而充满悲伤与忧愁。”
“是啊。”高菡点点头,有些失神,她似是感慨一般地解释着歌词,“我对你的想念是真实的,你却在犹犹豫豫。你的感情像雾中的芙蓉,像雾里看花,让人看不清楚。我的感情是天边的北极星千年不变,你的心却像那白日的太阳,朝在东暮在西。”
说完,高菡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桓之,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姜桓之拿出藏在腰间的玉佩,那是鸳鸯佩的鸳佩,他沉默地凝视了那块玉佩一会儿,才轻声叹道:“菡,我对你的情意你还不明白吗?”
船里的气氛忽然有些凝滞,高菡微微发颤,但想到自己腰间的鸯佩,高菡的语气又平静下来:“是什么样的的呢……”
手中的鸳佩已经被自己握的有些发热,姜桓之低下头捧着高菡的脸,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深情凝视她,叹息道:“菡,我是爱你的啊……”
高菡听着他的声音也恍惚地笑了,那枚鸯佩还在她腰间,但无论是虚假还是真实,她只想忘掉所忧虑的一切,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在郑老的医治下她已经可以看见一些影影绰绰的影子。
很快,我就可以看见你了,桓之。
……
阳光温暖的清晨,一只雪白的信鸽扑腾着落在医庐的院子里,蔓儿取下信鸽脚上的纸条:“夫人病重,时日无多,我已携夫人前往青荷镇,请速取鸳鸯佩。”
蔓儿皱起眉头,要拿到鸳鸯佩,阿离是最大的阻力,而偏偏这个阻力她还真除不掉。
忽地,她回头看了看坐在屋里治病的高菡,既然姜桓之毫不让步,那么,就只能从高菡这里突破了。
“高小姐。”蔓儿走进屋里,站在高菡面前,道,“我可以和你说两句话吗?”
高菡点点头道:“请说。”
蔓儿道:“听说鸳鸯佩在高小姐手里,是吧?”
高菡听蔓儿说出鸳鸯佩在她手里,也并不算太惊讶,两年前高家的灭门惨案的因由确实有不少人知道。而且,她早就知道蔓儿是与桓之相识的,并不只是郑老先生的药童那么简单。
高菡听蔓儿笃定的语气,知道蔓儿可不是在询问,所以高菡也不掩饰,她道:“确实如此。”
蔓儿道:“有一位大人想要求得高小姐手里的鸳鸯佩,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不知高小姐可否割爱呢?”
高菡语气平静地拒绝道:“抱歉,蔓儿姑娘,鸳鸯佩是高菡家传的宝物,高菡是万万不可能出让的。”
“高小姐,那位大人的夫人已经病入膏肓,他们夫妻一生被爱恨折磨得痛苦不堪,那位大人想要在夫人过世之前得到夫人的爱,一起度过最后的一段美好时光。你就不同情他们吗?”蔓儿道,“那位大人也不需要高小姐的鸳鸯佩多久,只要等夫人过世,就可将鸳鸯佩还给高小姐。”
“蔓儿姑娘,爱是强求不来的。”高菡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有些晦暗,她嘲讽地冷哼一声,“况且那位夫人都快要过世了,你口中的那位大人还想着如何强求得到夫人的爱,而不是好好为夫人治病,也不见得那位大人有多爱他夫人,他更爱的也许是他自己吧。”
“高小姐,我们且不讨论那位大人的对错。”被高菡质疑了那位大人的爱,蔓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她自己也对那所谓的爱感到不屑,但任务还是得做下去,“我们只求你能借出鸳鸯佩一段时日,事后便立刻归还,那位大人也会给你丰厚的报酬,何乐而不为呢?……”
高菡毫不动容地打断蔓儿,态度强硬道:“对不起,鸳鸯佩我一刻也不想借,蔓儿姑娘不必再多说了。”
在高菡这里碰了个硬钉子,蔓儿皱起了眉头,难道真的要动手硬抢?但她并不愿意和姜桓之撕破脸,一来她根本就打不过他,二来嘛……也许还有一点点旧情在?
除了硬抢,还有别的方法吗?蔓儿思索着。
为什么姜桓之和高菡都不愿意让出鸳鸯佩?且两人皆是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鸳鸯佩有那么大的用处吗?
等等!鸳鸯佩的用处?!
不就是让两个不相爱的人相爱吗?
想到看起来那么相爱的姜桓之和高菡,蔓儿忽然有点毛骨悚然……
他们既然相爱,那还拿着鸳鸯佩是要做什么……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不对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
她可以确定的是,除了七年前的那一次,阿离并没有出过青荷镇的任何任务。
但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让这些怪异的事情没有办法串联起来。
姜桓之七年前来过青荷镇,并身受重伤死里逃生,她来到这里将他带回。
两年前姜桓之救了高菡,并退出组织,在这里隐居。
高菡在两年前眼盲,姜桓之却不让赵祥治好高菡的眼睛,并让赵祥隐瞒真相。
姜桓之不愿意让高菡知道他的过去。
过去,还是过去……阿离在组织的过去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问题也许就在阿离的过去里。
或许她应该回到组织的淳安郡分部去查一查阿离的过去,反正骑马在丽城与青荷镇之间来回,也不过需要不到一天的时日。
这么想着,蔓儿便去向郑老告了假,接着就骑上快马离开了青荷镇,往淳安郡分部据点所在的丽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