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猫（三）

十几分钟以后，120赶到。

谢天谢地梁实总算智商恢复，记得给助理打电话安排打点媒体。所以救护车来的时候，濯以秋得以安静地被医生从车里弄出来，并且非常低调地坐救护车进了急诊室。

梁实的那辆轿车设计得足够安全，并且这次是车屁股撞到了柱子，在急诊室里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后，医生终于给濯以秋下了诊断。包括那只疼的撕心裂肺的左手在内，所有的伤处都只是普通的软组织挫伤而已，没有伤到一块骨头——“最多疼个三五天，出点儿淤青，也就没事了。”医生非常肯定的说道。

尽管如此，濯以秋还是强迫医生帮她把左胳膊用绷带做了固定，以免她动作过猛牵扯到肌肉，疼的难受。

刚从诊室出来，隔壁诊室就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濯以秋抖了抖，又想到了那个小鸟依人扑进怀里的肌肉男，要往隔壁诊室去慰问一下的脚就怎么都迈不动了，索性站在走廊里掏出了手机。

以秋：睡了没。

小井：正准备……你又闯祸了？！

以秋：没，要是没睡帮我叫个靠得住的车吧。

小井：你不是和梁老师去吃饭了么？他没送你回去？那你自己打车回来不就行了么……

小井：等等！你不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以秋：出了个车祸。现在打着绷带，在龙城医院。如果不想明天我上新闻的话，最好找个靠谱点的车。

小井：？？？？我去，能不能不要每次只通知我一个结果？！

濯以秋直接把手机锁屏，又塞回了口袋里，凝神一听，诊室里的哀嚎已经变成了中气十足的咆哮：“我都说了！我没有酒驾！我没喝酒！我就是撞鬼了！……草，不是喝醉的幻觉，我还有目击证人！……你等等！”

濯以秋忍不住对着天花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白眼还没翻完，梁实已经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举着电话大步从诊室里蹦了出来。

“啊，我找到了！你等等！”梁实看到濯以秋眼睛一亮，几步跳过来，赶快把手机递了过去。濯以秋扬了扬眉毛，没有接，梁实解释道：“我哥们，我找他帮忙摆平媒体，跟他说明一下情况。”

“哦——”濯以秋拉长音，在心里第n次咒骂了一句傻逼。跟一个搞媒体的说这些，是想炒个大新闻还是想干嘛？对面现在还没挂电话写稿子还真是关系深厚的铁哥们。濯以秋随手拿起电话，不等对面说话，抢先拿念绕口令一样的语速说道：“他前面那些话你可以忘记了，没别的事情，就是他的驾照该重考了，驾驶技术简直烂透，倒车都能撞墙。”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直接挂电话。

“你干嘛挂我电话！”梁实目瞪口呆，“而且你明明也看到了，就是闹鬼啊！”

“梁先生，”濯以秋深吸一口气，郑重道，“今天这些都是你的幻觉，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我也希望你能忘记今天的事情。如果你不能忘掉，我希望你至少不要张扬的全世界都知道，特别是不要拉上我，ok？”

“拉上你？到底谁上谁？”梁实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遇到过奇怪的事情，从来没有！肯定是因为今天跟着你才这么倒霉！那只鬼就是跟着你来的！对！就是这样，不然你怎么这么淡定！”

“哈？很好。”濯以秋冷笑着点点头，“正巧我也有这种想法，那是你的车、地方是你选的，我们不妨看看那东西会缠着谁，我没做过亏心事我害怕什么？”说完，一转身，浓密的深棕色大波浪卷发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霸气的弧线，濯以秋雄赳赳地点着高跟鞋向医院外大踏步地走去。

※※※

小井还算够意思，大晚上的穿着睡衣就亲自出门接濯以秋回家。

深夜的龙城没有了堵车的烦恼，一路上听着小井碎碎念，不出十分钟就到家了。未免心烦，濯以秋干脆在小区门口就下了车，挥挥手打发小井回家。

“喂，你一只手还挂着呢！一个人真的没事儿么？”小井从窗户里探出头来问道。

“能有什么事儿，你赶快回家睡觉吧。我这又没骨折，大夫都说了，过两天就活蹦乱跳的。瞎操心。”说完也不再给小井唠叨的时间，刷了指纹闪身进了小区。

夏天这天气也是奇怪。从小区门口到楼门口不过短短一百米的距离，毫无征兆的大雨就倾盆而下。濯以秋吓了一跳，紧跑了两步冲进了楼里，就算是这样也湿了半个身子。几分钟以后，她终于一身狼狈地进了家门。

“啊——真是倒霉。”

高跟鞋随便踢到一边，濯以秋有气无力地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任由头发和衬衣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喵呜——”那只黑白色的小猫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轻轻一跃跳上了沙发靠背，蹲了下来，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注视着以秋。

“哟，你今天在家干什么了？”濯以秋漫不经心的用手指逗弄着猫咪的下巴，猫咪立刻满足地扬起了下巴，眯起了一双大眼睛，“真是抱歉啊，我又忘记带火腿回来了。”

“呼噜——呼噜——”猫咪好像被挠得很舒服，完全没有听到濯以秋的话似的，只顾开心地仰着脑袋。仰着仰着脑袋好像折到了后背上一样，一个踉跄，直直地从沙发靠背上跌了下来，一路骨碌碌地滚到了濯以秋的腿上。小猫被摔得昏头昏脑，干脆就着这个姿势打了个滚，把圆滚滚的白肚皮露出来给濯以秋看。

“你怎么这么舒服啊。”濯以秋失笑，拿手摸了摸小猫的肚皮。小猫的皮肤油光水滑，触感极佳，让人爱不释手。濯以秋摸着摸着就恶向胆边生，开始逆着猫毛撸了起来。本来乖柔的小猫立刻变成了炸毛兽，小猫也只是看了她一眼，继续眯着眼睛打滚，一副随君□□的好脾气样。

然而濯以秋的手却慢了下来。

外面的表皮虽然是干燥的，但是里面的绒毛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湿乎乎的。濯以秋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只小猫，然而小猫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还在自顾自地滚得开心，怎么看都只是一只傻乎乎的小奶猫。但是可能是因为今天晚上的经历过于惊悚，濯以秋的手停了下来。

“说起来今天晚上真是离奇啊。”濯以秋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小猫说话似的。小猫终于停止了翻滚，瞪大了眼睛圆鼓鼓地看过来，仿佛是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这个猫看起来真的格外的通人性，濯以秋这么想着，全身的肌肉开始变得紧绷，嘴上却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也不知道那个怪物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呢，真是让人想不到……喂，你说你不会也是个怪物什么的吧？”

濯以秋出其不意地一问，用一根手指头弹了一下小猫的额头，小猫居然又一个踉跄，差点儿从濯以秋腿上摔下去。好不容易保持住平衡，一抬头看到濯以秋修长的手指，居然很乖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濯以秋的手指。舔着舔着仿佛想起什么来什么似的，又舔自己胸前的皮毛，舔着舔着仿佛就沉浸进了自己的世界，完全忘记了濯以秋。

濯以秋审视地看着这只小猫，突然嘿嘿嘿地笑起来。

“这么想想，你非跟着我回来也有些日子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公是母呢。来让我看看，如果是母的一切都好说，如果是公的得尽快让你太监了，我最讨厌那玩意儿了。”一边说着就一边去抓小猫，小猫吓得四脚离地，原地跳了起来。

“喵——”一声惨叫，小猫眼见就要跑。一阵鸡飞狗跳，十分钟后，濯以秋心满意足地去洗热水澡，只留小猫一脸伤心地在卫生间玻璃墙面前趴成一团，舔舔爪子，觉得不对，又舔舔肚子。

“喵呜——”

“叫什么叫，都是女孩子你怕什么，谁让你还每天偷看我洗澡。”濯以秋的声音伴随着浴室的水声传了出来。

于是小猫又忧伤地舔了舔自己的肚子。

夜晚即将过去，濯以秋的生物钟几乎和只猫没有什么两样，等濯以秋觉得困得睁不开眼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些发亮了。濯以秋半靠在床头，脑袋一点一点的就要睡过去。

因为今天去过医院，她实在是受不了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所以她把头发也洗了。她这头烦恼丝密而长，就算是用吹风机也只能吹个半干，每次等头发潮气散去总需要两个多小时，她只能勉强保持清醒等头发干透。

然而这一天实在太困了。濯以秋感觉自己眼皮开始越来越沉，不过是十多分钟，她就毫无抵抗能力地会周公去了。

小猫蹲在她的枕头旁边，歪着脑袋打量着呼吸似乎已经平稳的濯以秋。五分钟，十分钟，濯以秋一动不动，小猫凑脸过去用湿漉漉的鼻子尖儿碰了碰濯以秋的鼻尖，濯以秋毫无反应。小猫想了想，又凑过去用小舌头舔了舔，濯以秋依旧毫无动静。

“喵呜？”

小猫从床上轻跃而下，化身成了一个少女。

少女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濯以秋，在床边咬了半天手指，终于伸出一根指头，挑起了濯以秋一缕长发的发尾。

如果濯以秋醒着，一定会大力赞扬这项技能的。

只见那一缕湿漉漉的长发随着少女指尖的滑动，慢慢变得干燥蓬松。她上下忙碌，不过十几分钟，就一缕一缕地把濯以秋那一头湿漉漉的和水草一样的头发弄得蓬松服帖，甚至连波浪卷的地方明天都可能不需要额外打理。少女心满意足地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又有点儿担忧地看着濯以秋那件丝质的睡衣。

“好像会感冒的吧？”她咬着指甲自言自语。双人床上只有濯以秋躺着的这部分没什么东西，但是这部分薄被被濯以秋压在身下，少女试着抽了抽却抽不出来。左顾右盼了一下，她决定把濯以秋床上的杂物清掉。

笔记本电脑，pad，数据线，耳机，看了一半的剧本……

濯以秋生活真的是相当的不羁。少女忙活了半天才算把床上清理干净，然后拽起清理出来的那一面被子，打算把濯以秋裹起来。

就在少女忙忙碌碌地把准备把被子盖在濯以秋身上的时候，一抬头突然发现躺在床上的濯以秋正睁着双眼——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神清明地注视着少女。

“呀！”少女手一松，跌坐在床上，当着濯以秋的面，又变成了一只猫。

濯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