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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淑仪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又羞又愧,挪开了脸不敢与她对视。
彼时,杏雨见徐菁的目光没有落在这边,就慢腾腾地后退着步子想要悄悄出去喊人过来。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刚转过身准备将门打开,后颈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钝痛。
“杏雨——!”潘淑仪不由得后退几步,捂着嘴惊呼一声。
徐菁冷笑:“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吧!”
说着便以相同的手法将老夫人和周嬷嬷都打晕了,自己则换上了一身丫鬟衣裳。
“跟我出去,你要是敢多说一句话,下一刻我就要了你的性命!”徐菁拿匕首抵在她的腰上胁迫着她一步一步往大门口走去。
“淑仪?”快到大门处,却正好与刚刚回来的潘礼撞了个正着。
徐菁双眸一紧,抵着潘淑仪的匕首更近了一分,隔着衣裳,潘淑仪甚至能感觉道那锐利的刀尖在自己腰上抵出了一个小漩涡,只消再用一分力就能直直地扎进自己的身体里。
潘礼憔悴了很多,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看起来仿佛只几个月的时间便老了二十岁有余。看到潘淑仪的那一瞬他是惊喜不已同时也有些手足无措,双手下意识地捏上了衣袍,嘴角尽量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你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提前说一声?这是……要走了吗?”
潘淑仪下意识地侧目看了错后半步的徐菁一眼,果不其然,在她眼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警告。
潘淑仪不停地咬着唇瓣,忽而眸中一定,从袖子里掏出了刚刚回来时准备的那一沓银票,朝潘礼递了过去:“父亲,你拿着,这是女儿给你的,今儿有事要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您!”
潘礼赶紧摆手,自己哪里还有脸拿女儿的东西?他也知道,没有娘家支撑的人在夫家少不得要受委屈,只恨自己没用,现在什么都帮不上她。一想起以前做的那些混账事,潘礼每每都夜不能寐,要去郭氏的牌位前哭上好一会儿。现在潘淑仪肯时不时回来看他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哪里敢再给她拖后腿?
潘淑仪一脸的坚持:“父亲,这是女儿的心意,您若是不收下,让我怎么放心?我在姚家很好,下次还要带烨儿回来看您呢,您要好好保重自己。”
“哎!”潘礼眼角湿润,重重地点了点头。但是这时候心里又有些奇怪,总觉得潘淑仪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劲,有一种一股脑儿要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一样。
徐菁担心夜长梦多,就抬起头笑着劝道:“潘大人,这是少夫人的一点心意,您便收下吧,莫要让她担心了!”
潘礼看了徐菁一眼,觉得这丫头眼生得很,后来才想起来杏雨和飘雪都被遣回来嫁人了,这大约是姚家的丫鬟吧?有些迟疑地将手伸了出去,潘淑仪眼中一沉,将银票递给他的同时狠狠在他手上掐了一下。
潘礼眼中一愕,却见潘淑仪暗示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嫖向了后头的徐菁。心头陡然一跳,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淑仪难道是被人劫持了?
彼时,潘淑仪告辞离开,潘礼本能地侧过身子目送着她们。徐菁手上的那把匕首虽然隐在了手上拿着的披风里,但是行走间的寒光还是不期然地落到了他的眼中。
潘礼面色大变,又不敢叫出声,就怕徐菁狗急跳墙伤了潘淑仪。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后,他匆匆忙忙地就套了马车赶去了姚国公府。
姚景晨不在府里,彼时,姚景语刚好在梅香院陪周梓曈说话。
潘礼见了她就跟见了救星活菩萨一样,差点就给她跪下了:“小语,淑仪出事了,你赶紧去救救她吧!”
姚景语眼疾手快地上前将他弯了一半的身子扶了起来,面色清淡道:“有话慢慢说!”
潘礼这时候也就是个急得六神无主的普通父亲,他抬袖抹了把眼角的泪水,就长话短说的将自己看到的情景大致描述了一遍。
听完潘礼的话之后,姚景语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人就是徐菁。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周梓曈,周梓曈略一思忖,斟酌着道:“这事还要让你父亲帮忙,只是最近朝堂上不安宁,他现在尚在宫中未归。”又扭头吩咐身边的锦月:“你去前头找一下管家,让他派个人去宫门处候着,老爷一出来,立马就请他回府。”
锦月颔首:“奴婢遵命!”
“夫人,六爷回来了!”锦云一脸喜色地小跑了进来,差点与锦月撞了个正着。
姚景晨刚刚回府就听得等在二门处的锦云说潘礼过来了,原以为他是来看潘淑仪的,可后来听说人在梅香院,脚下步子就转了个方向随着锦云一起过来了。
听到潘淑仪可能是落到了徐菁手里,姚景晨是又气又悔,当下与姚景语一商量,便赶去了九城兵马司的衙门找姚景晏帮忙。姚景晨先头私自放走徐菁一事被姚行之一力压了下来,这会儿自然不能说是姚家的六少夫人被一个敌国细作劫持了,只能以国公府上有奴仆携款私逃的借口派人堵住了几个出城必经的城门。
徐菁晚了一步,看着城门口徘徊的那些身影,心下暗恼,不得已只得带着潘淑仪回了城里。
入了夜之后,街上慢慢安静了下来,徐菁带着潘淑仪行动多有不便,就悄悄进了一户不知名的人家,将人绑了个结实又塞了嘴巴丢在了柴房里。
彼时,她蹲下身子,拿匕首在潘淑仪脸上拍了拍:“你在这好好待着吧,要怪你就怪你那个丈夫太多情了,明明忘不了我姐姐却偏偏还要一个接一个的招惹。你放心,我会代替姐姐的位子,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上来的!届时,我自会同六郎一起来接你回去!”
潘淑仪发不出声音,这时候却拼命地挣扎了起来,两行清泪默默地从眼角滑了下来。
徐菁眼中一阵不耐,怕她闹出大动静直接拎着她的后领将她的脑袋往墙上接连撞了几下,一丝血迹从额角缓缓流下,掺杂在眼泪里,竟是苦涩盖过了腥甜。
彼时,潘淑仪还是有一丝意识的。
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庞,徐菁勾了勾嘴角,瞳孔一缩,一股阴狠霎时间涌了上来,举起手中的匕首对着潘淑仪娇嫩的脸颊用力且缓慢地划了下来,力气之大、伤口之深,几乎是深可见骨。
潘淑仪哪里受过这种折磨,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掉了下来,疼得身子不停地抽搐,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徐菁自小见惯了血腥,尤其现在又被嫉妒心蒙蔽了理智——
她将带血的匕首扔在了一旁,又伸手拔下了潘淑仪头上的梅花簪,就很快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自潘淑仪被徐菁从潘家带走后,姚景晨不眠不休地带着人找了将近一天一夜,翌日天快亮的时候,他胡子拉碴满脸憔悴地回了国公府,思远堂里灯火通明,周梓曈和姚景语也是一夜没睡,见姚景晨回来,姚景语急忙起身:“人找到了吗?”
姚景晨有些无力地摇摇头,失魂落魄地垂着肩膀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垂首将脸埋在了曲起的双臂间。要是那时候他没有念及当初和霍书瑶的情分放走徐菁,今天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是他该死,都是他的错!
彼时,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婴儿啼哭声传了过来,照顾姚烨的两个奶娘是没办法了,只好将人抱了过来,一脸的为难:“夫人,奴婢该死,烨公子见不到少夫人,这都哭了快整整一夜了!”
姚烨自生下来后虽然一直是由奶娘喂奶,但大多数时间照顾他的事情潘淑仪都是亲力亲为,孩子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是最久的,早已习惯了她身上的气息。
周梓曈见姚烨哭得可怜,哪里还有功夫去谴责奶娘,赶紧将人抱了过来在怀里哄了起来。姚烨却一点都不给面子,依旧张着嘴大声嚎哭,连嗓音都渐渐有些嘶哑了。
“母亲,把孩子给我吧!”彼时,姚景晨起身,伸过双手将孩子接了过来。
算起来,自姚烨出生后,姚景晨虽然也喜欢他,但到底是个大男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照顾他。可是姚烨到了他怀里,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哭声就慢慢地歇了下来,只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扁起的小嘴还在一抽一抽的。
姚景晨紧绷的脸色有了丝毫缓和,就一瞬不瞬地看着儿子轻声哄着他入睡。
“爷,人,人来了!”彼时,柏木一阵风似的飞奔了进来。
姚景晨以为是潘淑仪找到了,赶紧就将已经熟睡的姚烨交到了奶娘手里,脚下生风地赶到了大门口。
“是你?淑仪呢?”看着一脸笑容站在门口的徐菁,姚景晨脸上的喜色瞬间垮塌,笑容凝在了嘴角,慢慢地,眸中几欲喷火,抬手就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抵到了她的脖子上。
饶是徐菁对姚景晨的感情更多的是不甘心在其中,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地心头一抽,狠狠地掐了下掌心,就弯着嘴角将贴着脖颈的冰凉剑刃慢慢推开:“六郎,好久不见了!”
姚景晨没空与她叙旧,只冷着脸,声音冰寒:“淑仪在哪?”
徐菁耸了耸肩,语笑嫣然地将那支梅花簪拿了出来。
姚景晨接了过来,紧紧地捏在手里,骨节都泛上了一层青白。这是前几日他上街的时候一时意动买下来的,想着自己还没送过潘淑仪礼物,回来后就悄悄地摆在了她的妆奁上。
虽然没有亲口和潘淑仪说清楚,但这几日看她每天都簪在头上,就知道她肯定是明白自己的。但没想到,这会儿却是落在了徐菁的手里……
紧紧抿着唇,极力压抑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将拳头朝徐菁挥出去,只一字一句道:“她在哪?”
徐菁勾起了嘴角,不疾不缓道:“想要她回来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姚景晨冷冷道。
徐菁上前几步,姚景晨不习惯与她贴的那么近,下意识地就要往后撤步子,徐菁却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踮起脚尖倾身上前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将我纳做你的妾室!”
“我看你是疯了!”姚景晨一脸厌恶地将人推倒在地上。
他自小不受母亲喜爱,稍微懂事一点知道了母亲是平妻,于是就将这一切归咎到了父亲不该同时拥有好几个女人身上。若是他只有一位夫人,若是他也是周梓曈生下来的,定然会是这个家中最得宠的幺子吧?所以,很早以前他就发过誓,他这一辈子只会娶一个女人,终其一生绝不纳妾。
姚景晨看着那张和霍书瑶极其相似的脸孔,一时间只觉得胃口倒尽,徐菁不配有这张脸,也不配做书瑶的妹妹!
徐菁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在了身后,却不急着起身,反而嘴角噙笑一脸挑衅的看着姚景晨。
“你最好快点告诉我她在哪!”姚景晨目眦欲裂,没有任何耐心再与她继续周旋下去。
徐菁讥诮一笑:“只要你将我纳做了妾室,我自然会同你一起去将她接回来!”
彼时,落后一些的姚景语将二人的对话全都听在耳里,她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道:“你这么做有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现在能逼得了六哥一时以后也能逼得了他一世?”
徐菁的眸子黯了下,但很快唇边便恢复了一丝看似凄凉的笑容:“这是我的事情,但我就是要一个妾室的身份!”
不能长久又怎样?只要姚六郎纳了她,这一生,他和潘淑仪之间都不可能再心无芥蒂地继续相处下去,就算人接回来了,也只能是貌合神离。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掉,这是他们从小到大就接受的思想灌输,她既然得不到他的真心,那么潘淑仪也别想痛痛快快地和他过完一生!将他们两个之间的恩爱和谐狠狠撕裂,这不就是她的初衷么?
对于徐菁这种视死如归又什么都不在乎的人,饶是姚景语,一时间都想不到好法子,不能杀不能砍,毕竟潘淑仪的下落只有她知道,而他们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在云阳城里一家一家搜查……
姚景晨抿唇不语,徐菁却慢慢撑着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甚至是执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脸颊上,嫣然一笑:“六郎,你夫人是生是死,皆在你一念之间。要是去晚了,我可不能保证她会有什么事。”
“你——!”姚景晨眯紧了眸子,眼中戾气尽显,一把将她的手甩开,就牢牢箍住了她细长的脖颈,“你再不说,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杀啊!”姚景晨是真的下了狠力的,徐菁涨红了脸,呼吸已经有些不通畅,但还是笑着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几个字来。
姚景晨大手一缩,眼看着徐菁已经开始在翻白眼,涨红的脸渐渐转白,就在徐菁以为她的性命要终结与此了,姚景晨却手下一松,将人扔到了地上,背过身去,半晌才道:“我答应你,但你要是敢骗我的话,我保证会让你死的很惨!”
“六哥!”姚景语急忙喝止。
姚景晨却抬手制止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七妹,在我看来,没什么比她的安危更重要。”
比起随时可能失去,他是什么都能妥协的。现在只恨自己当初不知珍惜,白白错失了那么多美好时光,如今想起来还是浑身发冷,若是他不答应徐菁的话,也许一辈子都没机会好好弥补那些遗憾了吧?
彼时,徐菁倒在地上捂着胸口不停地喘息咳嗽,咳到后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但嘴角却依旧保持着那抹得意的笑……
本来按着徐菁的意思,纳妾的时候,是要以娶妻礼三拜的,可姚景晨并未同意,只写了一张纳妾的文书盖上了印鉴,冷着脸递给她:“我这辈子只娶一个妻子!”
徐菁心中虽不忿,但也知道逼急了只会弄巧成拙,抿了抿唇,只能应下,但是却只在微妙的一瞬间,唇边又绽开了一抹笑容,挑着眉道:“六郎,礼数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但是我不想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妾室。”
“你什么意思?”姚景晨一字一顿道。
徐菁不避不让地对上了那双充满了寒意的眸子,走上前试图去解他胸前的盘扣:“六郎,你知道的不是吗?”
姚景晨一把将她的手拂开,身子后撤几步:“你带我去找人吧!”
徐菁耸了耸肩,将自己的失望掩饰在了无谓中,只不过将那张纳妾文书却是实实在在地收好了放入袖中,想着一会儿找到了潘淑仪一定要第一时间甩到她的脸上。其实,她自己也清楚,一旦潘淑仪被找到后,就算姚景晨肯遵守诺言,姚家其他人也绝不可能容下她这个有异心的人。她虽然想求个长久,但也不是那等喜欢白日做梦的人,她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这就够了!
彼时,凭着昨晚的记忆,徐菁带着姚景晨和姚景语等人来到了昨晚匆忙将潘淑仪藏起来的宅子前。
“东华驿馆?”姚景晨抬头一看上头几个大字,豁然扭过头来,目光如刃,“你这是在糊弄我?”
驿馆是什么地方?尤其东华国皇帝只有这一个嫡子,太子李清卓生下来便是荣宠无限,这次前来南越,城外驻扎着三千精兵,驿馆里前前后后也带了两百多人,徐菁能悄无声息地将人藏进去?
徐菁头皮发麻,她也没想到昨晚趁黑随意找了间宅子竟然会摸到了驿馆里,但是昨晚她带着潘淑仪翻墙而进的时候确实是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她的记性一贯来很好,周围的建筑摆设都是一一记在脑中的,不会有错!
徐菁点点头,十分肯定道:“是这里!”
姚景语想了下,道:“六哥,咱们还是先派人进去递个消息吧,毕竟东华太子是咱们的客人,就这样带着人闯进去多有冒犯。”
姚景晨微微颔首,正要派人进去,李清卓身边的心腹赵凛却抢先一步出来:“姚六爷、姚七小姐,你们可是来找我家太子的?”
姚景语点头,微微一笑:“正是,烦请你通报一声。”
赵凛随即侧开身子,伸手请他们进去:“太子已经知道了,你们还请随我进去吧!”
既然要在李清卓的地盘上找人,自然不可能再说什么奴仆逃走了的话,姚景语左右权衡了一番,说的话便半真半假:“太子殿下,是因为我六嫂被歹人劫持了,国公府的人在这四周发现了踪迹,所以……”
“所以,你们怀疑人被藏在了驿馆里?”李清卓不疾不徐地端起茶抿了口,话里听不出情绪。
姚景语只当他是误会了,赶紧解释道:“太子不要多想,我们知道这事和您没有关系。”
李清卓刚刚才来京城,之前和他们之间也并无往来,并且刚刚看徐菁的表情,似乎之前也并不知道这是东华驿馆,姚景语相信这事和他没有关系。
李清卓放下了手中茶盏,似笑非笑地看了姚景语好一会儿,半晌,才笑着道:“也罢,看在表弟的面子上,今日我就网开一面让你们进驿馆搜查。赵凛,你带着人引姚六爷进去。”顿了下,目光停留在姚景语身上:“至于姚七小姐,咱们便好好聊聊吧,我与宸王虽然是表兄弟,可对他了解并不多,这还想着多向你打听一些有关他的事情呢!”
姚景晨看向了姚景语,见她朝自己点头,便带着徐菁等人跟着赵凛后头进去搜查。
目送着他们离开,李清卓收回目光,转而对姚景语笑道:“七小姐请用茶吧,不用客气,再过不久,咱们也实打实的是一家人了。其实,当初听到宋珏要成亲的消息,我倒真的是十分惊讶。”
原本他父皇登位之后就想着要寻个机会与南越重归于好,以前再怎样疼爱李妍,毕竟斯人已逝,不可能为了她一人将整个国家摆在火上来烤。而这握手言和的最好一个方法,无异于是双方和亲,有了姻亲关系,双方也就更多了一重保障。
宋衍年岁已大,李璟心里属意的人选自然是宋珏,那个时候,就连人都选好了,只可惜却传来了宋珏不近女色的消息。李璟是个谨慎的人,没有一定的把握绝不会做这种有可能弄巧成拙的事情,所以一直按着自己没做任何动作。岂料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竟就传来了他将要成亲的消息……
想着到现在已经十八大龄却依然没有出嫁的堂妹李青璇,李清卓就不动声色地将姚景语打量了一遍,心里自动将两人比较了起来。
李青璇的长相承袭了李家人一贯来的妖娆艳丽,虽然比不上当年姑姑李妍那样风华绝世,但是在东华也是颇有美名,再加上她师承于书画大家董婉,也算得上是才貌双全了。
姚景语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长相尚可,但除此之外并不见太多闪光点,之前打听来有关她的消息也不是很多。只不过李清卓打心眼里就没有看轻她,既然能让宋珏刮目相待,自然有她独到的地方。
就在李清卓打量姚景语的同时,她也不着痕迹地将目光在对方身上过了一遍。李家人的相貌大多出色,而且之前曾听宋珏说过,李清卓虽然打从李璟一登基就得天独厚坐上了太子的位子,但是才能也不容小觑,是以姚景语对着他的时候也就多了分警惕——
彼时,她端起茶盏礼貌性地啜了口,并未去接他的话。在不知道宋珏对这个所谓外家是什么态度的时候,她什么都不好说。
李清卓笑了笑,将她的防备都看在了眼里,原想着旁敲侧击地和她说一下有关李青璇的事情,但是后来想想还是作罢。人家都快要成亲了,总不好在这时候来添堵,横竖宋珏回头是要去一趟东华国的,到时候再说吧!
若是宋珏要与他们联手,自然就要拿出诚意来,联姻大约是不可避免的,李青璇从一开始就是父皇为宋珏挑中的人选,如今拖到了这个年纪,于情于理,这个人他们都是要送给宋珏的。
收回思绪,见姚景语防备得厉害,李清卓就将话题岔了开来,两人随意聊起了东华和南越两国的风土人情。
而姚景晨这边,徐菁领着他们径直就去了后头的柴房里。可是打开来一看,里头却空无一人,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不可能!”徐菁陡然瞪大了双眼,惊慌失措地跑了进去。但是柴房就那么大,站在门口就能一眼看全,根本就没有藏人的地方。
徐菁焦急得连柴草堆都翻了,甚至神经兮兮地跑到昨晚她抓着潘淑仪的头发往墙上撞的地方贴了上去仔细地去看,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就好像昨晚发生的一切就是她自己的一场梦。
“不可能,这不可能……”徐菁跌坐在地上,双唇微张。
“人呢?”姚景晨一把上前弯下身揪住了她的衣襟将人带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徐菁目光有些呆滞,潘淑仪到底去哪了?她受了伤,又是一介弱质女流,绝不可能自己离开的!
眼里倏地闪起一抹亮光,抬手一指:“是他们,肯定是他们把人藏起来了!”
被无端指责的赵凛双手抱着剑放在胸前,面无表情道:“姑娘说话注意些才好,若不是你们带着人来,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这驿馆里头还有外人,又岂会藏人?”
“我……”徐菁语塞,却一时找不到借口,只能慌慌张张地抓住了姚景晨的衣袖,极力解释,“六郎,你相信我,我真的把她藏在这里的。”
姚景晨一把推开她,然则冷静下来,对她的话还是有几分相信的。若不是来过这里,她不会对路线这么熟悉,直接就带着他们来了柴房。而东华这边,确实也有可疑。
姚景晨看着赵凛,眸色渐深,斟酌半晌,肃然问道:“听闻驿馆的守卫一向严谨,不知道昨晚内人是怎么被她挟持着进来的?”若徐菁没有撒谎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是李清卓手下的人故意放水,但他为何要这么做,姚景晨现在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赵凛脸色变都未变,只唇瓣张合道:“昨晚是我亲自带人巡逻的,若是有人闯进来,我们肯定会知道。既然没发现……”看了徐菁一眼,冷嗤道:“自然就是这位姑娘在说谎了!”
“我没有!”徐菁矢口否认。
赵凛冷哼一声:“事实如何,你自己清楚!”又瞥了姚景晨一眼,下巴微抬,目光有些傲气:“姚六爷,有些话原本我这个做奴才的不该说。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太子殿下也是一国储君,是你们南越的座上宾。要是让你们的皇帝陛下知道你为了两个女人在此对我们如此不敬,只怕就算你是他的亲外甥也讨不到什么好吧?”
姚景晨眼中一紧,又看了眼徐菁,她的身份特殊,若是姚家和她扯上了什么关系,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赵大人,多有得罪,我们这就告辞了!”姚景晨拱了个拳,便带着人转身离开。
徐菁匆忙追了上去,却没注意到转身的瞬间袖中一张仔细叠放的纸飘了下来……
赵凛眯了眯眼,几乎不加思索地走上前弯身将那张纸捡了起来,也没看,只想着回头交给李清卓。
姚景晨和姚景语没找到人,眼下的情况即便有所怀疑也不可能在驿馆里大肆搜查。但是临走的时候,姚景晨还是多留了个心眼,派了两个身手出色的侍卫在驿馆外头暗中监视,注意着驿馆的一举一动。若是人真的在李清卓手里,他早晚会露出马脚来的!
确定姚家人离开了之后,赵凛这才一脸困惑地去后头房间里找李清卓。
彼时,他们随行带来的江大夫刚刚从房间里头出来,拱拳朝李清卓禀道:“殿下,那位姑娘没有性命危险,只是脑子磕了,惟恐会有什么后遗症,这还要等她醒过来后再看看。比较麻烦的是脸上的那道伤,伤口太深了些,留下疤痕恐怕是肯定的了。”
李清卓拧眉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开口道:“本宫记得,母后手里有玉容露,到时候讨一些来,定然会有些效果的。”
江大夫颔首:“若是有玉容露的话回头疤痕定然会淡一些下去,到时候再养个几年慢慢恢复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清卓冲他点头:“你先下去吧,回头有事再过来。”
江大夫离开后,赵凛上前,朝房间里瞟了一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太子,您为何不让他们将人带走?”
不管怎么说,这女人是姚家的六少夫人,是姚六郎的妻子,他们太子将人偷偷藏了起来这算是怎么回事?
李清卓看了他一眼,并未正面回应,只道:“本宫自有打算。对了,之前让你去查姚六郎这些年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
赵凛微微颔首:“启禀殿下,姚六郎此人和他几个兄长比起来可谓是天差地别,前些年惯爱逗猫走狗,而且听说还曾和一个妓子打得异常火热。后来,只听说那个妓子死了,具体内情并不清楚。这一年来倒是收敛了不少,现在在外头准备与人合伙做些生意,姚国公大约也不怎么管他了。至于现在的这位六少夫人,是七小姐养父的女儿,后来家中母丧,便随七小姐住在了国公府里,当时嫁得也很突然很仓促……”
至于里头的内情,赵凛虽然没有打听到,但是猜也能猜到一些,无非是两个人之间出了些什么事情。
李清卓藏在袖里的双手紧紧攥握成拳,从衣袖里露出来的一角看去,还能看到他泛着青白的骨节——
原来,当年那一别之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赵凛忽然想起了什么,就将刚刚捡到的那张纸递了上去:“殿下,这是从刚刚跟在姚六郎后头的那个女人身上掉下来的。”
李清卓敛了思绪,伸手接了过来,只是看上去的时候面色却越发地黑沉。后来,怒到极致的时候,却是缓慢而又绵长地从胸中呼出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你先退下吧!”
“殿下,姚家那边……”赵凛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他们这趟前来是为了和南越修好的,要是到时候让人发现他们将姚家的少夫人藏了起来岂不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李清卓打断他的话,面上已经隐隐露出了不耐:“行了,这事本宫自有计较。至于驿馆这边,平日里怎样现在还怎样,莫要让人看出了端倪来。”
赵凛还想说些什么,李清卓却是紧紧地攥着那张纸进了房间。
彼时,潘淑仪还在昏迷中,李清卓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她,抬手轻轻地触上了她脸上的拿到伤口,眼中隐隐流出了些愧色。
昨晚有人闯进来的时候是他下令将计就计看看来人到底是玩什么把戏,若是一早便知道在柴房里被伤害的那个女人是她的话,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