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驿馆,黄昏的漫天飘雪里,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东界王一身黑色金花袍,带着人打开了侍卫的阻拦,一路直通驿馆的正厅,这时候,南界王跟普兰馨正在说说笑笑的吃着晚餐。
看到东界王迎着风雪冷着脸走进来,南界王心里‘咯噔’一声,不过很快的平复着情绪,站起身换上衣服笑脸相迎,普兰馨也站起身,天真无邪,清澈的眼睛里闪着光,甜甜的叫着“东界王叔叔,您什么时候来的呀”
“哦”本来满腔的怒意,东界王看到普兰馨毫无心机的笑,也缓和下了脸色“刚来不久”
来时定的计划,在看到普兰馨后,突然软了下来。
普兰馨是他看着长大的,四界多少年来交好,他虽然不当普兰馨是亲属,却也从来没有害她的心。
就是到了现在,他能想到这件事是南界王一手策划的,但是心里,他依然坚信,普兰馨是会出手相助的。
不为什么,是因为这个世侄女是个善良的人。
南界王这一辈子做了太多太多的事,分不了对错,但是他敢说,南界王做的最对的事儿,就是教了普兰馨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儿,这也算是南界王最大的功德。
所以,他到现在这一刻,决定还是试试另一条计划……。
“怎么了?”普兰馨站起身,看着东界王带来的队伍,清澈的大眼睛里蒙上了一种不安“怎么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南界王”东界王看了普兰馨一眼,直接看向南界王,开口,在笑,但是眼睛里一片冰冷“现在黄昏了”
“是啊”南界王笑的看上去年暖和亲,满是皱纹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东界王怎么来了,不说不来吗?你瞧瞧这,你现在进宫见楚君也晚了,只有等明天了,可是怎么说呢,明天就是楚君大婚了,东界王匆匆赶来,后来还得匆匆的走,想想,也是东界王的一片心意啊,只是不知道,这没有恭请函,没有通知北楚,带着军队私自进入北楚,北楚的君主会不会有疑心啊,哎呀,要是有了疑心,东界王可是不划算了啊”
“我懂南界王的意思”东界王的脸上的笑意不减,盯着南界王抬头“南界王不用提醒我,但是我现在能出现在这里,就表明了我的决心了”
“好好好”南界王鼓着掌,佩服的竖着大拇指“东界王真性情也,老哥哥佩服你,只佩服你,怒发冲冠为红颜,大气大气——”
“爹爹”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普兰馨走过来,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看南界王,看看东界王,微皱眉“东界王叔叔,你们怎么了,你们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呢?”
“我来跟公主说说……”
“回去——”南界王突然落下了笑容,拦住东界王的话,怒斥普兰馨“这里没有你的事儿,赶紧回屋去”
“……”一瞬间普兰馨吓住了,只是睁着眼看着,不敢置信的看着南界王,不满的喊着“爹爹——”
“回去——”南界王用前所未有的严厉怒视普兰馨。
他当然知道东界王这次来的用意,大概的目的就是直奔普兰馨的,所以,不能让普兰馨在这里做了靶子。
普兰馨气得转头跑到殿角的柱子旁,气得满眼含着泪,低着头用手背擦泪:也不知道爹爹怎么了?!烦人。
“哼,这个你放心,不关世侄女的事,我是来找你的”笑的很冷,东界王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南界王,脸上的神情说明了一切“你可别忘了,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这中间夹着北界王呢,你回去怎么跟北界王交待”
“我觉得这件事不应该在这里谈,不应该当着孩子的面谈”南界王脸上已经笑意全无“普兰馨也是你看着长大的……”
“当然”东界王扬眉,声音冰冷“我刚才就说过了,不关世侍女的事儿,而且我一直认为,老哥哥你这一生做的唯一功德的事儿,就是有了世侄女,这是老哥哥这辈子最大的功德”
“东界王,你威胁我”南界王的眼睛已经开始喷火。
“这话怎么说”东界王的笑容就要冻在脸上,牙齿暗暗咬的咯咯作响“我怎么听不懂呢?不怕告诉你老哥哥,你不出手,我自己去,也得把她救出来。”
“东界王”南界王闻言深沉了一下,微扬起下巴,语气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劝告“你在老哥哥心里,英雄万丈,你可要想清楚,你出去是个什么后果”
“所以我来了”东界王的笑容已经完全落下,眼睛直直的盯着南界王“我来求你了,求您出手相救……”
“你……”南界王睁圆了眼睛,看着跟自己共了一辈子事儿的东界王。
当下心中也有一丝的动摇,但是转头看着身边的普兰馨,南界王的心又硬了一成,冷硬的抬头看着东界王“要让东界王失望了,我不知道东界王说的是什么?!”
“老哥哥出手,我会把她带走”东界王开口,发誓一般“我保证,以后,任何人任何事,绝不会伤着公主分毫”
“说的这么容易”南界王明显的不相信,而后也是怒火中烧看着东界王“而且这件事桩桩件件都是她挑起来的,她越来越容不下普兰馨,她为自己,我为普兰馨,这本就是公平的买卖”
“……”重重的点头,东界王握紧双拳,对着南界王郑重的开口“我发誓,我会带她走”
“她会跟你走”南界王满满的不相信嗤笑“哼,怕是现在不是你能控制的了”
“但是现在在北楚啊”东界王开口,往前走了一步,低声看着南界王“只要身子跟了我,我就有办法让她跟我走”
“……”南界王闻言,满眼的不置信“你说,你没有……”
“不谈这个”东界王抬手制止,而后自信满满的看着南界王“但是我打听的很清楚,北界王绝对没有近过她的身子,所以,她的身子,是清白的,只要我拿了她的身子,她一定死心塌地的跟着我”
“哼”听了这句话,南界王转头看着站在旁生闷气的普兰馨,又想了想东界王的话,之后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嘴角也终于往上扬。
“这北界王也确实对我儿深情”
“的确是这样”像看到希望一般,东界王再次往前一步,低声开口“北界王对世侄女情深义重,对沈蝶舞根本就意思,沈蝶舞根本就没有近过北界王的身,北界王一心一意在公主身上,老哥哥你担心什么?”
“……”南界王得意的笑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儿,脸色又落了下来,阴沉着脸看东界王“这沈蝶舞可不是一次两次设计我儿了,在北界,刺激我儿,想让我儿跟北界王反目,在这里更加狠毒,居然设计我儿单独出去跟楚君会面,这是怎样的蛇蝎心肠,我也不过是顺手推舟,以牙还牙”
“我说了,我拿走”东界王握紧双手,看着外面的飘雪“你把她从那里弄出来,给我送过来,我把她拿了,绝对不会出现在北界王跟公主面前,反正北界现在有没有她这个嫡女,都没有关系,不是吗?”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南界王满满的犹豫,微皱眉看着眼前的东界王。
他不是不懂东界王的意思,东界王现在给他留着面子呢!
他猜想,东界王一开始就是奔着普兰馨来的,因为普兰馨一旦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出去救的,到时候,他也是得不偿失,沈蝶舞该救还得救,还在普兰馨这里失了面子。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这次整不了沈蝶舞,一旦这女人反扑防备,以后再想出手就难了。
“我在沈蝶舞的房间等她”东界王再次近前,小声的在南界王耳边开口“你用什么手段都行,只要她*于我,其他的事儿,都好办了”
“……”南界王闻言眼睛一亮,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东界王,而后,无声的仰头,静静地,低声的开口“只有她不行,你也得用药”
“好”回答的毫不犹豫,东界王看着外面的天色,再次拱手“我一定都听南界王的,但是现在首要的是先把人弄出来,晚了怕北楚宫里想出什么毒计来”
“……”弯起嘴角笑,南界王很自信的拍了拍东界王的肩膀“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你去沈蝶舞房间里等着,但是得委屈你一下,你不用服药,但是今天晚上跟明天一天,你都得跟沈蝶舞在房间里,直到后天跟我们一起回去,东界王,你可别说你不行啊,你正当是好年纪,哥哥相信你”
“老哥哥放心吧”终于舒了一口气,东界王也展开了笑颜,拍了拍南界王的肩膀“我就知道老哥哥不会驳了我的面子”
“那是你开的条件足够吸引”南界王笑的很贼,同样回拍了拍东界王的肩膀“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先把你的人带走”
“行”东界王摆手,侍卫统领上前,东界王耳语了几句,首领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南界王,南界王扬眉笑“回去吧,后天城外整装在十里坡等我们”
“是”那统领对着东界王躬身,对着南界王躬身后,带着人转身往外走,很快的消息在漫天的飞雪里。
东界王对着南界王拱手,南界王对着东界王摆手,随后南界王招手普兰馨“普兰馨,走,跟我去一趟楚宫”
“啊~”在一边生闷气的普兰馨听到爹爹的话,似解非解的看了两人一眼,最后还是对着东界王福身,跑进雪地里追着南界王“下这么大雪,去楚宫干嘛啊”
“沈蝶舞被楚宫的人叫走一天了,还没有回来,我们去看看”南界王拽着普兰往车上走。
“什么?!”普兰馨紧张的喊“一天没回来你怎么不早说,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不会”南界王在前面走着,跟沈蝶舞一前一后的冒着雪走向大门口。
屋檐下,东界王背着手看着,最后低头轻笑,转头看身后的人“沈蝶舞的房间在哪里?”
“这……”南界的随侍闻言都愣了一下,都没有听到东界王跟南界王的对话,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又不敢得罪东界王,只好慌忙的带着东界王往右边走廊的尽头走。
墙角,北界的一个随从看着眼前的情况,看着东界王走进了沈蝶舞的房间,慌张的转身往后跑……
一辆车,走在下着大雪的北楚盛京的大路上,店家部分都关门了,街两边较大的酒家断断续续的进进出出着人,热气腾腾的小饭馆,人们围桌坐着,笑声不断,几个行人撑着伞说说笑笑的从路上经过。
一派的繁华年景。
坐在宽大暖和的马车里,南界王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思深沉。
有生之年,能不能也看到西秦有这样的盛世华年。
盛京到皇宫的路程,因为下大雪,路段通畅的原因,很快的到了,车辆往里走的时候,一辆马车从内往外出来,速度并不慢,赶车的一路上举着手里的令牌,一打眼的瞬间,南界王看着迎面而来的马车瞪大了眼睛。
眼看着车子就要擦身而过,情急之下,南界先手打昏了普兰馨。
接着猛地探身出来,伸手拽住了赶车的缰绳,狠狠地往怀里带,马匹受惊甩头,带着车子横在了路中间,对面迎面而来疾奔的马车哪里想到会有这种情况,手拉着缰绳偏移着往道路的另一边跑。
只是说时迟那时快的速度,哪里还有思考的机会,疾奔而来的马车撞着南界王乘坐的马车的车尾,‘嘭’的一声响,南界王的车子被对面来的车子撞的后退了几步,马匹嘶鸣,而对面的车子大力的重重撞击之下,车子往一边倒,赶车的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拉直马匹。
还没等南界王说话,对面紧接着一匹马跑了过来,一个声音尖细的声音怒声嚷着“是哪个奴才赶车子不长眼,车子这么肃静,哪个宫的……”
太监的话说到一半,看到南界王笑佛一样挑开车帘露出头,顿时感觉气息短了一截。
这个是南界王,昨天宴会上,他见过。
这可如何是好,遇着了北界王,是不是要回昭阳宫告诉公公跟国丈,可是,就算他现在想转头,怕是也没有借口了吧,因为南界王笑的很和蔼,从车子上艰难的下来,迎着风雪,对着他一躬到底“我见过您,您是新后宫里的贵人,正好,这么巧,我们来正好要去找新后,正说没地方去,要先去见见楚君呢,正好遇着您了,也好,这么晚了,就不麻烦楚君了”
“这……”这个小公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面对满脸堆笑,笑的牲畜无害的南界王,早就吓傻了,只是睁大眼睛,已经完全没有了神情。
“哎哟,您看看,我真是老了,糊涂了”南界王看着那公公的神色,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笑着指了指一旁的马车“是不是,是不是,您看,一看您就是出来送人的,这样吧,就不劳烦您了,那我就先走了”
“这……”那个车辆上的马车看到南界王笑瓢一样过来,看着那公公的慌张的神色,最后没办法也只好把马车让出来,南界王笑的开心,对着站在风雪中的两人拱手“就不劳烦二位了,我就先走了,告辞告辞”
“走”南界王对着另外一个车辆的车夫招手,那赶车的侍卫领悟,带动马的缰绳,调转马头跟着南界王一起走。
身后站着大雪里的两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张的转身,往宫里跑。
赶着马车走的南界王,眼角的余光看着那两个人往里跑,走出宫门,小声的提醒着另一辆马车,小声的开口“走慢一点,我们等个人”
“是”那人领悟,赶着车子悠哉悠哉的走着,果然,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漫天的大雪里,一辆马车冲了过来,很快跟他们并肩走着,赶车的不是别人,南界王在昨天的宴会上见过,北楚的右丞相,当朝的国丈,萧弘扬萧大人。
“哟,萧大人”南界王看到萧弘扬,惊讶的开口“怎么这么巧,这么大雪,您要去哪儿啊”
“南界王”平复着情绪,萧弘扬笑的不动声色“南界王这是,后悔了吗?”意思很简单,我明白你的意图,出了事,谁也别想跑。
“哎”南界王哪里会不懂这个意思,做顿足捶胸状“儿女债,儿女债啊,这点你我们都懂都懂”
“呵呵呵”萧弘扬看着眼前满脸堆笑的老人,在心里咬碎了牙,只是脸上的笑意仍在“南界王也是随意,差一点,我的债主就万劫不复了”
“哟,瞧您说的”南界王的仍然不改面色,笑的依旧开心“老夫我下手就那么没准吗?您就放心吧,您看,现在不是一天云彩散了吗?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哈哈哈,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呵呵呵”萧弘扬跟着笑着,拉着马车的缰绳,跟着南界王走着,握着手中的缰绳抱拳“那就借南界王吉言,驱散这漫天的云彩”
“那是自然”南界王的笑容大大的,对着萧弘扬拱手“哎哟,您看,雪大了,我就不奉陪了,这不,得赶着回去,失陪了失陪了,有空聊,有空聊”
“好”拉住马车,萧弘扬拱手,看着南界王的马车疾奔而去,坐在马车上,迎着冷风,萧弘扬狠狠地对着雪地里啐了一口。
混蛋,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呸。
漫天的大雪中,皇宫的城门上方,楚飏一身紫袍,白色披风站在城墙的屋檐下,看着城外发生的一切,神色始终不放。
侧眼看着萧弘扬策动马头走向回家的方向,楚飏深深地出了一口气,背在伸手的双手无声的握紧。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只要出了城门,只要那个赶车子的人出了事,萧家就完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还是差了一步,所以,明天的大婚还得继续,他还得继续看着萧弘扬,如鲠在喉。
“皇上”周成走过来躬身,低声开口“查明,北界的蝶舞夫人就在车上,您看,是不是去拦下来!”
“拦下来做什么?”楚飏的声音很冷“拦下来跟萧家有关系吗?马车出了城,说什么萧氏都不会再认,弄不好,只会得罪了北界王,毕竟挨打的是北界王的夫人,其实,这样被南界王接走,也算是省却了一桩祸事”
“是”周成躬身,鉴于楚飏的怒气,不敢再开口。
“收兵回宫”楚飏冷厉的开口。
“是”周成躬身,弓着身退着转身往城下跑。
迎着风雪,楚飏转身,眼眸愈加的凌厉。
算你幸运,且再放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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