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太阳直愣愣照在斑驳的院墙上,光秃秃的晃人眼。
萧瑾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一本《统考详解》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心里发慌。
索性,萧瑾将手里的书倒扣在书桌上,然后起身在书房渡着方步。这是他的习惯,每当心烦意乱,萧瑾便会走来走去。
背着手的萧瑾,漫无目的走着,脑子里回想着最近的事情,看看是否有什么疏漏。目光随意扫着书房的一切,忽的一份折纸印入眼帘。萧瑾脚步一顿,然后快步走去,拿起那份折纸,一篇《童试经学大意疏漏》跃入眼中。萧瑾一条条校对,随着手指轻轻滑动,一条条疏漏被排除出去,直到最后的《童试资格推举》一项,萧瑾手指一停,然后重重点了一下,是了,就是它了!
找到心烦的病灶,萧瑾长长出了口一气,然后将折子放回原位,抬腿迈步向外走去。
绿儿此时正在给抱来的大花猫寻食盆子,见萧瑾出来往院外走去,连忙问:“少爷,眼看就要晌午了,你这时候上哪去?”
萧瑾闻言挥了挥手:“我去三叔公家一趟,转眼便回来。”说着话,头也不回向外走去。
来到门口,萧瑾停下脚步,顿了顿回头对着绿儿说道:“午饭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吃。”
绿儿闻言噗嗤一声笑了:“不等少爷回来,绿儿难道自己吃独食不成?”
萧瑾闻言,一阵尴尬,借着开门的功夫遮了脸,然后头也不回,快步走去,留下绿儿看着自家少爷窘迫的样子哈哈直乐。
萧瑾口中的三叔公,掌管着族学,是族里最德高望重的族老之一。
早年间,曾游学州府,因才思敏捷,名噪一时。本也是个修道的真种子,只可惜因着一次莫民奇妙的匪乱被波及。虽最后逃得了性命,但是却伤了根基!终其一生都止步开脉,想要再进一步却是不得!
不过,虽然修为平平,筑基无望,但是对道学经义的理解却是不俗!特别是经逢大难而不死,对道义经典又有了一份不同见解,可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后来族长亲自前去延请,请受族学教瑜!便是萧瑾的父亲萧岳,也是三叔公启的蒙!
萧瑾之前翻的《童试资格推举》一文中便提到,要参加童子试须得有领了道敕的道士作保!如此才可去县里报名,取得参加童子试的资格!
对于此事,萧瑾之前自是知晓的。但是,不论是萧父还是之后的李先生,以及族学里的教瑜三叔公,对此事都是一言而过,并没有细讲!因为此事都是族学统一去县衙办理的!即便不是族学,就是外面的私塾,那也是私塾代为办理!
可如今,萧瑾二伯阻他参加童子试,萧瑾就不得不做防备。毕竟,作为萧瑾的嫡亲二伯,长辈寻了族学教瑜,讨了保书,说要亲自去办,这也合情合理。然后暗自匿下不言,等到县衙公布进考资格,没你的名字,那才真是吃了哑巴亏!
如今萧瑾能做的,便是来寻三叔公,自己讨了保书,然后自己去县衙报名!到时只要拿了县衙的回执,便是萧瑾二伯将关系走到了县衙,萧瑾也不怕!
科举作为此方世界进阶之机,是源源不断向仙道宗门输送新鲜血液的唯一途径!说是此方世界基石,一点也不过分!若是在科考中闹出丑闻,那才真真是惊世骇俗!说白了,皇朝只是代理宗门治世的!更不要说,还有神道起着监督的作用!
真要冒这天下之大不韪扰乱举才公平,萧瑾只需寻一神龛,燃一柱香,便可直达天听!真到那时,莫说县令,便是府宗也难逃干系!
不多时,萧瑾便来到一处精致典雅的宅院之前。萧瑾整整衣冠,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这才迈步向门房走去。
“劳驾这位小哥通禀一声,族学学生萧瑾前来拜见。”说着,向门房的少年拱了拱手。
“可不敢当七少爷见礼,七少爷且在此坐坐,小的这就去通禀。”说着,少年侧身让过,然后拿出一把竹椅给了萧瑾,这才向内快步走去。
内院的中堂刚要摆饭,便听管家说三房七少爷萧瑾前来拜访。萧老妇人闻言皱皱眉头,没说什么。一旁端坐,满头银发的老者闻言倒是一脸诧异,然后吩咐管家将人带到书房。
萧瑾不是第一次来三叔公家,此前请教道义经文时常来此。因此倒也不陌生。
在管家带领下,萧瑾转过一面影墙,穿过一片竹林便来到一幢小竹楼前,这便是三叔公的书房了。
“老爷,七少爷来了!”管家在门外恭声说道。
“恩,进来吧。”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
“后学末进萧瑾见过三叔公!”进了竹楼,萧瑾感觉眼前一暗,双眼一眯,便看到书桌前坐着的老者,连忙见礼。
“不用多礼”,说着,老者起身拉着萧瑾来到一旁坐下。然后招呼萧瑾品茶。
待萧瑾喝了茶,老者才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然后看着萧瑾缓缓问道:“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必是有要事才在此时寻老夫。说罢,有什么老夫可以帮得上忙的?”
萧瑾闻言,连忙起身赔罪:“学生冒昧,扰了三叔公午膳。”说着躬身一礼。
“莫要太过见外,你我同宗同族,又是我的蒙学生,有什么话尽管说来!”老者见状微微一笑,温言说着。
萧瑾听着老者和风细雨的话音,不由得心里一暖。三叔公在族学因着因材施教,态度和蔼可亲,赢得一众学生赞誉爱戴。可今次自己前来,却是显得对老者的不恭敬。思来想去,萧瑾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三叔公,童子试在即,萧瑾想请三叔公写封保书给晚辈,晚辈也好前去县衙办理进考凭证!”说罢,萧瑾只感觉屋子里一静,时间仿佛静止一般,然后就是茶盖摩擦茶杯的呲呲声。
“竟是防备到如此地步了吗?也好,老夫也少些麻烦。”半晌,老者才缓缓开口。
萧瑾闻言,只感觉一阵心酸。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发不出声来,只好躬身施了一礼。
“莫要这般,你幼年失亲,小心些是应该的。你家的事情,族里也不好多说什么。寄人篱下受些苛待在所难免,好在平安长大,也算是个有福的。”老者微微笑出声来。
“莫要因此移了性情,否则恐对道途有碍!你的才学,我是知晓的,三房出人才啊!”说着老者缓缓走向书架,抽出一叠折子。
“这保书我早就写好了,不过却不能由你一人前去县衙!宗族里龌龊再多,那也是你的依靠臂助!外人不敢欺你的保障!”
“今天,你且将你的保书拿去。明天,我派管家携了族里参加童试的保书同你一起前去县衙办理!就说是我派你前去的,如此,你也算有个说法!”说着,老者将一封折子给了萧瑾。
听着老者的话,萧瑾鼻头泛酸,双手恭敬接过保书,低声应了。
过了盏茶时间,萧瑾便走了出来,摸着胸口的保书,萧瑾双眼一阵模糊,低头快步向自家宅子走去。
萧瑾却不知道,自他走后不到一炷香时间,便有一红衣丫鬟进了三叔公的宅子,不一会儿,又气急败坏出来,嘴里不三不四咒骂着。
此时已经到了晌午,萧瑾刚进自家宅子,便看到绿儿抱着大花猫坐在中堂门槛上。
“绿儿,你怎的坐在这里?天寒气冷,若是着了病那可了不得!”萧瑾见状快步向前走去。
“少爷,你回来了!少爷饿了吧?你且等等,饭菜已经送来了,我温在锅里,摆上就能吃!”说着,将大花猫塞给萧瑾,然后快步向后面厨房走去。萧瑾父母去世时,年纪还小,于是跟着二伯一家吃饭,后来搬出来住,也一直没有单独开火。
萧瑾见状一笑,然后摇了摇头,双手提起大花猫抱在怀里。慢步向客厅走去。
绿儿做事一向爽利,等到萧瑾走到客厅,绿儿已经将饭摆好了!
萧瑾见状,将大花猫轻轻放在地上。然后环视客厅,在门后面找到了绿儿给大花猫准备的食盆子。
“最近书房里闹老鼠,这大花猫可是抓老鼠的行家里手,怠慢不得!还是要先伺候好它才是。”说着萧瑾拿着食盆子,将二房送来的午饭每样拨了一点。然后放在大花猫身前,看着它吃。
绿儿看着自家少爷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得好笑。不过她也是个孩子,不一会便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看着花猫将食盆子里的饭菜吃了个干净,萧瑾这才拍拍手,招呼绿儿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