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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说季海棠抱着季飞云在老太太那里逗奶猫子玩儿,二人正在地板上乐得咯咯笑,老夫人也乐呵呵坐在一旁看两个调皮孩儿在她面前玩耍。
外面一阵说话声儿,就引进来二娘子的贴身婢女香草。
香草一进这屋中,腾地跪在地上:“老夫人,您就帮帮二娘子吧。”话说毕,一起眼就见季海棠抱着季飞云逗猫儿,那妙丽女子媚媚的眼儿似笑非笑瞧着她,让她一瞬忆起今日种种不安生,不由得背上发了一层寒。
秀云先训斥道:“慌什么!没个形状!有事慢慢说来!”
香草返神,不再去看季海棠:“是阿郎和夫人,阿郎和夫人让阿月搬去清心院。”
季海棠抿了抿唇,似乎真正笑了一下,却还未露得很明白就抱着季飞云问道:“你还怕猫么?”
季飞云捧着海棠的脸,装成个哄小孩的模样:“不怕了,不怕了啊,我抱它给你玩。”说着,真要伸手去抱黑白花斑的小奶猫过来。
季海棠忙伸手拦了一拦季飞云:“你忘了它要抓人么?等你长大了,它不敢抓你了,你再抱。”
老太太人精明耳朵也尖,瞥了季飞云一眼,正逢着季飞云朝季海棠怀里缩,嘴里还嘟嘟囔囔:“抓我的猫大,这小猫喵也抓人么?”
这人就算面子上做得再大度,心里若是不喜欢,怎么都是有些膈应的,尤其是老太太这种精通内宅事物的人,面子上永远是该做的做的极好,心中却看得通通透透,该有的膈应一点儿也不会少,譬如季飞云被猫抓了,那罪魁祸首是谁.......
老太太心有所动,转眼看了眼秀云。
秀云连忙递了清新薄荷汤来:“这些日子热,您要多喝些消暑。”
老太太垂着眼看着药色的薄荷汤,淡淡问了句:“夫人和阿郎可是罚了他们?”
“这......”香草气软:“不曾有。”
老太太又问:“可是按从前的用度安排?”
“......是。”
老太太喝了口汤,将汤盏递给秀云去,转脸来问海棠:“海棠,听见了么?”
季海棠不知她的祖母怎么忽然问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猜是因她方才刻意说猫的事儿,让老太太料到她的小心思,暗想与明白人也装不了糊涂,她也不再像上午似的装可怜,当即理了神色,颇为正经:“阿月受了伤,去清心斋正好养伤,而二娘子既然过继给了母亲,便不好再跟阿月呆在一处,惹人闲话,坏了二娘子和母亲两人的好名声。”
老太太心中早有决断,让郑月该哪儿凉快哪儿凉快去,但想问季海棠一问,以此练练她的手段,此刻听她话中还颇有道理,则欣慰点头,朝香草道:“正是此意。没有短她的嚼用,定是想让她去清心斋好好养伤,你回去帮着阿月好好收拾。”
香草睁圆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对他们来说天大的事儿,到这里被季海棠三言两语打了回去,又要叩首求两句情,但听秀云道:“快快回去照顾二娘子,新选的婆子没去,二娘子手边没用的人,若是去了也得有个人带带。”
香草听得此话,哪里还敢再留,只能伏低告退而去。
季海棠又开始捉弄季飞云,咯吱得季飞云在垫子上胡滚,老太太看这情形,跟着笑了几声,又抬脚轻轻踢了踢季飞云的背:“你怎么这样黏你大姐姐。”
季飞云一骨碌爬坐起来,朝老太太怀里栽脑袋:“香香,祖母香香,大姐姐香香。”
小屁孩又开始哄人,乐得老太太一巴掌拍在季飞云屁股上:“看你这蒙人的样儿!”
季飞云溜溜转了眼珠子,又朝季海棠怀里扑去,让季海棠伸手接了个满怀。
老太太道:“你父亲是心疼你啊。”
季海棠微微一笑,低眼瞧着箩筐里一窝子绒绒奶猫,想起季嘉文还真对她上心,心中很是甜腻。
老太□□抚似的摸着她头上的发髻,仍旧笑得慈爱。
海棠自在老太太那儿用了饭食,就命人抬了猫儿一同回海棠院子,拉着秀云送了她一段路程,询问了老太太的病情。
秀云道:“是咳疾,私下里叫了几个大夫治,没给治好,老夫人人要强,几位主子们也都没告诉。”犹豫一下,捉了季海棠的手臂拉至一旁,悄悄儿道:“您心知就行,不要露出口风去,老夫人就是怕别人知道才瞒着,若是露出口风去,只怕自己得生好一阵子闷气。”
季海棠知晓老太太那臭脾气,跟她也没两样,便低声应承道:“我自不会透露出去,你是咱们需得给她找个好大夫,小病拖成大病才最磨人。”
秀云自是笑盈盈点头应下,一路谈笑着将她送出锦荣院才折返。
季海棠回到海棠院已是星辰密布,但她又稀奇几只小猫,守着猫逗了一个时辰才回屋中泡澡。
赵麽麽立在屏风边悄悄盯着闭眼儿泡澡的海棠,低声唤道:“娘子,二娘子院子里今儿......”
赵麽麽将今日之事一一说了,季海棠低低嗯了一声儿:“新管事的婆子给她找了没有?”
赵麽麽说:“哪能那样快,她如今是嫡女,想来也要找个好的婆子侍候。”
海棠睁眼轻笑,氤氤氲氲一片水汽中,那眼珠儿亮晶晶地闪着:“估摸年纪与你相差不大,你可多与她吃酒,万事有个交心的好友,若是钱不够,可到我这处来取。”
赵麽麽也是个机灵的,听出海棠指点她去笼络那婆子,忙不迭应到:“咱们几个老货能吃什么好的了,婢子这点儿钱还够用。”
海棠又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她的确料到季嘉文会罚郑月,却不曾料到会将郑月赶到清心斋里去,这样更好,沈清梅可在季映兰身边安插一个眼线,而她也可以把那个眼线变成自己的刀子。
次日清晨,季家两位小娘子并着何家两位娘子来探季海棠,小娘子们得知她养了几只猫,皆跑去逗猫,几人热热闹闹,像是前两日没有针锋相对过。
季海棠倒也无心提起旧事,还欢欢喜喜命人端上了酥酪招待几位小娘子。
几位小娘子拿着酥饼蘸酥酪吃着,何雪芳非要体现出点儿教养,娇滴滴小口口地咬着,顺道不在意地提道:“海棠,咱们要回长安了。”
季海棠早盼着眼前两个小跳蚤快回长安去蹦跶,忍不住乐了得挑唇翘眉,嘴里说的却是另外一番虚话:“你们回长安就有龙脑油了。”
何雪芳嘴里一顿,显然有些不高兴了:“你到底还要说几次龙脑油!”
季海棠就是这么个欠人儿,谁拿一句话惹了她不高兴,她总归能找到一百种法子折腾回去。
她听见何雪芳不高兴,心头更乐,咯咯笑了几声却不与其争辩。
何春华神神秘秘道:“听说我娘今儿去找外祖母说亲了。”
季家两位小娘子像长颈鹅似的伸长脖子来听,季海棠亦努力地装了个惊奇的神色:“是么?是谁?”
季海棠这副天真模样美则美矣,只在何春华眼里就是蠢上了天,暗道她说这话,但凡是个有心的人,都会先朝自个儿身上去,可季海棠还偏蠢兮兮地问。
想着,她也露出不屑:“听我阿娘说,是映兰呢!”
季海棠“喔”一声,给何春华添了盏果浆,吹捧道:“那可好啊,二娘子知书达理,正有长安风范。”
何春华可没忘了昨前日的那几场折腾,听出她话里的虚伪,轻哧一声:“是么?却不如你见得世面,想来你生得也是最美的,若是能做我嫂嫂,能比她差了?”
季海棠......
她自认为不比季映兰差,可她不稀得去啊~
何雪芳也添声儿:“你想去么?我阿兄可有本事了,准给你挣个诰命!”
季海棠实在不知道两位小娘子此刻来撺掇她是什么意思,不过她懒得陪他们玩耍,只傻傻摇头:“我不去,我陪着我祖母呢。”
何春华和何雪芳面面相觑,本想在离去之前挑拨一手,看来是不行了。
何春华立即笑道:“不去也罢,总归咱们是一家人。”
季海棠不住点头。
且说季兰芝又卷了何雨亭的画像先去找了沈清梅,将事情絮叨一阵子,沈清梅爽快应下了帮着说好话,二人同老太太商议订亲之事。
老太太和秀云坐在凉榻上下棋,两位夫人就进门请礼,老太太便命人撤了棋枰,给两位夫人添茶。
季兰芝抿了一口茶就急切提起婚事:“阿娘,这次我找海棠,我找映兰,你可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老太太故意端了一脸的不明白出来:“这是何意?你要定下映兰么?”
季兰芝心知老太太装傻,也不揭破,附和道:“可不是么,您要留着海棠,总该把映兰给儿啊。”
老太太似乎明白了,放下茶盏笑道:“这...你该问她母亲,梅儿来定。”
沈清梅起身到老太太身边躬身站着:“按儿的意思,就让映兰去,有何夫人照顾她,咱们也都放心。”
老太太接过一串檀木佛珠子不紧不慢数着,季兰芝眼光落在檀木珠子上,闹不明白老太太还在装什么稳重,催促道:“阿娘,你看可好?”
老太太手指顿住:“好是好,可咱们也得见一面雨亭不是?在画上哪里就看得明白了。”
季兰芝听老太太是计较这个,拍着胸脯保证道:“这您可放了心,待到冬日,弘文馆给了假就来拜见你们。”
老太太自是笑眯眯应下,合着沈清梅说了些喜庆的好话,把此事定了下来,又热热闹闹地送出了季兰芝。
季兰芝一走,老太太便放下手里的佛珠同沈清梅道:“既然将映兰配给了何雨亭,挑个好的婆子教教,休要丢了季家颜面。”
老太太避开提郑月只说找婆子,沈清梅也放心,知道老太太是允了那母女分开,讨好笑道:“这是自然,将我从长安带来的婆子给她可好?”
拿她的婆子给二娘子?果然她也咽不下这口气么?老太太别有深意地看了沈清梅一眼,而后又阖上眼皮,摆了摆手:“随你,随你。”
沈清梅也高高兴兴应了,给老太太轻轻揉着肩膀。
待到这八月初时,季家终于送走了季兰芝几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