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绍知道东干事来找他,一定有事,不是专门来谈村子发展的,这当然也重要,可和他没有直接的关系,这是协调办和其他组织操心的事,还有社会各界关心的事。他最关心的还是打架的事怎样处理,以及以后会不会对他的生意造成不利的影响。小小百姓,还是担心生计问题,其他都可以不关心,又不是常委,日理万机,不是负责人,每件事都从心上过。何必太累,人也不要太憔悴,钱赚不完,事处理不完,打交道的人也打不完。
“这次来找你,是想告诉你,鉴于打架鲍国东已经打了架,这是事实,无法改变。打架之后的事,需要处理,不能就这样算了。这个,还要看苦主,也就是被打的人的态度了,你不要操心这事,只要苦主不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协调办工作队也有治安的任务,没有打架斗殴的,今年才有可能考核过关,如果有了打架的,可能过不了关,会影响升级涨工资的,这是最关键的。说来说去,还是经济利益占主要的。利益是出发点,也是目的地。现在都讲这个。离开钱不说话,离开钱办不成事。”东干事说。
“这个我知道,依据干事的意思呢?到底想怎样处理?干事,见多识广,处理起来要公平又合理才行。”鲍绍问。
“我想这样处理,你看合适不合适?”东干事问,他看了看鲍绍的眼睛,通过眼睛可以得到鲍绍心里想什么,看人就要看眼睛,通过眼睛可以了解真相,人的嘴巴会骗人,眼睛骗不了。眼睛会说话,心里想什么,通过眼睛可以看出来。嘴巴只是用来迷惑人的,眼睛是来告诉人实情的。
“干事您就别客气了,说吧,我洗耳恭听。”鲍绍说。
“鲍国东打了人,当然,他也被打了,两个人都有过错,一个巴掌拍不响,要罚都要罚,怎么罚,需要分清责任,也可以各打五十大板,只要受伤严重的上官不告,这件事就算了了,不再追究,对上面报告,也这样说。干脆不承认有过打架斗殴案件,这件事不留案底,让上面也查不到,你们俩家的面子也能顾及到,你看怎么样?你知道,如果留案底,对他们都没好处,他们都还年轻,都是前途无量,还有,他们的后代,也需要有一个美好的前途,如果发现父辈有不好的记录,就会影响到他们的。这事我还没和他们俩细说,可能他们还不知道,如果知道,作为正常人,都不会冒险,进入档案的东西,哪里有那么好,万一查出来,那可不是玩的。你的孩子上学,读高中,上大学,都需要填表,这个你可能比较清楚一些。他俩的还不咋样,一个还在上小学,一个还没结婚。以后读书越多,填表也越多,审查也多。你有体会,他俩没有,越来越严格。这个不是开玩笑的。”东干事说。
“干事的意思是,只要上官不告,就没事,要是告了,估计赔偿额要增加,那我就要多出钱是吧?我的理解是这样的,不知道是不是。”鲍绍说。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意思。这个案子关键是看受伤严重的那一方的意见了,如果他对村里的调解不满意,他可以报案,也可以到法院起诉。那样,十拿九稳的,就是要赔给人家钱,具体赔多少,还要看人家主张多少,还要加上一些间接费用。这些费用,可能是假的,可能是真的,如果想要赔偿款,估计就是假的,有敲诈勒索的嫌疑。人到了这个份上,也无所谓敲诈,有的已经丧失了理智。”东干事说。
“啥间接费用?可以打比方,详细说一些吧?”鲍绍问。
“比如诉讼费,如果请律师的话,人家还可以要求你们出律师费啥的。还有其他费用。凭我对上官那小子的了解,他不是省油的灯,他不要,他媳妇不一定不要。他媳妇贼精明,会算账,把人拐卖了,被卖的还帮着数钱。”东干事说。
“没有吧?他请律师,为什么要我出钱?没有这个道理,不合法
吧?”鲍绍说。
“看看,你不信吧?我也不信,可是,人家想告什么就告什么,这是人家的权利,假如法官支持了他,你不就麻烦了吗?这些问题,你不得不考虑考虑,俗话说,‘屈死莫告状,饿死莫做贼’,这些老古话都是有道理的。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不是?前面都有人经历过,以前打官司觉得不好意思,现在都是理所当然。你看看法院,比医院里的人都多。还要拿号排队。你看看,这是啥现象?不正是说明了现在人都不信任对方,都要通过法院判决来解决矛盾,不知道的看热闹,知道的看门道。这里面的学问大得很。你不知道,我可以见过的。”东干事说。
听了东干事的一席话,鲍绍陷入沉思,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说,这样告下去,没完没了,到底啥时候才是个头?
东干事继续说:“假如他告状,你就要到庭应诉,参加法庭审理,你不去,人家法院不会答应,一定会采取措施,到时候,你的酒店的生意怎么办?我知道,到了法院,根据经验,你们还是需要赔钱,具体赔多少,要由法院审理后才知道。如果对方再找找关系,说说话,影响了判决,你怎么办?是不是要上诉?如果对上诉结果不满意,还怎么办?你想过这个问题吗?不是我想这样,是形势逼人。”
鲍绍不想卷入官司,听东干事这么一说,他还真有些动摇,就问:“干事,我也不想打官司,不知道上官需要多少钱才满意?你对我也是知根知底的。不用多说,一眼就看出来。”
“这个不好说,只要你这边答应赔钱,我就好说了,我去告诉他,也让他息事宁人,和气生财,何必要闹到底呢?弄到最后,还是吃亏,最后赚钱的还是法院或者律师,老百姓还是花钱买罪受,就跟旅游一样,钱花了,没有享受到,反而惹了一肚子的气回来。好多旅游回来的都后悔。春天,城里人去乡下看油菜花,乡下人去城里看樱花,见面打招呼,过后都骂对方傻,心里说,有啥看头?你有没有体会?没有的想有,当有了之后又不珍惜,就像很多人买了车,不敢开,让车闲置很多年,车都放坏了,越放越不值钱。”东干事说。
鲍绍不说话,点点头,看着大玻璃门外飞驰而过的汽车,他扎下头,开始吸烟,然后又抽出一根香烟,递给东干事,说:“干事,来,香烟。”
东干事见火候已经到了,就说:“你下决心吧,你这边工作做通了,我再去对上官说,让他见好就收,不要弄得都不满意。大家都是我亲戚,也是同村的,都是同行,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暂时都不会搬家到美国,那么,就好好地相处吧,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社区的和谐,化干戈为玉帛,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不要搞得紧张兮兮的,大家都不好过,社区也弄得不文明,人人都弄得像害病一样。和睦相处,才有健康,天天生气,见不得,这人肯定会气郁结于心,久而久之,就玩完了。我没读过多少书,形容不出来,说的都是大白话,你能懂就行。”
鲍绍暗暗佩服东干事了,这个人真不简单,做思想工作还真有一套,不过,他更看重的是他的威信,只要东干事出马,做通了上官的工作,大家都和睦相处,不再闹纷争,和气生财,各做各的生意,至于前仇旧恨,也就一笔勾销,没有啥了不起的。
鲍绍说:“干事,谢谢你提醒,您不说这些,我还真想不到。我天天也没了解现在的情况,只是有点空闲就打牌消磨时间。听你这么一说,还是要加强学习才对。”
“我经历的事蛮多,这点小事,很好解决,还好,没把人打成轻伤以上,如果打成轻伤以上,你就麻烦了,当然,不是由你来赔钱,可是,鲍国东给你打工,你在管钱,负责给他发工资,他没有钱,不找你找谁?以后多多教育他,他是你的侄儿,你不管教他,谁来管教?不把这件事管好,恐怕
以后还会出现类似的打架事件,到时候大家都要玩完。我们只是要应付上级检查,你就要动真金白银,动根本,现在都在抓钱,时间就是金钱,你摊上了事,不解决好,就没办法继续发展。如果愿意协商,就尽量协商,不进法院,如果硬扛,非进法院不可,那也没办法,一般来说,法院不是一般人玩得起的。搞不好,还很容易出问题。思前想后,还是要小心谨慎。怕事总有事,不怕就没事。多加小心。”东干事说。
鲍绍看看东干事的烟快抽完了,就不想给他,要知道,这烟挺贵的,东干事又是一个大烟枪,每天都要吸烟,包括凌会计,也喜欢吸烟,连牙齿都熏黑了,还要吸,仿佛只有香烟才能帮助他思考,解决问题似的。
东干事能做到吸烟的间隔,到了一定的程度,他是不吸烟的,不是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吸,直到吸得咳嗽不已还不肯罢手。这样的香烟,其实是毒烟,毒烟所过之处,一般都是死神经历的地方,一般来说,没有谁因为吸烟延长寿命的,相反,因为吸烟引发的癌症也是最多的,各种各样的癌症都有,简直令人窒息。烟草成为夺命杀手,很多人受害,但是很少有人觉醒。错误地认为香烟是名片,是拉近人与人距离的好工具。不管香烟的价格如何,很多人只是把香烟当成了工具,并没有重视吸烟带给人的危害。
东干事闲坐了一会儿,梁马江家的,看到东干事的茶水少了,赶紧提着开水瓶过来,说:“干事,请喝茶。”
“梁马江呢?”东干事问。
“他,简直像二郎神,带着天狗去巡逻去了。”梁马江家的说。
她倒完了水,当然,鲍绍的茶水也是她倒的,鲍绍是她老板,东干事是村里的干事,都是她的上级,都要尊重,因梁马江忙于打牌,对于这些琐事,都交给了他妻子来完成。
梁马江非常喜欢打牌,每天都雷打不动,必须要打,如果不打牌,就像没有烟抽、没有酒喝、没有觉睡、没有饭吃那样难受,只有一种灵丹妙药可以治疗他的难受症状,那就是恢复打牌,只要能打牌,就能排除所有的烦恼。打牌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当然,梁马江看到了东干事闲逛逛到了松柏酒店,他就提前跑了,如果东干事不出现,他有可能坐在东干事坐的位置上,然后慢慢地吸烟,慢慢地品茶,等着牌友来喊他一起打牌,他的每天的工作,就是这个,很多年就是这样。
松柏村海拔高,夏天凉爽,冬天家家户户都有火炉,烧柴的,只要有炉子,家里都暖和;这里很适合居住,也是牌友们最喜欢的地方。夏天非常凉爽,家里不需要空调;冬天的农户家里非常暖和,也不需要暖气,打牌打一通宵,也不会冻死人。家里很舒服,何必要跑到别的地方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山上的柴砍不完,冬季取暖没有一点问题。
他远远地看到了东干事,就提前溜了,他以前骑摩托车撞伤了东干事的父亲,一分钱没有赔,越是这样,他心里越害怕,越发虚,不敢面对东干事,因他欠东干事一个人情,这个人情,没有办法来还。一般来说,喜欢打牌的人兜里的钱,就是流水,只要没有新鲜的水进来,河床很快就会干涸。打牌一定带钱,据说可以带来好运。口袋空空如也去打牌,就是掉底子,没办法继续。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带钱过去,因为有钱在身上,无论走路还是说话都有信心、充满了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