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茜如发作的时候正好是半夜,院门前和走廊下没有一个下人,周围安静的可怕,只能听到宋茜雪一声又一声的呼痛声。?
所有的下人都被木念云驱散了,在这个后宅里,她拥有绝对的权利。
木念云披着缠枝荷花的披风,朝着房间里走过去。绿玉跟在她身后,心里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在想该如何帮助娘娘在王爷面前脱罪,谋害子嗣,若是老爷还在这事就可大可小,可现在这种局面,定然会被王爷发作、厌弃。
才靠近房门,就闻到里头传出来的一股子血腥味,木念云用帕子掩住鼻子,示意绿玉开门。
房门推门以后,里头的血腥味就更重了。
“红梅,快去叫大夫,我肚子好疼……”宋茜如的声音都变调了。
木念云冷眼看着宋茜如几乎疼的在床上打滚的模样,脸上冷意更甚,一双盈盈的眸子里可见冰霜凝结。
宋茜如见外头没有人回应,强撑着扯开幔帐,“红梅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去请——”
声音骤然一凝。
宋茜如瞪大眼睛,一身红色宫装的木念云站在离她三步远处,头上步摇叮咚,目色冰冷。
“怎么是你,红梅呢?”话才说半句,宋茜如就怒喝起来,“你滚出去,王爷呢?我要见王爷!”
木念云寻了一个位置坐下,轻轻一笑,“王爷今天一直忙着陛下安排的差事,是不回府的,你难道忘了不成?哦,是我忘了通知你。怎么,今天的安胎药味道如何?”
宋茜如就反应过来,恐怕今天的事都是王妃一手安排的,安胎药,是张嬷嬷送来的安胎药有问题!“你竟然——”宋茜如下意识的就要起来,却扯到了肚子,她痛的脸色扭曲,仿佛是有千百把刀子在肚子里横冲直撞一样,叫人痛不欲生,她脸色都发白,冷汗滚滚落下。“我的孩子,木念云你这个毒妇、贱人,王爷,王爷不会饶过你的!”
木念云勾起唇角,欣赏着她狼狈的模样,倒是一点儿也不生气对方的辱骂。“这些日子,你仗着肚子里这块肉,可没少耀武扬威。王爷给你做主?你恐怕是忘了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是你假扮宋茜雪魅惑了王爷。宋茜雪是怎样死的,你难不成忘了,她是被你害死的。”
她毫不留情的话语,斯开了宋茜如身上的伪装,将她最脆弱的内里暴露在外头。宋茜如声音尖利,毫不留情的回击:“我是扮了宋茜雪才得到王爷青睐,才有了这个孩子,可你呢,你有什么,你的家族不如我,你的夫君心里记挂的是和我有着同样容貌的妹妹,我至少还有孩子,你呢,你什么都没有!”
提到孩子,木念云浑身冷意渐升,眼睛一眯,随手拿起一个茶壶就砸了过去,茶壶在床边四分五裂,吓了宋茜如一跳。
木念云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你的孩子很快就会变成一摊血水了!宋茜如,人在做天在看,你怕是没想到我会知道,你居然对我下狠手,你的孩子,就该给我的孩儿添命!”
宋茜如又惊又恐,似乎是完全没有料到木念云竟然会知道。
木念云成婚后半个月,她就察觉到她有孕,在木念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去找了若华。若华当初为宋茜雪调理身体,跟她也是有几分熟识的,她了解若华,单蠢得很,不过三言两语就被她骗到了改变孕脉的药物。她将药用到了木念云身上,府医把脉时并不能查出她有身孕,而后来她更是用虎狼之药弄死了木念云的孩子,当时没有一个大夫能看不来是流产,只说是气血不当,要好生调理。后来木念云虽然大好,可到底是不可能在有孩子了,所以在她后来怀孕之时,她才会如此嚣张,毕竟王妃不能有子,她的孩子就很有可能成为嫡子。
“你,你想做什么!”宋茜如方才还觉得木念云不可能怎么她,现在却是真的是怕了,她口不择言的说道,“木念云,我对你下了手,你也对我下了手,我们两清了,你不能动我,宋家不会放过你,王爷不会饶恕你!”
木念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心肠是够狠毒的了,可和宋茜如一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你现在还有脸跟我提宋家,你难道不知道宋家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吗?宋昉当初为何会受牢狱之灾,宋家为何成为皇子们眼中钉肉中刺,这都是因为你。”木念云字字句句几乎是敲在她心头,“宋茜如,我父亲虽然不是丞相了,可我背后还有母族,可你呢?宋大公子是章台御史,宋三公子是右相,可他们会帮你吗?愿意帮你吗?你瞧瞧你多可悲,在宋家唯一会对你掏心掏肺的宋茜雪已经被你给害死了,你觉得你现在还有翻身的可能吗?你的孩子,王爷不会怪我,我会找高僧批命,说是你这孩子克父克母,会阻碍王爷的富贵前程。”
木念云了解一个男人的野心,赵毓泓他汲汲营营了这么久,最想要的就是单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只要她说了宋茜如这个孩子是他命里灾星,那他不会计较其中原因。她能如此笃定,不仅仅是因为赵毓泓笃信命理,更是因为宋茜如这个人让他厌恶。
宋茜如几欲疯狂,挣扎着起身呵斥她:“你胡说,我是宋家人,王爷心里是有我的,木念云,你这个毒妇,王爷不会放过你!”
这么时候才想到自己是宋家人么?
木念云不动怒,微笑着吩咐人将屋子四周的窗户全部打开。这处屋子环山邻水,最是清凉不过,窗户一打开,冷风就从外面吹进来,吹散了满屋子的血腥气,宋茜如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战。她这才小产,木念云不说叫人给她诊治,还将周围窗户大开分明是想要她落下病根。
“木念云你不得好死你!”
木念云慢悠悠地直逼她跟前,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颌,“我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这就受不了了?”说完,她用力把宋茜如一推,很嫌弃的擦拭着手指,冷声吩咐道,“还不快弄些凉水来给侧妃清洗一下身子。”
第二天,赵毓泓从九城兵马司回了王府,不过一会儿,宋茜如就哭哭啼啼地找了过来,说是王妃凶悍,昨夜里给她灌了药,活生生落了她腹中之子。
震惊之下,赵毓泓赶忙叫来府中管家询问此事,据说是昨夜王妃派了张嬷嬷,假借王爷的名义去给宋侧妃送药,而后到半夜宋侧妃就落了胎。虽然他不喜宋茜如,可这好大也算是他的长子。
赵毓泓大怒,顿时把木念云叫到正厅里来。
木念云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宫装,雍容华贵,与旁边一身雪白哭哭涕涕的宋茜如形成鲜明对比。
下人们交头接耳,觉得这才是王府正妃应有的气势。
张嬷嬷在昨夜已经被送走了,现在遍寻王府上下压根就找不到这个人。木念云镇定自若地坐在一边喝着茶,冷眼瞧着宋茜如在一旁哭的梨花带雨,再怎么说宋茜如也是永乐帝亲封的县主,可她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委实对不住永乐帝的册封。
赵毓泓有一些厌烦她这个模样,若是宋茜雪定然不会这般软弱。
从前,宋茜雪还在的时候对他虽说是不假辞色,可到底触手可及,等到她死了以后,赵毓泓才猛然觉得心里空牢牢的。他不止一次怀念过当初她还在王府之时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虽然那个时候,宋茜雪的话总是很少,可她的确是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文采诗书上的见地和他简直是不谋而合。对于宋茜雪,他对她的好感最先其实因为和宋茜如有着几分相似的容貌,毕竟宋茜如也算和他青梅竹马,而后便是惊艳于她的才华品性。宋茜雪智慧无双,确实是他所要的贤内助,当然最让他刻骨铭心的是宋茜雪在他心中最美好的年华中逝去。
走了的人成了永远,也成了心目中的不可代替白月光、朱砂痣,而在身边的人,哪怕再珍贵也变成了一个让人厌恶的存在,譬如现在的宋茜如。他当初对宋茜如未必没有怜惜之情,可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实在是让他对宋茜如冷了心。
“王爷叫我来有什么事吗?”木念云端着茶杯,她出身显贵,一举一动充满着优雅贵气。
赵毓泓很直接的说道:“宋侧妃说,她腹中孩子是被你害死的。”
木念云一手端着茶杯,轻轻掀起眼帘,很是不屑的目光宋茜如身上一晃而过,“那王爷觉得呢?”
她语气淡淡的却充满着挑衅,赵毓泓的眉头顿时一皱,很是不悦,“王妃觉得本王该是何意,谋害王府子嗣,你好大的胆子!”
说句实在话,赵毓泓原本是不想跟木念云计较毕竟,他的正妃谋害庶出子嗣这种罪名定下去,到底是他面上无光,可是这木念云的态度实在是太恶劣了,简直就不把他这个夫君放在眼中。
绿玉唰地跪下,“王爷明鉴,此事跟娘娘无关,是奴婢,是奴婢看不惯侧妃每日跟娘娘作对,这才——”
木念云见红梅要认罪,当下搁下茶杯打断了她的话兴了,“下去!”
她上前几步,连一眼都不想看跪在地上的宋茜如,昨夜吹了一宿的风,她的脸色雪白的很,若她是宋茜如现在这时候肯定好好的卧床休养,而不是迫不及待的到赵毓泓面前告状。
“都下去!”
管家下意识的看了赵毓泓一眼,见赵毓泓轻微点头以后,这才带着下人退出去。木念云从袖中拿出一支签,签文上只写着八个字:青云直上,福祉祸兮。
“这是什么?”
“这是妾身昨日从寒山寺求回来的签,请悟德大师看过。”
悟德大师乃得道高僧,这一辈子是少为人解签批命,难得几次批过命的是百里太后,还有永乐帝,以及当年先皇后胎死腹中的那个孩子,他们当中之人,无一不是贵不可言。
“悟德大师如何说?”赵毓泓问道。
“青云直上,不过王爷会因为这个孩子而阻断富贵之路。”木念云再次很直白的说道,“大师说,宋侧妃腹中之子,与王爷青云之路相克,有他在,便是祸!”
“你胡说八道!”宋茜如虽然昨夜就知道木念云会有这一招,但没想到她居然能把悟德和尚给请出来,要王爷真的信了,那她昨夜受了委屈可就白受了。想起昨夜倒在身上冰凉刺骨的冷水,以及周围吹来的冷风,她身体就不住一个哆嗦。
木念云没有看她,脸上带着高傲的神色冷嗤了一声,转头对着赵毓泓,“王爷您说呢?她腹中之子会克着王爷,妾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再者说宋侧妃年纪还青,以后有的是机会怀孕,都是为了王爷前程,不过一个还没有成型的孩子而已,何必在意,你说是吧宋侧妃?”
宋茜如的身体都气得发抖,“你强词夺理!分明是你自己生不出来,故意报复!”
木念云的眼神很冷,几乎可见其中酝酿的风暴,“报复,你做了什么,需要我报复你?”
宋茜如顿时哑口无言。
她害了木念云的孩子,这能说么?
赵毓泓心里还是信了七分的,毕竟悟德大师批过的人无一不是贵人,既然他说这个孩子克他,那还是有几分可信的,不过是一个没有成型的孩子而已,说不上心疼。赵毓泓沉默了半晌,决意不再追究此事,只说道,“侧妃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腹中胎儿不保,扶她下去好生休息。”
“王爷!”宋茜如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木念云得意一笑,“来人,好生伺候着侧妃。”
宋茜如几乎是被人架着走的,府里三天两头的出事,赵毓泓都觉得疲惫异常,今日这事儿他是当过去了,可该敲打的还是得敲打,“你还是要有些容人质量,今天本王就不跟你计较,回去禁足一个月,好生想想,给怎样做好一个王妃!”
宋茜如的事情这么就算过去了,赵毓泓虽然是送了大量的补品药材,但是始终无法让宋茜如心情愉悦起来。
她从前以为只要嫁入王府就好了,凭她和赵毓泓幼年时的情谊,赵毓泓心里总是有她几分的,可事实不是这样。赵毓泓心里有死掉的宋茜雪,有他的锦绣前程,甚至是有木念云,可就是连她一丁点儿位置都没有,她做了这么多得到了什么?
既然赵毓泓要包庇木念云不为她讨回公道,那么她要的公道她自己来讨!
第二日,摄政王府侧妃被王妃灌药流产一事传,满朝上下几乎一夕皆知。
永乐帝震惊之后,治了赵毓泓一个齐家不严的罪过,罚了半年的俸禄,虽然做皇子的不差这一点钱,可到底面上无光。?
后宫各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高兴疯了。?
和妃得知此事儿正在花园里修剪花枝,心里不痛快极了,好不容易盼到她的孙子了,却被木念云给害死,木念云这丫头平日里看上去还是好好的,怎么就如此拎不清。
裴德妃听说摄政王府内宅不宁的事情,简直就是心情愉悦,近来紧锁的眉头都舒展了几分。?
今日正是秦王赵毓廷入宫拜见母妃的时候,裴德妃好些日子不见儿子,从早上开始就在等,直到中午的时候才收到消息,说是陛下留了秦王用膳。裴德妃特意问过还有没有其他人,内侍只说只有秦王一个人。?
“娘娘,陛下留秦王用膳,这是好事儿,说不准陛下真有提拔殿下的意思。”伺候在一边的女官说道。?
裴德妃眉目舒展起来,女官再接再厉的奉承道,“现在的几个皇子当中,说来说去也只有秦王最合适了。”
这个宫廷里首先是子凭母贵,然后才是母凭子贵,瑞亲王能力虽然出众,可到底出生不显,而四皇子么,能力稍逊一筹,摄政王倒是能力、出生都不错,可惜齐家不严,正妃谋害子嗣,这几乎是犯了大忌,剩下也只有秦王赵毓廷。
“可就是不知陛下到底是如何想的,若真心提拔廷儿,又怎么会——”裴德妃琢磨着,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女官一愣。
宣政殿,赵毓廷伺候完永乐帝用膳,才服下汤药就听到门口通传曹德庆来了。
他有些奇怪,父皇病重以后无数人去找过曹德庆的踪迹,但都是无功而返,而他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
曹德庆进去殿中,俯身跪下,“老奴参见陛下。”
“查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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