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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左右,沈氏派人将巧燕送了来,巧燕进了门又给季海棠跪下:“娘子之恩,奴永世不忘。”
季海棠从榻上起来,伸手拉着巧燕的手瞧了瞧,只见上面乌青水泡鼓鼓,只怕是好了也要留疤,心中也有些可惜,遂吩咐清音:“你带她下去敷药。”又对巧燕道:“今日你就好好歇息,明儿你跟着清音学着怎么照顾我,只看着学,不必做什么,等你伤好些再跟着做。”
巧燕对季海棠的映象一直是个冷静的人,却不知道她竟然如此温情,不由得眼角有些湿润道:“不碍事的,奴能做事儿,这点儿小伤不碍事。”
季海棠笑道:“你不必着急,你的伤是不能做活儿的,即便是做了也做不好,等你伤好些多做些就是。”
说罢,季海棠命人将巧燕带了下去,不过多时,清音回了过来服侍她,季海棠端着盏吃茶:“你当初求情救她,那你就多教她一些,她也替你多分担些。”
清音笑着应下。
没过几日季嘉文就赶到了长安城,季吴氏早几日就命人将必备之物搬进了宅子,谢老太太也提前一日替季吴氏他们摆宴。
家中女眷坐了一堂,各自饮酒,与季吴氏说了道别的话,谢芸娘听说季海棠要离开谢府,一直黏着季海棠坐,到了吃尽宴席也不肯离开,真尾巴似的跟着季海棠。
季吴氏留在谢老太太那儿说体己话,季海棠不再怕谢靖碰她,就送了谢芸娘回捧月院。
小姑娘走到捧月院门口不肯挪脚,抱着季海棠的腿说:“你别走好不好,我爹只走几天,他很快就回来。”
季海棠不懂小孩子怎么会把两件事儿扯在一起,就蹲下身来捏谢芸娘的脸,哄道:“你要乖乖的,你要是想我就来找我好不好?”
“可以吗?”谢芸娘似乎是不信,转头看娟儿。
娟儿点了点头,谢芸娘就垂了脑袋闷着,耳边螟蛉咕咕直叫,她又抬起头来捧着季海棠的脸说:“你扯谎,你是想跑,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爹。”
季海棠皱眉道:“没有,我喜欢你,可喜欢你了。”
“你说谎,你说谎,你要是喜欢我就不会走了。”她说了就瘪嘴,忍不住掉泪珠子:“你也不喜欢我爹,他的驼铃你不要,你不喜欢他。”
季海棠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姑娘,就对娟儿说:“我先走,你好好照顾她。”
娟儿低声应下,领了谢芸娘朝院子里去,季海棠折身回院子,没走几步,就听见谢芸娘哇哇哭着跑来抱着她的腿儿。
“你别走啊,你不要我了吗?我爹很快就回来,他能留你的!”
原来是这样联系起来的,季海棠看她哭得实在可怜,也有些辛酸,出声哄道:“不走,不走,我只是去玩几日。”
“真的吗?”谢芸娘哭得直抽抽,望着她:“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你乖乖等我,不许哭,你要是哭了,我就不回来了。”
谢芸娘立刻吸着鼻子瘪着嘴不敢再哭,季海棠拿着帕子给她擦脸,她又盯着季海棠:“你要早些回来,我和我爹会去找你的。”
季海棠被她逗乐了,直哄着她,给她擦了泪,又对娟儿道:“明儿就让她多睡些时辰,省地到时候又得哭一场。”
娟儿应下,谢芸娘就拿手指戳着脸说:“芸娘不哭,哭了你就不想回来了。”
季海棠真是被她暖得心软软地,又将她送进了院子才回去。
谢芸娘进了屋子洗漱了就躺在榻上翻来翻去,翻了一会儿揉着眼睛,轻轻喊“娟儿”,娟儿掌了灯在她跟前儿哼歌儿哄她睡。
谢芸娘虚眼儿看房顶子:“我爹什么时候回来?海棠阿姐什么时候回来?”
娟儿也心疼谢芸娘,低声哄道:“快了,很快就回来,接季家娘子来陪你。”
谢芸娘终于“嗯”了一声,放心地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季吴氏就领着季海棠回了季家宅邸,将屋中再收拾了一次,各屋子熏了些香,又烹了些茶。
到了晌午时分,季嘉文他们才到府门口,季吴氏赶紧领着季海棠到门口迎接。
季嘉文下马伸手接了沈青梅和季飞云下马车,柳姨娘和三位娘子也都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季飞云一下马车,瞥见了季海棠的影儿,就扑了过来,抱着她叫唤。
季海棠看他虽是年幼,但隔了这么几个月,他还能记得她,也实在不容易,就笑他:“你还记得我?”
“记得…大姐姐。”季飞云笑嘻嘻答她。
沈青梅走过来说:“你走那几日哭成了只熊,说要自己骑马到长安来找你,爬上马背不会骑,又哭了一阵儿,好不容易才哄着呢。”
季海棠听见这话,心头也暖,又忍不住伸手抱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抱不了这三岁四岁的娃娃,赶忙哎哟一声问道:“你吃了什么好吃的,长得这样沉?”
季飞云说:“好多呢,我给你带了猫,你要吗?”
“猫?”季海棠记起来了,她确实养了一群猫,走的时候也没管,想不到他给记住了!
沈青梅笑骂道:“你少来讨好,分明是你阿爹叫人装了来的。”
季飞云嘟了嘟嘴儿,转头望着季嘉文,但见季嘉文笑着,心头也不害怕,跟着嘻嘻笑说:“那只飞雀,我带来的!”
“什么飞雀?”季海棠问。
沈青梅说:“还能什么飞雀,你谢六叔送的那只,让你给养惯了,每日里都回来讨食儿,五郎就捉了它关进笼子里给你带来了。”
季海棠……
谢靖那个混球!还真让他说准了!
赵麽麽端来了一箩猫儿,几只梨花猫儿长大了,皆伸着脖子叫唤,季海棠瞧着可爱就摸了摸,命人放进屋里去。
再说两位小娘子都长高了一截儿,越发纤细柔美起来,至于季映兰则有些面色苍白,没什么神采,三人纷纷上前来行礼,季海棠也说了几句关怀的客套话。
季吴氏在一旁命人将东西搬进去,又招呼了一家人进府中去。
一行人进了府中,在厅堂中坐了一会儿,说了一会儿闲话,就各自回屋去收拾,季飞云黏着季海棠,跟了季海棠去玩耍,进了院子瞧见几只圆头肥猫在拴在回廊上,就指着猫说:“不是我带来的。”
季海棠笑道:“不是,不是,是别人送的。”
季飞云“喔”了一声,哔哔叭叭地跑去看猫儿,青玉连忙跟上去,害怕季飞云被猫抓了。
季飞云蹲在地上摸猫儿,猫儿来蹭他的手无比乖巧,青玉在一旁说:“这猫生得好看。”
季海棠不理这话,只令人进屋子端了垫子出来给几人摆着,又端了茶水出来吃着。
才过了半个时辰,沈青梅就过来瞧季飞云,也瞧见那猫儿,一眼就认出了这猫种,就笑道:“谁送的骠国猫?”
季海棠说:“谢六叔送的。”
“谢……”沈青梅脸上有些僵,以女人的心思来说,这足以引起她的重视,但见季海棠脸色淡淡,反而不知怎么来问这事儿,只说道:“我听说你见过卫宏了。”
季海棠轻声“嗯”了,捧了茶给沈青梅吃,沈青梅吃过一盏,拿帕子擦了嘴,季海棠却想起了季映兰那苍白的脸,就问了句:“二娘子神色不佳,是舟车劳顿么?”
沈青梅瞧了眼季海棠:“你走之后,她又病了,脑袋疼,大夫说是淤血阻滞,吃着药调养着。”
“脑袋疼?”季海棠略有些惊疑,怎么好好的就说是脑袋疼了?
沈青梅道:“像是除夕那次在佛堂留下的病根儿,撞在案几上撞伤了,一直没好。”
季海棠回忆半晌,好像当时是推了季映兰……过了片刻,沈青梅又说:“也不必多想,总归是能治好的。”
季海棠点了点头,抬手给沈青梅添茶。
沈青梅推了推茶说:“不必了,我要到阿家那儿去,就是来看看五郎有没有烦你。”
季海棠笑道:“他不折腾,儿喜欢得很。”
沈青梅咯咯笑了,又起身问了季飞云在哪里用饭,季飞云赖在季海棠这儿吃,沈青梅便不再多留。
沈青梅一路快步去了季吴氏那头,进了屋子行了礼,上前去落了座吃着茶水,说道:“方才我在海棠那儿瞧着几只外域猫,生得真是漂亮,听说是谢六郎送的。”
季吴氏点头道:“是他送的。”
沈青梅摸不准老太太心里想些什么,又说:“前几个月他倒是常来信,将朝中局势传给阿郎,倒是很尽心。”
季吴氏垂了眼皮,沈青梅就说:“他是不是对海棠有心……这不可能,是我想多了。”
季吴氏摆手道:“不是你想多了,他是起了心。”
沈青梅沉默片刻,起身到季吴氏跟前儿来:“那…这不是和卫宏撞上了么?怎么也是叔叔辈儿,怎么就能起这门心思?”
季吴氏看着沈青梅:“急什么!有吴王府顶着呢!何况,他便是要娶,也得面子够大!”
沈青梅点头不再言此事,只与季吴氏说了些府中布置的话,便不再多留,转而回了自己的院子。
次日清晨,沈青梅则令全府上下到院中,训话一番,安排好事宜,再令人下去。
迁新府本该好好庆贺一番,但季吴氏念着边疆雄狮未归,不好在这节骨眼儿上大肆庆贺,便想着等大军班师回朝,举国同庆之时顺道儿庆贺季嘉文升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