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何其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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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凤殿中。

学子们依照考试都名次排成十列，左右各五列，陛下与帝爵高坐上首，四下里还有不少宫人侍立。

众学子从来只知道殿试是陛下亲自考校学子，再没料到帝爵也来。一时便有人悄悄抬眸多打量了上座的两位几眼。

照常的，陛下先是问了关于诗书的问题，考校了一下文学功底，就当给各位热热身，做个铺垫。

接着便是与时事政治一类有关的问题。

陛下出了好些个问题，下面的学子皆各有所答。尤其是几位名列前茅的学子，沈丹容和何明玉最为突出，才思敏捷，见解独到，回答问题往往有出彩的地方。

帝曦语是认得沈丹容的，却不认识何明玉，不免多关注了些。

一时陛下再提问，问曰：“尔等如何看待朕携帝爵同朝之事？”

一经问出，满殿沉默。

这个问题之尖锐，之敏感，之难答，完全可以位列本朝之最。

况且帝爵本人还坐在这殿上，问题的难度简直是又翻了一番。

凤耀从来是女子为尊，公主继承帝位，况且还有后宫不得干政之言，陛下问怎么看待她带着帝爵一起上朝之事，这让人这么答？

即便说如今陛下提出男女平等，不分尊卑，可帝爵始终是后宫之人，出手参与政事，始终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以礼教之法答，陛下携帝爵同朝之事不妥，不仅会惹得陛下不高兴，还会惹得帝爵不高兴。帝爵若是不高兴，陛下只会更加的不高兴，那今天谁都别想好过了。

若是顺着陛下的意思说，陛下携帝爵同朝之事甚好又置礼法教义与不顾，甚至还会被人说是阿谀奉承之辈，朝中还有那么多言官大臣，今日的殿试，大家消息都通着呢，给各位言官知道了，那还得了。

言官们素来就看不惯陛下带着帝爵同朝，屡见屡劝，屡见屡谏，只是陛下恍若选择性耳聋一般，从来不理会他们，言官们也把陛下无可奈何。

如今若是给言官们换个靶子，那他们只怕会卯足了劲的骂，言官的笔，除了陛下谁受的住，可没人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朝凤殿中一再安静，一百多人都像木头桩子似的站着，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还是沈丹容，初生牛犊不怕虎，先站出来答道：“陛下曾有旨，男女平等。帝爵是陛下的结发夫君，天下一等一尊贵之人，坐在朝凤殿上接天下人的朝拜是合乎情理的。但执掌天下，号令四方是凤耀女帝的权利，帝爵即便再尊贵，陛下再宠爱帝爵，也不能将天下之权与帝爵同执。陛下携帝爵同朝可，同政不可。”

帝曦语听了她的回答，略一沉思，并无十分赞叹之意，只是道：“答的尚可。”

如此艰难尖锐的问题，能答的尚可已经是相当不错了，有人开了先河，便有人接。

一时朝凤殿中气氛恢复如常，有不少学长都站出来回答，但答的结果都差不多。

也有几个脾性耿直胆子大的，一点也不怕一下得罪俩的站出来回答：陛下带着帝爵同朝不妥，失了天家体统，法度尊严。还狠狠劝诫了一番。

陛下当即就道：“不错不错，很有那帮让朕又爱又恨的言官风范。你们几个若是喜欢一天到晚找错挑毛病的，不如将来提了做言官，若是长于律法典籍的，便点了去入礼部吧。”

谁都不曾想到，指责陛下的过错还有这般好处，陛下金口玉言，既然说了要点他们的官中，自然是八九不离十了。

言官虽然是个清水衙门，但凤耀的官员俸禄都很高，即便是清水衙门收入也不错，特权也多，又是京官，可以整日都在陛下眼皮子地下晃，多好的机会。

能进户部的话就更好了，六部之一，即便是从末流的官慢慢往上爬，也比外放各地快到多了，好歹有参加朝会的机会。

若是一时遇见什么事做的好了，入了陛下的眼，那更是不可估量。听说年初户部有位姓蓝的六品典事官就是得了陛下赏识，被陛下提到了五品主事的位置上，短短一个月，就跃上正五品京官，这是多少人当了一辈子的官都爬不上去的位置。

那些附合着沈丹容答的人心中都暗自懊恼起来，只恨自己太早答题，也该观望观望，若是刚刚也直言不讳该多好。

这些人正悔不当初，沈丹容仍旧在人群里站的笔直，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回答陛下的问题，自然是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怎么答，本无好坏之分。陛下的眼睛雪亮，看得出谁是真心实意，谁是假意应付。

陛下今日殿试选的是臣子，是国家的栋梁，也是他的下属，第一要紧的不是才学能力而是忠心与否。

所以陛下夸奖了那些直言进谏，批评她错误的人，因为那些人耿直，敢于说出心中所想，会效忠于朝廷，效忠于陛下。

可那些附和的人，一定会被陛下鄙视的。

只是……沈丹容悄悄地看了何明玉一眼，她站在原地，眉眼低垂，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无话可说。

帝曦语很满意何明玉前面那些问题的回答，也很想知道何明玉对于这个问题会如何回答，只是见何明玉迟迟不动，便点了她的名要问她：“何明玉。”

何明玉应声出列：“在。”

帝曦语看着她问：“你对朕刚刚提的问题这么看？”

沈丹容也盯着何明玉，她很想知道，明玉姐姐对这个问题会有什么想法。

自然，陛下点了她的名，此时满朝凤殿的学子都在等着何明玉的回答，想要知道这个国试第一名到底高了他们多少。更有人暗暗期待，希望这位第一名没答好这个问题，直接失了陛下的欢心。

祁时黎一直坐着安静的听，听到这里微微的皱眉，何明玉，这个名字他刚刚就觉得有几分耳熟，原本没在意，此时他越发觉得有些熟悉感。

总觉得，他或许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可反复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再看何明玉其人，他也确实不认识。

何明玉微微抬起眸子，目光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