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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南越朝纪事,圣元五年九月,天下一统。
帝合南越、西秦、东华三国为一家,北元自知式微,又元帝伤重命不久矣,自请归入,帝允。
然朝中有三五不忿者,怒而冲之,又有帝令凡有违抗者皆为逆贼,立斩不饶且九族连坐,以示杀鸡儆猴之效。
后有闻名天下之大儒文人之首秦老先生上呈文案,论天下之大同,谓以俯首新帝。
翌年二月初六,新帝登基,改国号为“景”,改元圣武元年,遵妻子姚氏为宸元皇后。
同年六月,姚国公府里一片张灯结彩,乃是姚景易同孟古青以及姚景昊同宋华芷大喜之日。
帝后亲临,姚家一时间风头无两。
姚景语没再提过让姚家归隐之事,她相信宋珏不是宋衍,而她也不会成为凌皇后。
墨家庄出事的那天晚上,姚景昊救了墨小公子一命,许是为了感激,墨小公子亲自开口,让墨邵阳和他夫人收宋华芷为义女,如此一来,这两人的亲事干脆就和姚景易的一起办了。
觥筹交错之间,燕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跟在姚景语身后的静香身上,现在他和燕青都在朝中领了差事,在外头置了府邸,平时甚少再有见面的机会。
一想起燕青那感情迟钝的家伙前不久都和慧竹定亲了,而且明年三月就要成亲,燕白就觉得一阵心塞。
要是早知道年少时候做的那些荒唐事儿会让他后来吃这么多苦头,他他妈的当初就算是搂着枕头睡觉也绝不会去找女人!
只可惜静香跟在姚景语后面一直都是目不斜视,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燕白咬了咬牙,当即就四下去寻林轩那臭小子的身影。
宋珏和姚景语只有葡萄一个女儿,这辈子他是不可能再有别的女人,似乎也并不在乎子嗣的问题。
登基后,宋珏给葡萄正式起了个大名,曰宋瑾,封号嘉睿长公主。
且给她请了先生专门教导,还在权贵世家选了八名伴读,有男有女,林轩正是其中之一。
看宋珏的行径,将来大有要封葡萄做皇太女的意思。
朝中大臣怎样暂且不表,姚景语其实并不是太希望葡萄将来继承宋珏的江山。
葡萄自小跟在她身边,性子野惯了,她希望她将来能过得无忧无虑。
若是可以,她其实是希望他们还能再有一个孩子的,最起码将来两个孩子可以互相扶持。
只可惜,宋珏回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但她的肚子却丝毫没有动静。
渐渐地,姚景语对于子嗣也就不再强求了。
燕白在后头的园子里找到了林轩,他还和以往一样,成天跟在葡萄屁股后头。
燕白暗自骂了句没出息的臭小子,嘴角却勾着笑朝几个孩子走了过去。
只是在看到那两个垂首捧着托盘靠近孩子的人时,燕白嘴角的笑容倏然僵住。
那两人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住他,若非武功极高者下盘绝不可能如此之稳。
燕白脸色骤变,加快脚步朝那两人攻了过去。
二人见事情败露,相互对视一眼,便一个去抢葡萄,而另一个则去抵抗燕白的攻击。
他们是当年的鬼面人南越皇室曾经引以为傲的紫衣卫,武功高强身形如鬼魅,是以燕白一时之间也被纠缠得无法脱身。
“你放开葡萄,放开葡萄!”林轩一口咬在了抓起葡萄那人的手腕上。
那人吃痛,用力将他甩了开去,燕白见状,也顾不得再和鬼面人打斗,他来不及去接住林轩,只能宛如一条戏水的鱼般扑了过去垫在了林轩身下。
林轩身子不轻,再加上那人甩他的时候也是没有留情,要是没有燕白这一下,恐怕他当场就脑袋开花了。
听得燕白闷哼一声,林轩赶忙爬了起来,白嫩的小脸上满是担忧:“燕叔叔,你没事吧?”
听到他喊这一声“燕叔叔”,燕白愣了一瞬,随即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叔叔没事。”
林轩觉得燕白叔叔笑起来真是他见过的最温柔的叔叔,就和他爹一样,是以,也冲他咧开了嘴,小虎牙十分可爱。
“遭了,葡萄被人抓走了!”林轩忽然大叫了起来。
燕白起身,蹲在他身前安慰他:“葡萄没事。”
皇上出门身边又岂会不带人?也是为了让小公主玩得自在才没让人跟着,可这里头外头高手如云,那人带不走葡萄。
果不其然,那两人很快就被五花大绑带到了宋珏和姚景语跟前。
宋珏正好派人四处搜寻宋华沐,没想到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当了皇帝之后的宋珏换上一身明黄色龙袍,不仅没有掩盖半分风姿,反而是让人越发地自惭形秽。
这位年轻皇帝,不仅相貌好,手段更是一等一地果决。
自他当政之后,凡有贪官污吏,皆处以极刑,且家人流放,使得一时间朝廷里清正之风大盛。
于民间,轻摇赋税,锐意改革,在百姓中的名声倒是极好。
彼时,他坐在那里,只是轻缓开口,便有了不怒自威之势。
鬼面人似乎并没有恶意,其中一人道:“太上皇只是想念小公主,想看看她,是以属下等人这才僭越了,皇上恕罪。”
太上皇?
宋珏就像是听到什么大笑话一样,只是笑过之后眼神却陡然凌厉:“他还活着?”
这是什么话?哪有儿子咒自己老子死的?
紫衣卫就算只剩下最后一人,也会拼尽全力护自己主子的安全,这是他们自训练的时候就被灌输的宗旨。
宋珏垂了垂眸,片刻,他弯着唇开口:“既然他还活着,那朕便让人接他回来吧!”
下头跪着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之色。
早年间,他们没少接到主子的安排刺杀这位天子,对于他们父子间的龃龉也有几分了解,现在怎么看都不觉得宋珏有要冰释前嫌的意思。
但他们又知道自己的主子其实已经隐隐有了后悔之意,端看他让人买了不少小女孩的玩具,有时候还会拿在手里苦笑,就知道他是想念那个只见过几面的小女孩了。
若是他知道宋珏愿意接他回来,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事后,燕白向宋珏禀道:“皇上,臣查了一下,那两人是跟在逍遥王侧妃的队伍里进的国公府。”
宋华洛退位后,宋珏封了他逍遥王,只他无意权势,带着乔沅儿和他们的儿子离开了,但苏晴和她的两儿一女却留在了京城的逍遥王府中。这逍遥王侧妃,正是苏晴。
燕白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皇上,您看要不要?”
宋珏笑了笑:“那个女人处理了吧!至于孩子……就留着吧!”
他答应过宋华洛只要苏晴和她的孩子没有异心便不会动他们,更何况,那三个孩子最大的也才六岁,成不了什么气候,只要稍后派人加以引导便是了。
燕白颔首。
话说宋华沐这边,宋珏接他回来自然不是让他做什么太上皇的,他在京城里给他赐了一座府邸,封他为负恩侯,手无实权,亦无任何恩赏,仅仅只是一座府邸一个封号而已。
负恩侯,这样带着羞辱性的封号,也让朝臣好奇这空降的侯爷到底是什么人。
只可惜,宋华沐不用上朝,又一直在府里不出来,众人无从得知,而那些知道些苗头的,无一不是讳莫如深。
皇家的事情知道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彼时,夜深将慕,姚景语拿了件披风轻轻搭在了宋珏的肩上,他站在窗边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
“阿珏,我听说,今日他被接回京城了?”姚景语低声道。
如今,也就只有她敢和宋珏提起宋华沐的事情了。
许久,宋珏才回了一声,似讥似讽:“朕说过,不想让他死,要让他在有生之年看着他求而不得的一切全都被朕轻而易举地握在手里。”
他要让他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看着,被折磨着,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姚景语心里轻轻叹息一声,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将侧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想着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宋珏缓缓转过身来,将额头贴着她的:“你以为朕在生气?”
“难道不是?”姚景语挑着眉反问了一句。
虽然宋珏现在是天下至尊,但两人相处起来,和从前相比,并无半分变化,反而因为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更显亲密。
宋珏若有所思道:“那就当朕是在生气了,小语,你哄哄朕。”
说着,就将手沿着她的上衣下摆钻了进去。
冰凉的触觉让姚景语有些不适:“这是在窗边呢,咱们到里面去。”
“不要,朕就想在这里。”宋珏咬了下她的耳朵,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起了无赖,还将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胸口直蹭。
姚景语抱着他的腰咯咯笑出了声,不一会儿,宫殿里传来了窸窸窣窣脱衣裳的声音和低低的调笑,再来,窗沿边就漫出了一声声带着压抑和忍耐的轻吟娇喘。
冬月初六是姚景语的生辰,也是她登上皇后之位后过的第一个生辰。
宋珏有心为她大办,彼时,一大早就有命妇带着自己的女儿或是孙女接二连三地来宫里参拜贺寿。
姚景语不经意一眼眼看去,就发现今儿那些姑娘们个个人比花娇,燕瘦环肥,皆是盛装打扮。
彼时,她微微挑了眉,面上却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浅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娘娘,你怕是不知道吧?这些人带着自家姑娘进宫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一个个的就盯着后宫那些空着的位子!”彼时,屋里只有姚景语姑嫂几个,孟古青咬了口手里的玫瑰红枣糕,大大咧咧地说道。
自从离开以前的北元那等荒凉的地方之后,孟古青一下子就爱上了这里各式各样的美味糕点,觉得以前的二十几年算是白过了,吃的那些简直就是猪食。
再加上她现在肚子里揣着个小娃娃,就连姚景易也不敢不让她吃。
而且前不久姚歆茹和姚歆菀刚刚定了亲,如今的孟古青是心宽体胖,脸圆了一圈,倒显得更加地圆润可爱。
谢蕴仪见她说话还是这样口无遮拦的,忍不住悄悄在桌子下头踢了下她的小腿。
“三弟妹,你踢我做什么?”孟古青心直口快道。
谢蕴仪面上一阵尴尬,就冲着姚景语道:“小语,你别多想,皇上不会纳妃的。”
要是真有这个意图,朝堂上已经闹了有大半年了,不会一点风声都没透到后宫来。
姚景语当然也相信宋珏,所以刚刚在看到那些姑娘们盛装打扮什么话都没说。
或许那些姑娘里面有想要攀高枝的,但大多数都是长辈决定的。
与其她来一个个的发作,不如让她们背后的家中长辈看清楚眼下的事实。
“娘娘,前头宫宴快要开始了。”静香进来禀道。
姚景语起身,同几位嫂嫂道:“那咱们便也过去吧!”
饶是那些别有心思的大臣也不得不承认,帝后坐在一起十分般配,而且他们想来不苟言笑甚至是手段狠辣的皇帝也只有在看到皇后的时候嘴角才会露出一丝笑容。
那般温柔,就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宋珏本就好看,这笑起来可谓是风华冠世。
那些本来并未见过皇帝真容的少女有很多都是瞬间就动了心,这么好看的男人,哪怕只是在他身边为奴为婢也是一种幸福吧?
姚景语虽然相信宋珏,可是有人觊觎自己的夫君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抬手在他腿上狠狠拧了一把,暗自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好看吗?看把那些小姑娘一个个的迷成什么样了?
宋珏真是冤枉,不过他还是好脾气的帮姚景语夹了一筷子翡翠虾仁:“朕记得你最喜欢吃这菜了。”
姚景语哼了一声,才不搭理他。
下头的臣子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看到了什么?
皇后娘娘瞪了皇上一眼,皇上非但没生气,还一脸笑容地帮她布菜伺候她吃东西?
众大臣瞬间觉得心里正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样。
原来,这杀伐果断的帝王竟然是个畏妻的。
这还没完,以后他们就发现了,那些尊重正妻且或者是家中无妾室的比后院关系乱七八糟的臣子绝对要更受重用。
渐渐地,景朝掀起了一股宠妻之风,臣子们都以效仿皇帝为荣。
而那些正妻们则更是打心眼里感谢皇后,也对她由衷地佩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彼时,葡萄第一个站出来贺寿:“儿臣恭祝母后福寿安康,愿母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葡萄今年已经六岁了,脸上虽然还有婴儿肥,但整个人如脱胎换骨一样,再不像之前那样有些自卑偶尔还会胆怯,现在的她,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天家之女的气势。
宋珏冲她招了招手:“嘉睿,过来!”
然后将她抱到了自己的龙座之下,坐在他和姚景语的中间。
这一举动让下头有些大臣心里一咯噔,还没待他们深想,宋珏朝身后的侍卫总管蒋公公使了个眼色。
蒋公公颔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明黄圣旨就宣读了起来。
封嘉睿长公主为皇太女?而且还是在皇后生辰之日?
这是何意?难不成是因为这些日子他们接二连三地上折子劝皇上充盈后宫将他惹恼了?
可这江山后代岂是儿戏,怎么能让一个小丫头来继承?这简直是太荒唐了!
立马就有人站出来匍匐在地上请宋珏收回成命,有一就有二,一时间,席间大多数臣子都跟着站了出来。
岿然不动的,也只有姚家、乔家、秦家以及一些心里门清的臣子。
宋珏眯起了眼睛,扫了眼地上那乌压压的一大片人,最后停留在为首的那老头身上。
此人是内阁大臣之一,仗着经历了三朝,没少在朝堂上对他指手画脚,之前那些请求广纳后宫的折子也就属他上得最勤,枪打出头鸟,宋珏今日总要找个人开刀的。
他看着那老头儿,冷笑着缓缓启唇道:“刘卿,朕听说你家的小孙子上个月又纳了第二十八房妾室了,不知道你那宅院可是要扩充扩充,再准备第三十八房、四十八房呢?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家都管不好,如何再在朝堂上挥斥方遒?依朕看,你就早些回去含饴弄孙吧!”
“这……”刘大人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就这么个小孙子不争气,偏偏老妻护得紧,打不得骂不得的,后来想想只是喜欢女人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
可如今皇上知道得这么清楚,显然就是盯上他了。
刘大人能经历三朝还安然无恙,很明显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知道皇上这是要拿他开刀了,如今只是罢了他的官已经是法外施恩了。
他惜命,更不想家里人被他连累,于是就跪在地上任由御林军摘了他的官帽脱了官服将他脱了下去。
这么一来,宴会上的气氛瞬间凝重,一个个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那些跪在地上出头的此时一个个都叫苦不迭,谁家还没有个肮脏事的?就说刚刚刘老大人孙子纳妾的事,那压根就是无伤大雅的。
可换个说法一说,皇上都只有皇后一个人,你区区一个白身就敢纳三十房的妾室,岂不是要骑到皇上头上来了?
如此这般,端看怎么说罢了。
宋珏登位之后,之所以这么快就将皇位坐稳了,将朝堂里肃得干干净净,很大一部分是得益于他前些年杀人不眨眼的名声。
再加上现在他手下立了侦查司,是以前夜杀的全班人马,直属皇帝所管,专门审问那些不遵法纪的臣子。一进侦查司,不脱层皮不把祖宗十八代给扒个清楚是别想出来的。
帝王威严厚重,除了纳妃这件事,还真没人敢违逆他。
当然,这件事之所以闹了这么长时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宋珏并没有明确表态,这也让不少有想法的人家暗自筹谋了起来。
皇帝岳家,谁不想做?
可没想到宋珏不是没有表态,他只是想看戏一样看他们上蹿下跳了大半年,然后再来给他们重重一击。
跪在下头的锦川侯悄悄抬眼,刚好和宋珏的眼神直直碰上,一见宋珏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锦川侯心里登时一咯噔,吓得瞬间垂下了头——
他倒是没有什么不成器的孙子,关键是他最大的孙子也才三岁。
可他自己喜好美人呀!家里的园子里养着的不说一百至少也有八十,还有外头那些数不清的粉头知己。
当今皇上自己只要皇后一个人,便也不让臣子广纳妾室,这可真是跟强盗似的!
锦川侯暗自叫苦,可他素来胆小,又爱好跟风,这才傻乎乎地站了出来。
眼下早已后悔得不行,皇上爱立皇太女便立就是了,反正皇位是他的,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自己好端端的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见宋珏要开口,锦川侯立马山呼万岁,称吾皇英明,还把葡萄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旁边那些人一个个地都瞧不起他这副狗腿子的模样,可在看到宋珏赐下的丰厚赏赐之后,心里却是又嫉又羡的气得肝疼。
这锦川侯就是个惯会溜须拍马的小人,要不是他家先祖立过大功爵位世袭,现在哪有他说话的份?
“众卿可还有异议?”宋珏沉声问道。
这番一来,谁还敢开口啊?
罢了,反正等皇上自己厌弃皇后的那一天总会选秀立妃的,皇后生不出儿子,总有人能生出来。到时候有了皇子,两相一比较之下,这皇位还是得传给儿子的!
后来,宋珏也问了姚景语,姚景语虽然有些诧异他会这么早就立葡萄为皇太女,但也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宋珏不是一早就在做准备了吗?
否则又岂会这么早就给葡萄请先生,还选了朝中重臣之子来做伴读呢?
姚景语有来自现代的思想,并不认为女人就会比男人差到哪去?
历史上那位唯一的传奇女帝不也是将国家治理得很好么?还有古往今来那些隐在背后的巾帼豪杰,一个个都不会比男人差。
她倒是同宋珏开起了玩笑:“如此一来,咱们家葡萄以后的夫婿可要好好选了。”
宋珏登时黑了脸,瞪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葡萄才六岁,就夫婿夫婿的,有你这么做娘的么?”
姚景语努了努嘴,懒得和他这爱女如命的人计较。
只是说现在看看而已,又没说马上就要定下来。
若葡萄将来真的做了女帝,皇夫自然是要慎重挑选,不仅要才能出众,更要对葡萄忠心耿耿。
最关键的是,她还希望他们两人情投意合,这么一想,可不得现在就开始注意了么?
有什么能比得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呢?而且,这么长的时间,也能让她和宋珏好好观察一番。
姚景语越想越觉得可行,打定主意要早早挑选。
彼时,帝后共住的合欢宫里,蒋公公进禀道:“皇上,负恩侯求见。”
宋华沐回来已有半年的时间,每个月他都会进宫求见一次,不过宋珏从未见过他。
这次也是一如往常,宋珏冷着脸挥手:“不见。”
姚景语其实是看到过宋华沐落寞离开的背影的,他似乎是很喜欢葡萄,每次进宫都会带东西给她,不过那些东西无一例外都被宋珏吩咐给扔了。
姚景语不可怜他,他有今天完全是自己自作自受。
当年的宋珏,远远比他要可怜得多。
就算到了现在,其实他也未必完全相信宋珏就真的是他儿子。
喜欢葡萄,也不完全是因为宋珏的原因,不过是一眼投缘罢了。
她并不希望宋珏动手取了他的性命,就像现在这样就好,终有一天,宋华沐会在自己的悔恨中度过余生。报应不是不会来,有时候只是来得晚一些罢了!
自从葡萄被封为皇太女之后,宋珏上朝的时候每次都会带着她一起。,
看着粉雕玉嫩的小女娃一身明黄色八爪蟒袍,头顶束着小金冠的样子,底下总有大臣忍不住脸上抽搐。
可偏偏宋珏比谁都一本正经比谁都认真,渐渐地,众人也就习惯了。
皇上这辈子大约就栽在皇后身上了,他们只能盼着皇后的肚子能争点气,再生个小皇子出来。
葡萄被封为皇太女之后和以前的生活倒是没多大的变化,还是按部就班地跟着先生们后头学习。
除了姚家那些兄弟姐妹们,同她关系最好的便是林轩了。
只是,她却发现自己最好的小伙伴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
彼时,葡萄和他一起坐在宫殿门前的台阶上仰着脑袋托腮看天上的月亮。
葡萄扭过头问他:“轩儿,你最近怎么总是不开心呀?”
林轩皱着小眉头,好半天才转过头和她对视:“葡萄,要是皇上那会儿一直都没有回来,你会让皇后娘娘重新给你找个爹吗?”
彼时,悠哉悠哉躺在树上的暗卫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撬皇上的墙角,也就这童言无忌的小子敢胡说八道了!
葡萄这两年聪明了很多,从以前的懵懂无知渐渐也变得心思剔透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你是不是在烦恼燕白叔叔和你娘的事啊?”
燕白叔叔追静香姑姑的事情整座宫里只怕都知道了,偏偏他就是锲而不舍,屡败屡战,葡萄对他也是有几分佩服的。
林轩重重地点头,其实他挺喜欢燕白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样。
小时候的葡萄会比较黏姚景语,但林轩很明显就更喜欢林振,他们会觉得,父亲会教他们武功,和父亲在一起,会有很多和母亲不能说的话。
林轩纠结的是,一方面他确实挺喜欢燕白,而且燕白对他特别好。可是他也喜欢自己的父亲,虽然父亲不在了,但他不想看着别人取代他的位置。
葡萄扁了扁嘴,一直盯着林轩的脸看,其实这张脸,和燕白叔叔长得真的很像呀!只是林轩不爱照镜子所以没有察觉罢了。
她想起之前母后叮嘱她不要乱说,遂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我觉得静香姑姑和燕白叔叔很般配的,他们要是成了亲,会加倍对你好的。”
“那我爹怎么办?”林轩捏着拳头,气鼓鼓的样子。
葡萄歪着脑袋:“林叔叔还是你爹呀!但以后就多了个和你一起照顾静香姑姑的人了。”
蹙着眉,又想起无意中听宫女唠家常的话,有榜有眼地说了起来:“你想呀,你长大后是要娶媳妇儿的,是要和媳妇儿一起过的,到时候你要让静香姑姑孤零零的一个人吗?”
林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红了脸,一本正经地咕哝着对葡萄说道:“公主,姑娘家家的,不能整天把娶媳妇儿挂在嘴边。”
葡萄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然后嘀咕着道:“小笨蛋!”
林轩没发现小姑娘脸也红了,只觉得一直困扰着他的事情仿佛瞬间就迎刃而解了。
静香也十分奇怪之前还不高兴燕白和她走得太近的儿子就跟突然间换了个人似的,拼命把他们两人往一块凑。
燕白没想那么多,搂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到底是我亲生的,怎么会不站在我这边?”
闻言,静香却是皱起了眉,轩儿和燕白长得越来越像,现在他年纪还小,不会觉得有什么,等到再长大一些,若是听到些风言风语。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和他解释?
燕白明白她的担忧,他动作轻柔地将人搂到了怀里,将下巴抵在他的发顶上:“轩儿现在跟在公主身边,被先生教得很懂事,等他再大一些,我会和他把事情说清楚的,他一定会理解的。”
说着,又叹息了一声:“真好,静香,又能抱着你了,感觉像是过了好几辈子一样。”
静香眼中一酸,不由得抬手搂上了他的腰。
燕青和燕白本就是亲生兄弟,干脆燕白的婚期也就安排到了一起,也在圣武二年的三月初。
兄弟二人跟在宋珏身边多年,又都是孤儿,亲事自然是有姚景语和宋珏亲自主持。
帝后亲临,再加上二人又皆是朝中新贵,一时间宾客蜂拥,好不热闹。
然这热闹归热闹,却也有人不识相地又凑了上来。
彼时,夜一上前在宋珏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宋珏瞬间冷了脸,腾地起身,大步往后院而去。
见状,姚景语冲正在敬酒的燕青和燕白低声道:“皇上大约是有什么事情,本宫去看看,这前头你们多看这些!”
二人领命。
宋珏一路似乎是脚下生风,待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和小丫头说说笑笑的样子,一股怒火自心头瞬间汹涌而上,大步走过去就将那轮椅推了个趔趄。
若非宋华沐身边带了侍卫,此刻肯定会十分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看到是宋珏,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即便现在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宋华沐也只是敛了眸子,并没有开口。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
宋珏直接就抽了身后侍卫的佩刀指着他:“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宋华沐身后那些人刚要上前,就被他抬手阻止。
他很清楚,宋珏要杀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即便他有再多的紫衣卫也敌不过他。
可他没有杀他,他不动手,但是在一点点剜他的心。
他知道他这一生最爱权势,便让他站在离权势最近的地方,却又可望而不可及。
现在的他,其实更想要的是一份陪伴,哪怕只是膝下有个孩子。
人至暮年,回首的时候,才会发现这一生有多荒唐。
年轻时候,他渴望出人头地渴望睥睨天下,但现在这些雄心壮志,全都没有了。
他众叛亲离,又双腿已废,真的得了天下又有什么用?
现在的他,只盼着负恩侯府里能多一点声音,不要让他每每觉得自己仿佛是置身无人之境。
那寂寥那寒冷,是从身到心,刻到骨子里的。
他看向葡萄,却发现小丫头似乎是被宋珏吓到了,便垂着眸子,低声道:“我只是想来看看孩子。”
宋珏笑了起来:“看孩子?你有什么资格?”
“父皇……”一旁的葡萄似乎知道自己是做错事了,见到宋珏双眼猩红,她又害怕又心疼,只慢慢地挪过来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龙袍,仰头喊他。
宋珏扔了手里的刀,将葡萄抱了起来,他当着宋华沐的面对葡萄说:“有些人,你不要看他对你说几句好话,看他慈眉善目的就觉得他是个好人,那些人的心里,肮脏而又龌龊。他们是这世上最下贱的人种,对他们来说,永远都不配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葡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但却听话地点点头,父皇不喜欢的她都不喜欢,以后她见到这个老爷爷就再也不搭理了。
宋华沐垂着头,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膝盖上的衣裳,却终究没有反驳。
后来的宋珏并没有勃然大怒地对宋华沐做什么事,因为生了皇太女之后肚子就不见动静的皇后娘娘再一次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