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族人过去找他麻烦,当然,短时间内他们对炎奎的怨气也不会消除就是了。
奴隶们旁观了一切,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惩罚,二十九双眼睛面面相觑。
半晌,老莫得出结论:偷懒会让大伙儿都没肉吃,所以谁也不许偷懒。
奴隶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一旦有谁不好好守夜,谁偷懒,不用丛容出马,众人内部先把老鼠屎解决了。
经过这件事,炎卯惊讶地发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人再在值夜的时候打瞌睡,个个都警醒得不得了。
不得不说丛大人的办法比单纯把人揍一顿管用多了。
“大人真是太聪明了。”炎卯由衷感叹。
不知不觉间,年轻战士心里对圣主眷属的滤镜又加深了一重。
然而此时,聪慧的丛大人躺在自家小奴隶挖好的雪洞里,身下垫着厚厚的兽皮毯子,百无聊赖地望着洞口那一小块天空。
下雪了。
雪势不是很大,偶有一两片晶莹的雪花飘进来落到地上,与洞内的其他积雪融为一体。
咕噜。
细微的声音在狭小寂静的空间里被放大了数倍,显得格外明显。
晚饭那一碗可怜兮兮的肉汤早已随着尿液排出体外,十八岁的眷属大人正处于能吃易饿的年纪,他的食量虽然和炎朔没法比,但一顿也要吃不少肉,早知道就不打肿脸充胖子了。
丛容心里十分后悔。
炎朔洗漱完,爬进雪洞的时候正巧听到他丛哥的肚子在抗议,两人四目相对,空气有一瞬间的沉默。
丛容:……
他拉高兽袍盖在脸上。
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有一说一,自打摆脱奴隶身份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饥饿的滋味了。
丛大人“富可敌国”,几千斤兽肉,多到吃不完,炎朔还会给他煎腊肠,做火锅和辣椒炒肉。
咕噜噜。
丛容:……
兽袍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下面是青年憋到略有些发红的脸,宽松的毛衣领口不规矩地歪到一边,露出精致细巧的锁骨和半个瓷白细腻的肩膀。
“干嘛?”丛大人没好气地瞪着少年,“我都快睡着了。”
炎朔移开视线,无情地戳穿了圣主眷属的谎言:“你没有。”
丛容:……
丛大人觉得他家平时乖巧听话的小奴隶可能要造反,下一秒手上就被塞了个东西。
温热的触感透过兽皮传递到指尖,丛容心中一动,坐起身,三两下扒拉开。
里面是一块约摸两三斤重的铁角兽肉,烤得外焦里嫩,表皮金黄,撒满胡椒和辣椒,冰冷的雪洞霎时被暖融融的食物香气填满。
丛容知道炎朔的食量,也知道没有自己给他开小灶,少年领到的兽肉和其他奴隶没有任何区别,手里的这块烤肉应该是小崽子一半的口粮。
“算你有良心。”丛大人十分没良心地大快朵颐。
填饱了五脏庙,又喝了炎朔递过来的热水,丛容满足地呼出一口气,顺手薅了把自家小奴隶的脑袋,咕涌进兽袍里后才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炎朔坐在他身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只露出一张俊脸的青年,神情无波无澜。
半晌,他躺下来,闭上眼睛,无声地翘了翘嘴角。
无月无星的夜空下,整片大陆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只有逐渐变得密集的雪花彼此摩擦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是那边吗?”远处低矮的雪垛后传来男人刻意压低的嗓音。
“是,是的吧,我看到车了。”
回答他的人约摸二十五六年纪,身材矮小,贼眉鼠眼。
如果丛容在场一定能认出对方正是打晕了祭司午和毛芜,又偷走了他们物资的四逃犯之一炎尾。
不过炎尾此时的模样极其狼狈,原本套在身上的兽袍不见了,赤身裸体地站在雪原上,冻得瑟瑟发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眼皮高高肿起,连标志性的门牙都掉了一颗,两片嘴唇血肉模糊。
“不是说他们要去新的栖息地吗?怎么还在这儿?”
和炎尾说话的男人一脸凶悍,眉骨的地方有一道凸起的刀疤,他比炎尾足足高出两个头,手臂肌肉贲张,像模像样地穿着红石部落流行的兽袍,但看尺寸,显然不是炎尾的那件。
“我,我不知道,可能是出什么事了吧……”炎尾不敢去看刀疤男的眼睛。
他现在简直怕得要死,也后悔得要死,如果昨晚他们没有趁守夜的族人睡着,偷偷打晕祭司午和她的奴隶,没有偷走迁徙队的物资,没有逃跑,就不会遇上这帮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这是一支名为红戈的中型部落,人数超过一百,而且不论男女个个身强体壮,拳头比沙包还大。
原本雪原上并没有这样的流浪部落存在,只因上个旱季太过漫长,打不到足够的猎物度过凛冬,不愿坐以待毙的族人决定抢劫其他部落。
迄今为止,他们在首领炎棘的带领下扫荡了三个不足百人的小部落,把物资消耗殆尽后,便继续启程。今早天快亮的时候,与扛着兽肉和盐的炎尾四人撞了个正着。
经过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三死一伤,强壮的炎雕炎鹗和炎角被石刀抹了脖子很快死了,只剩下看上去最瘦弱的炎尾。
红戈部落的族人当着他的面吃光了兽肉,不远处炎雕的尸体还没凉透,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这一幕刺激得炎尾差点没吐出来。
然而炎棘并不满足于区区两桶兽肉,从炎尾那里得知迁徙队拥有一整车物资,而人数却不到他们的一半后,立即作出了决定:抢!
抢走他们的物资,杀光他们的男人,掳劫他们的女人和小孩!
迁徙队营地。
丛容被守夜人惊慌失措的喊声惊醒,他倏地睁开眼睛,身旁的炎朔已经穿上兽袍,利落地爬出了雪洞。
“怎么了?”丛容问。
“有人偷袭。”火光照亮了少年半边侧脸,另半边隐在阴影中,唇线紧绷。
丛容一惊。
他没想到这样冷的天气,居然还有不怕死的家伙在雪原上流窜。
有炎奎和炎鸠的例子在前,今晚值夜的族人眼睛瞪得像铜铃,根本不敢大意,因此几乎红戈部落刚靠近物资车就被发现了。
迁徙队众人纷纷从雪洞里冒出头,以炎卯为首的战士们抄起武器与对方的先遣小队展开了交战。
丛容上一次见到原始人之间的战斗还是刚穿来的时候,炎卯带领十几名精英战士将红蚁部落杀了个片甲不留,那是场一边倒的屠戮。
然而现在丛容看着对面密密麻麻的火把,怀疑这次被屠戮的很可能是他们。
深夜,雪依旧在下,乌压压的云层低得仿佛能碰到人的头顶,逼仄又窒息。
丛容第一时间跑向物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