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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心和丁骞的事情算是初步落下帷幕。
钟家父母对这个男人再有怨气也无计可施,女儿心里放不下他,再搅进周聿白和枝枝两个人,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故事,不是说一句滚就能结局的事儿。
只能是硬着头皮再看看。
第二日一早,钟爸爸强打起精神出去买菜。
刚打开门就被吓了一跳——丁骞两手拎满了超市购物袋,额头带着青紫的伤,缄默如山地站在门口,见着人耷眉臊眼地喊了声爸。
还没等钟爸爸回神。
丁骞旋风般把钟家里里外外都拾掇了一遍,还把昨日跪下磕头的地儿擦得干净锃亮,把昨天那根无用武之地的老教鞭恭恭敬敬地递到钟爸爸手里,拎着满袋的垃圾又出门走了。
主打一个改邪归正、勤勤恳恳。
钟家父母对丁骞无话可说,有什么话也只想问周聿白。
两夫妻都知道这个周总不是一般人,矜贵斯文,温润谦逊,昨天钟意介绍说是她认识的朋友,就多问了两句。
钟爸查着手机讯息:“意意,就是这个天恒集团?这么大公司?”
“周氏在北城名头响当当,这种人家是不是谁都得罪不起?他说的话能不能当真?”
昨日瞧着那气派风度,是个高攀不起的厉害人。
后来周聿白不请自来光顾钟家,带了些和丁骞有关的文件来给二老过目。
也顺便补了份极贵重的见面礼。
钟意眼睁睁看着李总助把“薄礼”送到毫不知情的爸妈手上。
周聿白不动声色拦住她。
他今天穿得倒没那么贵气端正,清清爽爽地露面,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和颜悦色跟钟家父母说话:“我来的太急,什么都没准备,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叔叔阿姨笑纳。”
钟爸钟妈当然把他奉为座上宾,摆出了十二分殷勤对待。
指使钟意去给他沏茶切水果,陪坐陪聊。
钟意陪坐在他身边,第一次开眼界听这人巧舌如簧。
夸钟妈妈温柔优雅,又夸钟爸爸学识渊博气质儒雅,再夸钟家两姐妹重情重义有出息,最后夸汀溪人杰地灵物华天宝。
他说话从来不是直截了当地硬捧,也不是拐弯抹角去让人琢磨,只是闲谈中不知不觉拉近距离,不露声色又极其自然地带出几句赞美。
听起来就是浑然天成,打心底流淌而出的心里话。
眼界宽广又极其坦诚又的一个人。
钟爸爸钟妈妈什么时候跟这种八百个心眼子的顶级商务菁英打过交道。
不过三言两语,就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钟爸爸兴致勃勃跟他聊起了历史和数学长河的发展,钟妈妈殷勤问候他的家人身体。
钟意当壁花陪坐,压根没有她插话的余地。
只能在心里腹谤。
话头引到这里,周聿白仔细地介绍了一番自己的
家庭状况。
还附带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和感情情况。
“早年不懂事的的时候有个未婚妻,只是她心有所属,后来车祸离世了……后来倒是交过一个女朋友,只是……”他神色落寞下来,“只是我俩开始的不是时候,我也因为自己和家里的各种事情让她伤心……她迟迟不肯原谅我……”
“周总,您吃水果。”
钟意听他越说语气越不对劲,水果叉杵着西瓜直直塞过去,“您吃。”
周聿白眉棱挑起,张口一咬。
直接咬住她递来的西瓜。
他目光轻轻乜她,笑吟吟咬住那根短短的水果叉。
她的手指就在他唇边。
怎么都有亲昵献殷勤的嫌疑。
钟意抽不回手来。
顶着父母的目光,触电似的把自己的手缩回来。
钟爸钟妈对儿女婚事深有体会,也是犯难:“我们做父母的,也都是为了儿女好……”
“说出来不怕叔叔阿姨笑话,我父母在我小时候就开始分居,后来离异,我底下还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现在我父亲和后母陪着弟妹在澳洲念书,母亲辛苦创业建立了自己的公司,我平时也就跟爷爷奶奶相依相守……逢年过节最大的心愿,只盼着全家能团聚,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地坐在一起吃一顿饭。”
他的微笑有几分黯然:“有的时候也挺羡慕意意,时常听她说起爸爸妈妈姐姐和小侄女,我母亲工作实在太忙,爷爷奶奶年事已高,父亲和弟弟妹妹们……”他幽幽叹了口气,“这次有机会来到汀溪,见到叔叔阿姨,也很能理解她为什么想念父母,想念家里的饭菜……”
钟爸钟妈晓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样的大家庭复杂,矛盾也多,日子应该不好过。
“家里哪有什么好吃的饭菜,也就是意意从小娇气些,她爸爸和姐姐都照顾她。”
说到这里,钟家当然要留客款待,钟爸摩拳擦掌,“周先生您要不嫌弃,就留下来吃个便饭,早上……”
早上那个混账买了不少菜过来。
还好没扔进垃圾桶。
钟意抽了根水果叉,暗戳戳地在底下捅周聿白的腿。
让他走。
“那就打搅叔叔阿姨。”他温柔浅笑:“听意意说,阿姨开了二十多年的糖水店,煮的糖水口味一绝,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尝尝阿姨做的糖水?”
钟妈妈笑容满面,忙不迭说好。
“意意,你陪周先生坐坐。”
钟爸钟妈进了厨房,又叮嘱周聿白,“周先生,您就当自己家一样,随意啊,别客气。”
周聿白坦然自然地开始打量起客厅的陈设。
目光扫在沙发靠背的照片背景墙,轻轻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钟意蹙眉瞪他。
“能不能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周聿白起身,走向一间卧室,“是这里?”
“周、聿、白
。”钟意咬牙,“你能不能不得寸进尺?”
“叔叔阿姨让我随意别客气。”
有人撑腰,他这会得意忘形。
钟意的房间还是钟爸钟妈帮她布置的。
搬家的时候,特意留下了不少钟意学生时代的东西。
周聿白看见了她小时候的玩偶,花花绿绿的笔记本和课外书,手工叠的整盒的千纸鹤和彩色星星。
还有占满了整整一层书柜的相册,被钟爸爸详细标注年龄段——从她幼时童年再到少女时代,再到大学的纪念相册、还有后来父母收集的她拍的广告、剧照宣传。
周聿白没想到自己会对这些东西有探索欲。
钟意觉得他的眼睛在发光。
周聿白径直取下高处的一副相框。
穿着白色蛋糕裙、扎着麻花辫的幼稚女童,一双清澈纯真的眼睛对着镜头,身后是某所初中的教学楼。
修长手指拂过:“刚学会走路,你去参观爸爸任教的学校吗?”
“要你管。”
她抢过他手里的相框。
“不许看。”钟意伸手摆大字拦他,凶神恶煞,“周聿白,这是我的隐私。”
他才不管。
仗着自己身高的优势,伸手去取高处的东西:“带锁的笔记本?还是日记本?里面写了什么?”
钟意踮脚去攀他的手,急得要跳起来:“你别碰。”
她欺身拦他,整个人都挂在他手臂上。
周聿白顺势拦住她柳枝般柔软的腰,借着身形往前一抵。
把她抵在书柜,居高临下望着她义愤填膺的脸,薄唇带笑:“不过就随便看看,给你急成这样?”
男人的身形严严实实地笼着她,气息将她围绕。
房间的门堂而皇之大开着,能听见厨房锅碗瓢盆的声响。
“谁要给你看。”钟意压低声音,心里有点急了,踹他的长腿,“你是过来给丁骞善后的,你搞什么鬼?”
他趁机挤进她的膝盖,黑眸明亮,神色难辨:“我打算走捷径,学丁骞跪在你爸妈面前磕个头,腆着脸喊声爸妈,行吗?”
钟意白眼:“你别做梦了。”
“这种美梦不能做,那我能做点别的吗?”他低头,薄唇在她眉心啄了下,“钟意。”
温热的薄唇顺着眉心往下滑。
酥酥痒痒,而后在她小巧的鼻尖轻轻吮了下。
钟意身心忽颤,却丝毫不敢声张。
薄唇继续往下,顺理成章衔住了她的红唇。
他轻轻柔柔叼含着她的唇瓣,深深浅浅地吮吸辗转。
“老婆,还有一包没开封的糖放在哪里?”钟爸爸走出厨房,在餐桌旁翻箱倒柜地找。
“看看柜子里有没有。”钟妈妈在厨房提高了音量。
钟意慌张挣扎了两下。
听见后背书柜吱嘎的声音,做贼心虚地不敢又动作。
“嘘,小心听
见。”
他的舌探进来,勾着她的舌尖往他唇腔里去,他唇腔里有清冽的气息和微甜的西瓜味。
她战战兢兢,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外面,白皙纤细的手指紧张得紧紧掐进他的手臂。
手臂上有深深指甲印——他可丝毫不惧痛。
背着家长做坏事的心绪紧张和缠绵悱恻的亲吻搅合在一起,让她气喘吁吁,面色绯红,身体发软。
心尖像蚂蚁一样爬过,折磨微痒难耐。
浅尝辄止,周聿白放开了她。
等到钟意气息平复,红晕褪去,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间。
周聿白坐在餐桌旁,怡然喝起了钟妈妈煮的糖水。
钟意悻悻陪坐。
不解气地在餐桌下踹了周聿白几脚。
他手指一晃,汤匙“叮”地掉落碗里。
“周先生,没事吧?这个汤匙不好用,给你换个。”
“没事,刚刚手滑。”他歉然一笑。
“意意,你嘴唇怎么那么红。”钟妈妈看钟意那张艳丽得过分醒目的唇,“吃什么东西了?”
“口,口红。”钟意猛然埋头吃饭,“我刚刚涂了口红。”
夫妻俩相视一眼。
这顿饭吃得十分愉快。
最后周聿白笑容满面告辞:“叔叔阿姨若是来北城,我尽地主之谊,亲自招待您两位。”
他又转向钟意:“你刚从时装周回来,手上是不是积攒了不少工作,是不是也着急回北城?不如这回带着叔叔阿姨,连带着丁骞和钟心枝枝一起走?这样吧,我让秘书安排行程。”
“不必了,你自己先回去吧。”
钟意的神情明显是不想跟他一块。
钟爸爸钟妈妈当然也是摇手说不必,丁骞和钟心眼下也不能走。
“你俩一起回去就行了,意意,你特意为你姐姐的事跑回来一趟,没的耽误工作,赶紧回去吧。”
“这样也好,那我就和意意一起回去。”周聿白笑意温润地跟钟家父母告别,“这样也方便有个照应,您二老不用担心她。”
“谢谢周先生。”
等周聿白一走。
钟爸爸和钟妈妈凑到钟意面前:“意意,你和那位周先生什么关系呀?他怎么喊你意意?”
“你对他是不是也有什么想法啊?”
钟意当然没敢说她以前和周聿白的糊涂事,也没敢说她现在和周聿白不清不楚的关系。
只能含含糊糊把话遮掩过去。
钟爸钟妈一想。
也不至于有什么,这身份差距太大了些,转头去操心大女儿的事情。
*
丁骞和钟心枝枝暂时留在了汀溪。
周聿白和钟意一起返回了北城。
李总助提前回北城处理公务,给他们订的机票在晚上。
那天天气不好,飞机起飞的时候阴云密布。
落地北城,航班延误,时
间已经不早。
北城还在下雨。
空荡宽广的机场冷冷清清,旅人寥寥。
回市区的路上,忽大忽小的冷雨一阵阵筛过地面,萧瑟冷风,卷落枝头的秋叶,泛起冰凉湿漉的气息。
司机先把钟意送回家。
门卫室空荡荡,车子进不去,只能停在小区门口。
下车才彻底地感受北城转瞬而至的寒潮。
周聿白脱下外套,执意带着体温的西装披在她肩头:“小心淋雨,别感冒了。”
也不知道他在临江的病是怎么悄无声息就好了。
他撑着伞送她送回家。
钟意拗不过他,也就随他。
“你回去吧。”钟意在冷风中吐息,“天太晚了。”
“送你上楼。”
钟意抿抿唇。
周聿白径直把她送到家门口。
这么深而黑的夜。
钟意什么都没说,把周聿白挡在门外,脱下西服还他,伸手拧住了门把手。
一副不欢迎喝咖啡的姿势。
航班晚点错过了晚餐时间。
飞机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个时候谁都肚腹空空。
“钟意。”
“你快回去了,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刚才在车上李总助就打来电话。
她不欢迎。
周聿白只能绅士地跟她道晚安。
大门“嗒”的一声在身后阖上。
周聿白下楼,折回车里。
撑伞走在冷寂黑沉的路上,萧瑟冷风掀起衣角,头顶树梢噼噼啪啪又砸下一阵冷雨。
钟意站在厨房泡了杯热茶。
雨声重重敲击着窗户,风声卷动,刮过树杪发出脆弱又尖锐的声响。
她垂眼——这么冷的天。
“咚咚咚。”
大门突然响起敲门声。
她扭头。
这敲门声音每隔几秒响起,极有规律节奏、并且持续、不轻不重,不依不饶。
是某个人风格。
钟意站在门的这边,想了很久。
最后摒弃脑海里的斗争,拧开了大门。
男人的衣角沾着寒意,眉眼清晰站在她面前。
他呼出一口冰凉气息,定定地看着她:“钟意,这么冷的雨夜,能不能收留我一晚?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