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祺离开后,楚云暖当下写了一封信让春熙带回嘉陵老宅。
“春熙,你回嘉陵城以后,把以前母亲身边伺候的人都抓给我起来好好审问!”她早就怀疑楚家内部有奸细,故而前段时间让林宿壁加紧十万大山新楚宅的建造,古楼已城,接下来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嘉陵楚家古楼的书籍物品全部运到十万大山中。
春熙犹豫了一下:“可是族老哪里如何交代?”
控制几个人不难,难得是如何跟家族长老交代。要知道,楚氏每更迭一次家主,各楼各阁的都会换一波人,那些换下来的旧人则进入内部调教新一批人才。这些旧人是楚家功臣,从古至今,没有哪一代家主敢对他们动手。
楚云暖冷笑:“就说我楚云暖以家主身份下令肃清楚家上下!如果不服就让他们滚!”
母亲在世时,扩大了楚家家业不说,更稳定了楚家内部,当时的楚氏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可谁能想到,偏偏在楚家最为强盛的时候,堂堂楚家家主居然被人下了毒。楚云暖眼神忽然一变,诡谲如恶鬼。她一定要找出来,无论是谁,胆敢对她母亲动手,就要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
春熙大惊失色,“家主您的意思是楚家出了叛徒!可是,这怎么可能……我们明明没有收到一丁点儿消息。”
哐的一声,窗户被一阵强风给撞开了,风扑了进来,将桌上的纸吹的漫天飞舞,天色阴沉沉的,风雨将至。
楚云暖葱黄绫裙随风摆动,头上步摇泠泠做响,她声音冰凉凉的:“回去告诉古楼的那几个没事做的老头子,在我回嘉陵城之前,要是他们查不出楚家内部有多少奸细,就给我通通滚去找先祖谢罪!”
春熙道了声是,然后轻手轻脚的掩上房门,出去了。
楚云暖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此时天空完全黑了下来,房中悄然无声。过了半个时辰,一道闪电将整片天地照的亮如白昼,随着一声轰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望着窗外响成一片的雨,楚云暖一时怔住了。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下雨,尤其是在母亲去世后,因为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能抱着她温柔的跟她说不怕……一想到母亲的死,楚云暖心底总有几分冰冷的恨意,她不恨他抛弃他们母子三人,却恨他对母亲和弟弟云扬动了杀意。
楚云暖闭上眼睛,喃喃:“我想做好人的,可你们为什么要逼我……”
估摸着唐月审问得差不多了,楚云暖穿上披风回了楚家别院。
要去地牢,必须先通过后花园。满园的鲜花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反倒是芭蕉叶绿得发亮。
大雨滂沱,尽管楚云暖独撑一把伞,还是湿了半边肩膀。
楚云扬跪在雨中,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下,望着姐姐越来越近的身影,心中忐忑不安。
楚云暖走过弟弟身边,脚步略微一顿,“回去好好休息。”
“姐,我错了!”楚云扬赶忙抓住姐姐的裙摆。
楚云暖猛的转头,震得玉钗上的一颗玉珠子都跳了两下,“你有什么错!你说的那一句话不对?楚家本来就是你的,我不过是暂时替你管理罢了!”
楚云扬急急忙忙道,“我那是中了蛊……”
“那也是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楚云暖拂开弟弟的手,居高临下看着他窘迫样子,她吸入一口冷空气,努力平息心头的怒火,“云扬,我的好弟弟,不过才一年多,你就懂得跟我争权夺利,看来这乌蒙城果然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
“我没有!”楚云扬这一句话说得很大声,仿佛是为了掩盖他的心虚。
“楚云扬,自从你出生后,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是我一手将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楚家在你眼中是什么,任你戏耍的玩具吗?”楚云暖一巴掌甩到弟弟脸上,把他打得一个踉跄。她拼了命的护住楚家,保住弟弟,可他倒好,往死里糟蹋她的心血。
楚云扬爬起来,圆滚滚的大眼睛瞪着楚云暖,“我只是想证明我可以帮你!姐姐,楚家最强盛的时候他们都能杀了母亲,何况现在群狼环绕!”说着,楚云扬哽咽起来,“你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姐姐,母亲走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此刻,楚云暖只觉得一股暖流划过心头,她鼻头有些酸涩。正如云扬说的,她也只有他一个亲人,她可以为楚家死而后已,但绝不能让楚云扬有半分闪失。只是弟弟性格太过优柔寡断,她不得不狠下心来好好调教一番,否则将来叫她怎么放心把楚家交给他。
楚云暖冷笑:“你要帮我?楚云扬你告诉我,你想怎样帮我?你明知唐月不是你的乳母,你还是让她进了别院,更一步步的帮她掌控别院,你以为你能控制她,可到头来呢?你楚少爷因为她口中所谓的凄惨的经历对她生了同情心,将自己亲手送入她的砧板之上!要不是唐祺通知我,你要怎么收场,难道是抱着你的命和楚家家产去向唐家报道!”
听着姐姐的一番话,从小顺风顺水的楚云扬羞愧的低下头,是他太自以为是了吗?
见敲打的差不多了,楚云暖深吸一口气,“楚云扬,你的确聪明,凭你的布置本可以万无一失。”
这就是她当初明知唐月有鬼,还放任楚云扬在别院谋划的原因。她想好了一切,本以为可以借此锻炼楚云扬。可是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她这个弟弟实在是太过天真善良,居然会听信唐月的鬼话,从而被唐月下了迷惑人心的蛊,险些要了小命。
“你错就错在不该对一个要你命的人动恻隐之心!”该说的她都说了,接下来怎么做就要看他自己了。
楚云暖离开以后,立刻有小厮撑着伞跑上来。楚云扬跪在青石板上沉默了许久,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我真的做错了吗?”
“少爷,家主要保护的不仅仅是楚家,更要保住您的命!如果您再不果决一些,您就只会是家主的累赘!”
回应小厮的是楚云扬久久的沉默。
唐月在被抓后就被关到了楚家别院得地牢,就算是南堂四季如春,可地牢里依旧阴冷潮湿得很。
楚家别院的地牢虽说比不上嘉陵老宅的地牢,可也说的上是应有尽有。不大的房间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各种大小的刀具在火光下散发着阴冷的光。
楚云暖进来的时候唐月正在受刑,唐月面前放着一个做工精妙绝伦的银盘,盘身镂空内插上千根长针。
唐月被架在刑架上,衣不蔽体,脸上的人皮面具被毁了一半,此刻她的脸一半光滑细腻,一半如同风干的腊肉,火光下状如鬼魅。
行刑的人叫做向厉,是暗阁中一等一的审问好手,不管是多硬的骨头,只要到了他手上,一定会乖乖说话。
向厉头也不抬的将一根根长针送入唐月身体,这些长针是楚家特制,内含血槽又浑身倒刺,稍稍一动便痛如刀割,越痛越挣扎,越挣扎越痛。
“怎么样了?”楚云暖走到林宿壁身边问道。
林宿壁摇头,“整整一天了,唐月就是什么也不肯说。”
楚云暖嗤笑:“呵,好硬的骨头。”
唐月吃力的抬起眼睛,定定的看着栏杆后的楚云暖,她扯嘴:“你死心吧,我不会说……啊……”
向厉这人最见不得有人在他手底下还那么硬骨头,于是他抓起数十根长针没入唐月十指中,十指连心,唐月再度惨叫出声。还没等这波痛过去,向厉又刷的拔出唐月身体里的针,连皮带肉,痛得唐月脸色连连变化。
几番用刑,唐月还是不肯说,向厉微白着脸出来,“家主恕罪,属下无能。”
楚云暖摆手,一步步靠近唐月,她抚摸着唐月光滑的半边脸颊,“本家主最欣赏你这种对家族死心塌地的人,你放心,我留你个全尸。”这样的人她是欣赏的,可惜她却不能放过!
唐月筋疲力尽,她翻了个白眼,无力再跟楚云暖纠缠,楚云暖却让人把她放下,冷笑:“听说你唐家擅蛊,而我楚家擅医,那就来看看我们谁更胜一筹。来人,把人带上来!”
只见牢门被打开,辛毅笑容满面的站在最前头,后面是一个清瘦的少年,少年口舌被堵,看到唐月惨状后支支吾吾的叫了起来。
唐月本来不在意,可不经意间的一眼却让她面色大变,不顾剧痛疯了一样的扑向那个少年,“浩哥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唐月说着七手八脚的解开少年身上的绳子。
少年被下了药,就算解开绳子以后,还是一动不动的瘫软在地上。楚云暖挥手,让人把少年绑在刑架上,自己从牛皮囊里倒出些刀具,粗略一数,粗粗细细共有三十来把。
被按在地上的唐月呼吸一窒,那套刀具她认识,带弯钩的那把刀可以轻易剜出人骨头间的筋肉,若是手艺好的人,能保证骨头完整。其实说起来用凌迟逼供她也是各中好手,能刮人三千六百刀左右。也正是因为她活刮过不少人,她才知道凌迟之刑有多痛苦,没有人能熬得过。
“楚云暖你想做什么!”
“你觉得我想做什么?”楚云暖勾唇一笑,说不出的嗜血,她从刀具中翻出一把最薄的刀子在手里掂了掂。
她想凌迟自己儿子!这个想法从脑子里闪过后,唐月顿时疯了,她尖叫着想冲上去,却被人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楚云暖你这个疯子!”
辛毅从药箱里翻出一颗药塞进少年嘴里,解释道,“这可是好东西,能让人血流速度减慢,免得一会儿血肉模糊的影响家主下刀。”
果然是好东西,向厉满眼放光,凌迟之刑最烦的就是有人血流太快,下刀以后不好看不说,人死得也快。要是有了这个宝贝,以后他在对犯人动刀的时候,就不必费力去击打犯人心脏了。
楚云暖上前,冰冷的刀尖划过少年清瘦白皙的上身,最后慢慢留在少年的胸腹上,她瞧了眼浑身颤抖满眼惊恐的少年,“不要怪我,你要怪就怪你娘嘴太硬。”
她说完,刀尖一用力,剜下一块铜钱大小的肉来,只有一粒血珠蹦了出来,楚云暖赞叹道:“辛毅你这药效果不错嘛。”
少年痛得脸都扭曲在一起,唐月尖叫:“你要杀就杀了我,放了我儿子,他是无辜的!”
“你的命对我没用,你知道我要什么。”楚云暖的声音从始至终都十分冷淡,她刀尖又是一挑,三四块肉落到了脚边的银盆里。
就是向厉这样的逼供好手也看的目不转睛,家主出刀快而准,一连十刀,大小分毫不差,下一刀的新伤和上一刀的旧伤不仅界限分明,更完美的衔接在一起,状如鱼鳞。此时向厉满眼放光,这样的好手艺,真是恨不得跑上去向楚云暖讨教。
唐月心里正打着拉锯战,她知道楚云暖要的是什么,可自小她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不能背叛家族,她怎么能说,怎么能!
楚云暖可没打算要了着少年的命,所以在片了三十刀以后她放缓了速度,“去准备个火盆来,用了一天刑,我看她也饿了。”
唐月仿佛明白了什么,她惊恐的睁大双眼,手脚并用的朝角落里爬去。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她还是被拖了出来,睁睁的看着儿子身上的肉被一片片烤熟,被烤熟的肉香慢慢飘散在空气里,这股闻到让她几欲作呕。
楚云暖阴测测的笑了,“好香的味道,来人,伺候唐小姐用膳。”
唐月连连摇头死活不张嘴,可很快她的嘴便被撬开,然后烤熟的肉被人硬塞入她的嘴里,逼着她囫囵咽下去。唐月喉咙一阵阵发痒,恶心感不由自主的袭来,她抬头望着满眼惊恐的儿子,泪流满面,想吐得不行,她吃的是她儿子的肉啊!
不知道吃了多少片,唐月挣扎得更剧烈了,泪水几乎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只能隐约听见儿子喉咙里颤抖的嘶吼声。唐月尖叫出声:“啊啊啊,楚云暖,你不得好死!”
楚云暖蹲在唐月面前,声音含笑:“我早就已经不得好死了。倒是你儿子,还那么小,至于死在这个冰冷的地牢你吗?”楚云暖拿着刀,轻轻拍了拍唐月的脸颊,“你说呢?”
“你做梦,楚云暖我是不会说的!我真后悔当初没直接毒死你!”
楚云暖的笑容更冷了,她直勾勾的望着唐月,眼底光芒幽暗,如来自地狱深处的幽冷鬼火。她本不想再杀人,可这些人非逼着她不择手段!
“你当初没杀了我,所以你今天才会落到我手里!”楚云暖扯掉少年嘴里的布,顺手换了一把刀,落到少年的胸肌上,“一般胸肌能片十五刀左右,你相不相信,我最少可以片到三十刀。”
三十刀,也就是翻倍的痛苦!唐月脑子里全是儿子痛苦的模样,她浑身都在颤抖,泪眼朦胧。
也不知道楚云暖又在哪里割了一刀,少年惨叫伴随尖锐的哭喊响了起来。
“娘,救我,好疼!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唐月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她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哭喊:“求你不要,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放过他,他是无辜的!”
楚云暖顿时停住手,牢房里霎时安静下来,她招手让辛毅上来给少年包扎,自己则转身坐到红木太师椅上,仔细清理着双手,漫不经心:“早说不就得了。”
唐月垂着头,如丧家之犬。
楚云暖慢慢道:“说吧,楚家之中谁是你们人,或者我说的再清楚一点,是谁毒杀了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