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忠仔细看过、思量过之后,跟裴元卿选择了同一幅老虎的画像,都觉得那幅老虎图更容易融入画像,还仔细指点了苏灿瑶一些细节。
苏灿瑶从书房里出来时,已是乌金西坠。
裴元卿等在院子里的大树下,靠在树干上低眸沉思,清冷的眉眼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他的衣摆随风轻轻动了动。
苏灿瑶停住脚,站在檐下静静看着他。
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他有一天会离开吗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只是一只意外落在此处的鸿雁,会不会有一日他又要飞回属于他的天上
苏灿瑶没由来感到一阵慌乱,抬脚朝他跑了过去。
她气喘吁吁的停在他面前,靠近看时,发现他眼中翻涌的情绪早就已经归于平静。
裴元卿抬手在她脑顶揉了一下,“急什么,慢慢走。”
苏灿瑶听着他平稳的嗓音,冷静了一点,跟着他一起往苏府走。
路上他们的倒影依偎在一起,倒像是永远不会分开似的。
苏灿瑶抿了抿唇,她在裴元卿面前向来藏不住事,忍不住问:“哥哥,你会离开丹阳城吗”
“为什么要离开”
苏灿瑶眼眸轻晃,试探着道:“如果有很重要的人让你离开呢”
裴元卿转头看她,“你就是最重要的人。”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苏灿瑶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喜悦,转头望去却对上一张不动如风的脸。
“……”
能不能不要用这么稀松平常的语气,说这么感人的话啊!
苏灿瑶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的上扬,蹦蹦跳跳的往前走。
日落余晖渐次晕染,她鬓发上的步摇随着动作晃来晃去,流苏在夕阳下泛着细碎的光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已经是个及笄的姑娘。
裴元卿看着她的背影,下意识喊了一声:“杳杳……”
苏灿瑶回眸望来,冁然一笑,杏眸弯成了月牙。
裴元卿轻笑了一下。
明明还是小丫头。
……
夜里,苏灿瑶挑灯作画。
她站在桌案前,握着画笔,反复斟酌后才在白纸上下笔,一遍遍反复练习。
她不时抬头望向对面,裴元卿的屋子里始终静悄悄的。
太子祁烈如今就在丹阳城,他能忍住不去见他吗
她知道裴元卿心里其实很在乎这位兄长,只是担心因为自己的身份会使得乾丰帝和祁烈不断发生分歧,所以才一直隐忍。
可他如果贸然去见太子,这些年的躲避就变得更亏一篑了。
苏灿瑶心底思绪万千,手下动作却不停,一只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很快跃然于纸上。
灯火摇曳,一夜过去,对面的房门始终没有传来声响。
清晨,苏灿瑶放下笔,揉了揉酸疼的手腕。
对面传来推门声,她抬头望去,裴元卿如往常一般走出来早起练剑。
他手里提着剑,身姿如竹,走到院子里,一招一式地比划着,动静间身体线条极为优美。
苏灿瑶站在窗前,看到了他紧紧皱着的眉心和眼底的青黑,显然他这一夜没睡好,又或者是根本就没睡。
兄长就近在咫尺,却没办法见面,他心里的滋味大抵是不好受的。
裴元卿今日练剑的时间要比往常多半个时辰,一直到汗水打湿衣襟,他才停下动作。
苏灿瑶静静看了许久,待裴元卿收了剑回房,她才回到桌旁,静下心来,轻轻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
她拿出那副将军像,铺到桌上,用镇尺压好,然后抬笔蘸墨,动笔画了起来。
她精神专注,小心翼翼的落下每一笔,一笔一划都极具耐心,经过一夜的反复练习,她早就把每一笔都了然于胸,极为顺滑。
太阳爬上高空,院子里传来清脆的鸟叫声,侍女们端着托盘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苏灿瑶专注的盯着纸上的画,两耳仿佛听不到这些嘈杂的声音一般,将手里的笔握的极稳,几乎是一气呵成。
一个时辰后,苏灿瑶搁下笔,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终于画好了!
她看着桌上的画,满意的牵起嘴角,如释重负的伸了一个懒腰。
“画好了”
苏灿瑶转头望去,发现裴元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窗边,换了一身月白长袍,眉目清朗,隔着敞开的轩窗望着她。
苏灿瑶把晾干的画捧起来,兴冲冲的跑过去递给他。
裴元卿将画接了过去,低头细看。
画上的将军身后多出了一只卧着的老虎,那些血迹被老虎身上的花纹挡住,看不出一丝痕迹。
持剑的将军依旧威风凛凛,配着身后凶猛的老虎,更显得将军英姿勃发,那只老虎不但没有抢走将军的风采,还让将军身上多了几丝浩然正气。
裴元卿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把画轴还给她。
苏灿瑶跃跃欲试问:“怎么样,我厉害吧”
裴元卿唇角轻扬,“嗯,厉害。”
苏灿瑶将画轴放到柜子上,不满意的禁了下鼻子,语气娇矜道:“快夸我,使劲夸,夸到我满意为止!”
裴元卿抬手给她揉了揉磨的泛红的手腕,“我们杳杳聪慧异常,才情俱佳,不但人美心善,还乐于助人,是世间罕有的小娘子……”
苏灿瑶捂住他的嘴,行了行了,再夸就要脸红了。
苏明迁穿着官服急匆匆的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边戴官帽一边快步往前走,看到苏灿瑶和裴元卿一个站在窗里一个站在窗外,他不以为意的从旁边走过去,余光瞥了一眼,脚下打滑,差点摔倒。
什么一个站在窗里一个站在窗外,分明是裴元卿握着她女儿的手腕,她女儿捂着裴元卿的嘴巴。
苏明迁惊疑不定地捡起掉到地上的官帽,拍了拍上面的灰,抬头看一眼,又抬头看一眼,两人还没松手。
“咳咳——”
他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苏灿瑶和裴元卿转头望过去,眼中没有丝毫慌乱。
苏灿瑶关心问:“爹爹,您着凉了吗”
裴元卿道:“用不用让厨房给您熬碗药汤”
“……”苏明迁看了看一脸孝顺的女儿,又看了看一脸孝顺的‘未来女婿’,两人眼神干净的仿佛只有他想太多。
行吧,老父亲能说什么呢
毕竟人家可是从六岁开始就名正言顺的!订婚信物还在她女儿的妆奁里放着呢。
苏明迁只能悲愤的踏上了上值的路。
第53章
胡安看到修好的画像后激动万分,这幅画不但丝毫看不出之前沾染的血迹,还变得更加逼真,画上的将军比之前还要威风。
他对着苏灿瑶千恩万谢,就差跪下来磕头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