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公主的心高高提起。
“欺压京城诸多贵女,嚣张跋扈,纵奴行凶,目无尊长,从即日起撸夺公主封号,从皇室玉碟除名,降为庶民。半月之后,作为福安公主媵妾陪嫁蜀地和亲!”
蜀地各部族素来征战不休,最后夜郎求助大齐,大齐出兵襄助,夜郎取得胜利。夜郎建国之后,派太子出使大齐,并向大齐求取公主,以保两国关系长治久安。永乐帝不舍女儿,故此从满朝文武大臣的女儿中,挑选一人封为公主,和亲夜郎。这位福安公主原是礼部侍郎家的女儿,和右丞相家的公子肖复礼两情相悦,本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后来白蓁蓁却瞧上肖复礼。福寿公主因着白蓁蓁几句哭求,设计将让夜郎太子相遇,夜郎太子顿时惊为天人,非亲不娶,如此她便成了和亲公主。福安公主与爱人劳燕分飞,不乏福寿的手笔,现在福寿落到她手里头,不知是何等的生不如死。
福寿公主踉跄着爬上前,“父皇,您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女儿啊!”
永乐帝最是冷心冷情不过,他这一生唯一的慈父之情只给过赵毓宸一个人,现在赵毓宸因为这个不孝女死了,他没有杀她已经看在她曾是自己女儿的份上,这是它最大的仁慈了!永乐帝挥手,“拖下去。”
这一番变故惊呆了孟莲,“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这是孟莲第一次在永乐帝面上瞧见这种冰冷的神情,她身体不由自主的后退,不过两三步却扑通摔在地上,异常狼狈。
赵毓泓拱手向永乐帝说着孟莲的罪状,“此女罪大恶极。第一以神女之身、假借永乐帝之威要挟北堂司徒恪,此为欺君罔上。第二,以三日梦毒害太子,并用解药从中牟利,前后两次对太子不利,此为以下犯上,罪无可赦。”
这两条罪名让孟连惊呆了,她脱口道,“赵毓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忘记当初我是怎么帮你的了吗?九原府赈灾如若不是我让你前去,你以为你能得到今日之功!”
赵毓泓微微笑着,“你还有脸提,当初九原府天灾,皇室本要赈灾,是你从中作梗置天下百姓于不顾,你是千古罪人!”
他如此说就等于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孟莲不可置信。
永乐帝也想到当时他要赈灾,孟莲偏偏劝住她的情形,目中森寒一片。九原府的事情虽然被世家给联合压了下来,但在民间他的声望已经是大不如前,再加上迦叶寺的事情,百姓对他这皇帝的感官已经差到了极致,这都是孟莲和迦叶寺的错!瞬间,永乐帝心中杀意磅礴。
孟莲呼吸一窒,真的很想假装看不到永乐的森寒的杀意,她身体在颤抖,十分惊恐,惶惶道,“陛下我是神女啊,你不可以杀我,我是神女!”
她不停强调着这两个字,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叫她心安,让她活命。
“神女?”楚云暖笑得花枝乱颤,她讽刺的瞧着孟莲,“陛下,臣曾经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发现这神女,是因依兰之罪流放西北南堂孟莲!迦叶寺杀了真正的神女,让孟莲李代桃僵,取而代之。她是罪女。私自逃离西北再先,伙同妖寺欺君再后,又联合司徒衍太子下手,实在罪不可赦!”
永乐帝有了台阶下,实实实在在的对孟莲起了杀心,不单单是因为她要了赵毓宸的命,更是因为这个女人算计了他!
“楚卿觉得该如何处置?”
楚云暖微笑着看着孟莲花容失色的模样,嘴角噙着一抹嗜血的笑容,眼睛翻滚涛涛海浪,“孟莲乃罪女,曾妖言惑众,还九原百姓无数,是妖女。臣以为,当处以火焚之刑!”
孟莲浑身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眼睛里均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她仰着头,光呆滞的望着楚云暖的如花笑靥,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陡然浮上心头。
永乐帝思虑半晌,最后自然是同意楚云暖所说了。孟莲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爬起来,连连磕着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楚云暖静静的看着这个样子的孟莲,只觉得解气,当初她有多么光鲜亮丽,现在的她就有多卑微。“陛下,您也应当知道我和孟莲的恩怨,臣请亲自监刑!”
她前后几次要孟莲的命,她都能死里逃生。她这次倒要看看,由她亲自动手,孟莲还能不能逃!
这不过是小事,永乐帝也懒得驳了她这个请求,欣然应允。这一瞬间,孟莲只觉得天崩地裂,可她心里头还是存了一丝丝的侥幸。
从皇宫出来,楚云暖心情十分好,上了马车之后就往京中最有名的茶楼而去。这座茶楼名叫雅舍,名字虽俗,可里头的东西都是上等的,茶汤滋味十分不错。京中权贵闲暇之余最爱到这里来,点上一壶清茶,听着小曲儿、评书,惬意舒爽。楚云暖也是在偶然之间才发现,这雅舍背后的主人是谁。
她这边才点上一壶好茶,并几盘特色茶点,雅间的门就被敲响了,随后赵毓泓从外面走进来。楚云暖捧着茶杯,“十殿下来得挺快的,怎么不在宫中多停留一会儿?你为陛下的心头肉报了仇,不等着陛下给你嘉奖,跑出来做什么?”
赵毓泓往楚云暖面前一坐,“那也得看楚家主你,愿不愿意让我获得这嘉奖!你又不是不清楚,我那些兄弟个个如狼似虎,我一个没有背景的皇子,哪敢继续待下去。倒是楚家主,你可是真厉害呀,不如我跟父皇说,为太子报仇血恨的人,实际上是你!”
楚云暖一点儿也不慌张,春熙往后退一步在门口守住,以防有人偷听。“这么快就猜到了,你也不算笨。”
赵毓泓鼻腔里一声冷哼,宋茜雪跟他相处半年之久,他清楚的知道宋茜雪这个人有多厉害,她恐怕是唯一一个在心智谋略上和楚云暖匹敌的人。记得他曾无数次的要求宋茜雪助他一臂之力,宋茜雪从来都是置之不理的的,只有这一次,宋茜雪竟然主动帮了他,不仅在背后出谋划策,更是主动帮了他查清楚孟莲在背后做的勾档。
“我承认我是挺欣赏茜雪的,我还以为我礼贤下士,终于是打动了她,没想到竟然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楚家主你高招呀,连我的内院,都能派人进去!”
楚云暖倒是没有心虚,面上一片坦然,“茜雪是宋家的智囊,若不是她帮你,你可能这么快查出来吗?如果没有我在背后透露消息,你觉得你能有现在的好处?我听说陛下晋百里贵嫔的位分——和妃娘娘,你应当感谢我的。”
很久以前她早就想三日梦解药的事情来对付孟莲,她一步一步的下套,从当时见到司徒恪的时候就已经在开始谋算,否则七天而已,哪里能快要了这两人的命,并让他们身败名裂。她让司徒恪将他和孟莲之间往来的信件都留了下来,至于司徒衍写给司徒恪那些信,是她伪造的。她嫁给司徒衍多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司徒衍的字迹,私印么,那更好办了。楚家能人异士无数,不过是仿造私印而已,又有什么难的。
原本她想要将此事让赵毓璟来做,毕竟这件事要是完成得好,在永乐帝面前那是大功一件,不仅为太子报仇,更可以顺势对北堂下手,这可是大功一件。很可惜,赵毓璟因为白国公的捣乱,被永乐帝猜忌居心不良,若是他再来做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了。她正愁找谁来做的时候,宋茜雪主动联系了她。
她试探着问宋茜雪为何要帮助赵毓泓,宋茜雪当时的表情她永远也忘不了——那种表情叫做求而不得。刹那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当下也就同意了宋茜雪要求。接下来的事情很顺理成章,孟莲必死无疑,赵毓泓得到他想要的功名利禄。
只是楚家主答应过宋茜雪,这一辈子都不会将真相告诉他,所以赵毓泓不会知道,他只会觉得宋茜雪利用了他。其实事实如何呢,是宋茜雪用楚宋两家的情义,来请求她帮助赵毓泓一次。楚云暖叹息一声,心中怜惜宋茜雪,“十殿下这件事情我们是互惠互利,你也别觉得自己吃了亏。”
赵毓泓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觉得被宋茜雪给利用了,心里头有些不爽快而已。他对宋茜雪难道还不够好吗?她是没有心么,竟然如此心安理得地利用着他。
“再过一个月,宋家人就要到达天京了,我给你三天时间,把人给送回来。”
这三天,与其是给赵毓泓的,还不如说是给宋茜雪的。她实在不想宋茜雪再待在那个地方,她真怕有朝一日,宋家姐妹因为一个男人而翻了脸。就算她相信宋茜雪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可宋茜如那人就难说了。
赵毓泓难得没有推脱,第一次从正面答应了楚云暖这个要求,“我明天就派人将她送回来。”
说罢赵毓泓将桌上茶水一口饮尽,起身便走。
漆雕十二扇屏风背后,一个温雅如书卷般的女子缓缓走出来,素雅的裙角半分不动,如古画中走出来的仕女。
楚云暖喝着茶,没有回头:“他误会你了,你这样值不值得?”
宋茜雪一笑,似乎千树万树梨花来,“姐姐思他如狂,是我唯一能为姐姐做的。”
“可是你明明——”
宋茜雪精致的容貌像是冰雪雕刻的一般,“楚家主,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起,你就看出了我的身体状况,你应该知道对我而言,情爱这种事情只能要了我的命。我早就不能活下去了,我却日复一日地告诉我自己,再撑得久一些,再撑得久一些……母亲他们已经失去了姐姐,不能再失去我这个女儿,我不仅仅是在微自己或活,也是在为姐姐。我拼命的学习,双倍的学习,就是想替姐姐将她那一份也学会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都不敢死,我怕——现在姐姐回来了,我终于可以放心了,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撑不下去,母亲身边还有一个姐姐可以尽孝。”
楚云暖真的十分怜惜她,“你别说了,我让若华给你调理身体,你会好好活下去的。日后,你再也不要去想那么多事情,免的忧思过度。”
宋茜雪笑了笑,轻轻点头,她素来最温柔不过,就像一枝静静绽放在尘世的雪莲花,不染尘硝。“这件事情,只不过是我唯一一次想顺着自己的心意而已。”
孟莲假扮神女愚弄百姓的事情,第二天就传遍了天京城,楚云暖命人将司徒衍和孟莲关在同一辆囚车里押赴刑场。原本会在二十几年后恩爱如初的帝后,如今却在破烂的囚笼里大打出手,孟莲是女子力气不如司徒衍,可她指甲留的长,又抓又掐,将司徒衍一张俊脸毁了个大半,大大小小的血痕充斥在脸上。两人在囚车里厮杀着,狼狈不已,路边不知是谁率先丢了一个臭鸡蛋,恶臭的蛋黄砸在孟莲的额头上,然后缓缓滑下,臭味袭来,叫孟莲趴在车边哇哇的吐了许久。紧接着各种各样的烂菜叶臭鸡蛋铺天盖地的袭来,两人没工夫打了,只能蜷缩着躲避。孟莲护住自己的脸蛋,此时的她狼狈的不像那个莲花一般的天命之女,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她只是一个可怜的阶下囚。
路边,一个妙龄少女推着一个坐轮椅的红眸男子走过。那人轻轻驻足,十分奇怪的看了一眼囚车上衣衫褴褛的人,听得旁边人说此人的斑斑恶迹,不由嗤之以鼻。背后少女轻笑一声,“这人可真不要脸。”
他应了一声“嗯”。
少女笑嘻嘻地推着他前行,两人越行越远,红眸青年再也没有回过头。
穿过半个天京城,终于是到达了刑场。楚云暖作为此次监斩官,好高高坐在上头,瞧着衙役将司徒衍从囚车里拉出来,扒光了衣服用渔网困住,他每一片肌肤都裸露在外面,刑官将然各式各样的刀具拿出,一一放好,司徒衍这时才觉得大势已去。
而那头孟莲被绑在柱子上,脚下是一堆堆柴火,她正对着司徒衍,眼睁睁的看着司徒衍身上的肉被一片一片地割下。
司徒衍痛得想叫,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在北堂之时的最爱用的刑罚就是凌迟,原来凌迟是这样的痛苦,叫人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约剐了办个时辰左右吧,司徒妍胸膛上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子,隔着一层薄薄的膜还能看见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楚云暖从高台上缓缓而下,蹲在司徒衍面前,刑官缓缓退下,春熙等人守在四周,不让人靠近。场上只留她和司徒义四目相对,“司徒衍,你是不是很纳闷,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步步算计你。”
楚云暖抚摸着司徒衍的面颊,目光中无悲无喜,这么久了,他们之间终于可以做一个了断。
“你或许不知道,前世你是定边王世子,我是楚家家主,我带着楚家富可敌国的产业嫁给你,襄助你,为你建立的北国鞠躬尽瘁。最后,你娶了孟莲,杀我楚氏族人,杀了赵毓璟,更是在后来眼睁睁的看着孟莲,杀了我的女儿司徒雅。我在冷宫里日复一日的腐朽,你和孟莲却恩爱和乐,任我被天下人辱骂。恶名我为你背了,可你怎么就不善待我的女儿,我的族人……冷宫中,我发誓,若有来世,我定然不做那个恶贯满盈的人。”
楚云暖说着,眼眶里有泪水漱漱而下,落到司徒衍的面颊上,冰凉一片。
濒临死亡之际,司徒衍灵台刹那间清明一片,在楚云暖的讲述中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北国江山,自毁双目退居冷宫的废后,一方字字泣血的罗帕——妾,楚氏云暖,南堂楚家家主,永乐三十年嫁定边王世子司徒衍为妃……
这一瞬间司徒衍陡然醒悟,又惊又怕,“你,云暖?”
“是我,司徒。”楚云暖微微笑着,逆光之下,她的容貌十分耀眼,也十分模糊,“我报了仇,但是看在雅儿的份上,我不想让你生生受了这一千三百刀。”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毒药,轻轻送入司徒衍口重,“你说我虚伪也罢,恶毒也好……司徒,我救过你这么多次,你的命是我的,你该该还我了。”
司徒衍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温热的鲜血从嘴巴里流了出来,他睁大眼睛想看清楚楚云暖的模样,目光所及之处只是一片模糊,他瞪眼瞧了半天,终于缓缓合上了双眼。
柱子上孟莲放声尖叫起来,司徒衍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死,他是北帝呀,北国赫赫有名的开国皇帝,他怎么会死!孟莲几乎快疯了,很多记忆在她脑子里交织,混乱一片,她几乎分不清什么是历史,什么是事实。
楚云暖一步一步走到她的眼前,孟莲只要一想到司徒衍是死在她手里这件事,立刻恐惧的尖叫着:“我不可能死,我是天命之女!六宫无妃的承诺我还有没看到,我不会死,我怎么可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