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傅红南和邬戌带回消息。
傅红南:“据寨子里人的说法,族长的大儿子岩燕死于五年前,寨子里的人说,岩燕是个比较有想法的人,并不愿意待在寨子里等待接任下一任族长的位子,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去外面闯荡了,并不经常回来,在外面有没有女人不知道,没往寨子里带过,出事前两年,他曾回寨子里待过一段挺长的时间,经常往丛林里去,说是探险,他们兄弟的感情一向很好,奚山一向敬重他大哥,那段时间却不知怎么了,对他大哥没了以往的热情,还有人看到过两人的争吵,后来岩燕又离开寨子上了,当时奚山本已经有了一个结婚的对象,他哥出寨子后,他自己和女方分手了,后来渐渐的就变得比较沉闷。”
言立和谷梵坐在一旁,都沉静地没有说话。
邬戌补充,“谯之芳是在奚山的大哥岩燕出事后进的寨子里。”
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祁文、钱妍双二人懵懵地看着他们,有些看不懂目前的局势。
什么奚山、岩燕、谯之芳,气氛还这么严肃,到底怎么回事。
言立看看他们,又看向傅红南,声音沉沉,“可以把奚山和谯之芳监视起来了。”
傅红南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没人说话了,祁文要抓狂了,“到底怎么回事?能说得明白点吗?”
钱妍双也是一脸懵逼。
言立看他们一眼,没理,又问傅红南,“医院那边呢?”
“暗中派人盯着呢,没可疑人员靠近。”傅红南笑了一下,“这时候那帮人也不会傻到再对骆青阳下手。”
傅红南顿了一下,有些叹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他自己暴露,盗猎不比杀人,现场也找不出什么痕迹证据,丛林里向骆青阳开枪的人也是个机警的,放完一枪就跑了,人也无从抓起,现在的情况就是不抓现行就无法破案,拿不到证据啊。”
谷梵看向言立。
她总觉得他会有办法。
言立竟也没让她失望,看她一眼,抿唇一笑,“那就逼他现行好了。”
——
傅红南走了,言立把问题多多的祁文和钱妍双丢给了邬戌,自己出了住的地方。
天已经黑了,天上布满星星。
和小镇上不同,寨子里就算到了晚上,也一样热闹,一间间竹楼灯火通明,烟火缭绕,小孩子在房前的街道上相互追赶打闹着,跟过年似的。
言立站在街道前看了一会儿,内心平静得就像这包揽一切的夜空。
过了一会儿,他抬步,朝寺庙的方向走去。
寺庙这会儿也是灯火通明,庙里披着□□的僧侣安静地做着课业,看到人也很少打招呼,言立走进正殿,释迦牟尼佛金像前的大殿之上,果然跪着一个背影宽厚的男人,双手合十,跪姿老实,一脸虔诚。
言立看着他,又看了看殿上的释迦牟尼佛金像,没有出声。
过了不知多久,奚山才睁开眼,好像察觉什么,转头朝侧向看过去,见到言立,一怔。
随后,他抿了唇,站起来,看了言立一眼,一言不发地越过他,率先走出正殿。
言立停了两秒,也随他出去了。
寺庙外,奚山站住脚,又变成那个有些冷硬木讷的男人,他看着言立,语气不怎么好地开口,“找我有事?”
言立没计较他的语气,按着自己的节奏,缓慢地走到他身边,也没看他,仿佛只是跟他说一声般,“白天接到过医院的一次电话,说钟伯病危了。”
奚山浑身陡然一僵。
言立注意到了,却当做没看到般,静静看着寺庙门前偶尔进出的人。
奚山死抿着唇,没出声。
言立这才看他一眼,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说,“不过幸好,救回来了。”
奚山没动。
言立笑了一下,垂下眼睑,“但听说钟大娘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心脏病犯了,也躺在了病床上。”
奚山抿死了唇,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握成了拳头,松了紧,紧了松,依旧没有说话。
言立说完这几句话,见他反应如此,就没打算再说其他的了,只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做结尾,“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听说族长和钟伯是好友,看你和钟伯的感情也不浅,丛林里就见到过,为了让钟伯轻松点,看到你一个人拎了两个背包,累得满头大汗的。”
言立说完,见他还没有想说话的意思,就想自己先走了。
他背着奚山刚走出一步,听到奚山压抑着某些情绪地声音,“……你们,要抓到凶手了吗?”
言立顿住了,过一会儿,转身看向他,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某些挣扎痛苦的情绪。
言立看到他喉结滚了滚,似是在希翼什么,又好像在害怕什么。
他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你是希望我们抓到他,还是抓不到?”
奚山隐忍着,没有说话。
言立垂了眼睑,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那边有一条幽静的小路,“快了,傅队长掌握了一些消息,设下了陷阱。”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凛然地道:“身怀罪恶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得到答案的奚山,像身体不稳般,小小地向后退了一步,脸色晦暗不明。
言立看他一眼,神色平静地返回住的地方。
——
回来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没几个人了,言立双手插在裤兜里,有条不紊地走着,沿路观察着周围的竹楼。
某一个瞬间,他抬起头,就看到他们落脚的那个竹楼前,谷梵小小一只正站在楼下,身前双手十指交叠着,左右晃着脑袋在张望。
言立就这么看着,心里一角就暖了起来,唇角自然而然地向上弯了弯。
恰巧谷梵一个转头望向这边,看到他,眼底的光亮又明亮了些。
言立就这样看着她,没有动。
西双版纳这边的天气比较热,她来这边之后已经换上了简单的夏衣,此刻,她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下身是一件碎花短裙,她长得娇小,这样简单的衣物套在她身上,衬得她更加柔美。
她身后是亮着灯光的竹楼,身旁有一棵还没长高的叶子树,树叶茂盛鲜嫩,她站在椰子树旁边,聘聘婷婷,格外好看。
谷梵见他停下不动了,虽有些诧异,但也没问,只自己动了动脚,走了过去,笑容柔顺地望着他,“去哪儿了啊,我下楼后就没见到你影子。”
对于她言语里透露出的依赖,言立是很受用的,于是勾唇笑了笑,“去和奚山说了两句话。”
谷梵意外,但她知道他这个时间会去找奚山说话,那必定是跟案子有关,她就忍不住问,“说什么?”
言立低头看着身前的她,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嗯?
谷梵不太懂地望着他,“为什么?”
谷梵以为是他不想跟她说,所以就想知道为什么,以往每次她问,他都会满足她的好奇心的。
言立看着不明所以,一脸无辜的她,声音更低了几分:“因为有更想做的事。”
谷梵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弯了腰,刚感觉到温热的气息靠近,下一秒,就被他亲了去。
柔软的唇温柔的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离开少许,温热的气息却还留在她面庞上。
谷梵红了脸,下意识后仰想躲开,却没想他竟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谷梵脸更热了,不晓得这突来的状况是怎么回事,下意识伸手抵在他胸口,小意反抗,“你干嘛……”
言立低头看着她,抿着唇,“忍不住……”
她这样聘聘婷婷地站在他面前,又一脸依赖爱慕地看着他,怎么叫他能不动心思。
他竟然还一副委屈的口吻……
谷梵都要被他气笑了,没等笑开,微抿的唇又被他偷袭。
谷梵颤着眼睫毛,有点抵挡不住。
他低着头,温软的唇温柔地落在她唇上,轻轻贴着,微微亲吻,带给她虔诚而真挚的被珍惜感,温热的气息都扑在她脸上,让她的脸更滚烫。
他停顿了一下,察觉到他想更进一步的谷梵,凭着最后的理智,坚决地推开了他。
谷梵别着脑袋,“不带你这样的,怎么能想亲就亲。”说完她自己又小声咕哝了一句,“还没名没分呢……”
不料这话却叫耳尖的言立听到了,他少有的厚脸皮,手揽着她的细腰没放,抿着唇道:“我也觉得是时候该定下名分了。”
谷梵被他有点哀怨的语气逗笑了,有点欢喜也有点甜,却还是坚定地挣开他的双手,故意鄙视地瞧着他,“案子还没破呢,你现在竟然有心思说这些。”
言立看着她带着赧意的生动小脸,心情也格外的好,忍不住更想逗她再笑一笑,就说:“不好意思,在你把我当做破案机器之前,也要先想到我是个身心成熟的男人。”他顿了一下,把话补充完整,“而身心成熟的男人,想要谈恋爱了。”
谷梵“噗”地一下被他逗笑,别过脸去不看他。
言立看着她也笑了。
过了一会,他碰碰她,待她抬眼瞅向他时,方问,“你的想法呢?”
谷梵忍着笑,又向另一边别过脸,故意说道:“嗯……等这个案子破了,我再考虑看看。”
言立就不说话了。
谷梵忍不住偏眼瞄他,就见他眉目疏朗地朝她笑着,“嗯,行,那你好好考虑,破案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了。”
谷梵瞬间被转去注意力,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怎么说?”
言立没再吊着她,边和她一起慢慢往住处走,边说:“还记得老族长家里照片墙上,那张奚山和他大哥的合照吗?”
谷梵想了想,点头,“嗯,怎么了?”
“那张照片有被撕过的痕迹。”
谷梵又想了想,当时那张照片挂得挺高的,周边还被其他照片盖住了,她并没有看得太清,只记得边角确实很破旧。
她想不出什么,就看着言立,“你想说什么?”
见她没想起来,言立也就没再兜圈子,“那张照片其实不但有被撕过的痕迹,比例也不太对,我仔细看过,除了中间有撕过又合缝儿粘过的痕迹,岩燕另一边的位置原本应该还有个人,后期被人剪掉了,边缘处有一点衣料没剪净。”他顿了一下,补充,“而且,那张照片的背景,不是在寨子里。”
谷梵愣住了,她想起他当时想要伸手拿那张照片,原来是想看得更仔细一点。
她隐隐有点猜到什么,却还是忍不住问,“你怀疑什么?”
言立笑了笑,身前就是他们住的竹楼,他没有再走了,而是抬头看着这无边的夜色,沉声说:“一切都太巧了,奚山的大哥五年前出事,谯之芳也是五年前来到这寨子上,加上谯之芳说的,和他一起的朋友出意外死了,再结合傅队长之前说的,岩燕出事前,奚山和他兄弟间发生的变化,以及那张明明撕了又被粘起来的照片……”
他声音停下来了。
谷梵站在他身前,神色肃穆地看着他,就见他笑了,“你不觉得有一个完整的故事,呈现在我们眼前了吗?”
谷梵有点不敢相信。
难道说,奚山的大哥,岩燕,那个在这里土生土长,现在早已经死去的男人,才是迫害这个丛林的始作俑者?
……
过了良久,谷梵低低的声音才又响起,“那你说,现在的情况,他还会冒险,跳入我们的陷阱之中吗?”
言立望着这沉沉的夜色,很笃定地:“会。”
他当然会,为了他自以为的信念,他已经赌上一切了。
——
这个时候,那间有点偏的竹楼里,一样是灯火明亮的。
只是原本该拿着铜冲子捣药的人,这会儿正静静地坐在竹椅上,脸上没了往日平淡温和的笑容,整个人有点阴沉沉的,目光里却有些哀泣,眼底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