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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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读心术。”迦尼夫用手指轻轻叩了叩自己的额头，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所以，有些事情，你不用说出来，我就知道真假。”

我又感觉一股凉意从脚下腾了起来，读心术！那不是老g的师傅也会的东西吗，怎么迦尼夫也会！

而且，读心术面前，还有什么秘密可言？！我之前的那些想法，早就够我死上一千次了！

“哦，什么想法？”迦尼夫悠悠道。

我突然一怔，不对啊，如果真是读心术，迦尼夫没理由问我这句话！我记得老g的师傅哪怕是背对着我，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老g的师傅？那个老头子？”迦尼夫显然来了兴趣，“你认识他？还是，你根本就是禅达那边的人？”

我连忙摇起头来：“不是不是，我是好不容易才从他的手上逃出来的，之前我还以为他对我很好呢。”

这是实话。

迦尼夫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我和那老家伙，有二十多年没见面了……他还好吧。”

“挺好的。”我随口回答，心里却在想，他怎么又问我问题？

“嗯？”迦尼夫皱了皱眉头，“你没说真话哦。”

我马上瞪大了眼睛，脑海里略过了那个老头子最后背对着我的身影，他的确挺好的啊，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迦尼夫嘴角抽了抽，勉强算是笑了笑，又问：“你之前说的，足以让你死上一千次的想法，是什么？”

我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想我的那些想法，但是……

“嗯？”迦尼夫皱起眉头看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愣住了，我发誓，刚才那一瞬间，我忽然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在我耳边轻声细语，但要仔细去听他们在说什么，却又怎么都听不清。

我刚才就是在想这些。

难道，迦尼夫的读心术并不完全，他只能听到那个人此刻的想法？

那么，也就是说，他不停发问，是为了捕捉对方在收到问题那一瞬间下意识的思考，来判断真假？

如果是这样，虽然有些难，但也不是不能骗过去啊！

等等，我在想的这些，不会已经被他用读心术读过去了吧？

我惊恐地睁大眼睛，却发现迦尼夫偏着头，很用心地分辨，却一脸茫然的表情，最后他木然看着我，说：“你的思维很乱，为什么？”

我马上说：“那个，是因为我终于见到了我崇敬已久的大祭司你，所以太紧张了。”

迦尼夫皱着眉头盯着我，我真的快要紧张死了。

“好吧……浪费了那么多口舌，回到我的问题上来，”迦尼夫说，“谈谈你的那个梦想吧。”

我就知道，我成功了！

“我的梦想……”我立刻开始侃侃而谈起来，“说白了，很简单，就是建立一个人人平等，没有欺压和伤害的新世界，农者守其地，牧者畜其牲，兵者烧掉刑具，只需守卫国家。没有谁比谁的地位高一些，也没有谁生来就应该被欺凌，神创造了我们，是要我们相亲相爱的，不是让我们彼此杀戮！当然，在那样的世界里，必须有一个神，至高无上，主宰万物，仲裁纠纷，这个神必须要具备神性，名符其实，只有这样，世界才能有秩序，才能得到真正的光明！这个神就是我们的梅迪乌斯，净化一切罪恶，照耀所有前路！当然，如果梅迪乌斯神很忙的话，也可以麻烦大祭司代劳了，呵呵……”

迦尼夫笑了笑：“你没有说实话哦，或者说，前半段还是实话，后半段关于大祭司的，就是你加进去的谎言了。你真实的想法，应该是由你自己代劳吧？”

我仿佛瞬间掉进了冰窟窿里，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我挣扎着摆摆手说：“不……我从没想过……我的真实想法，的确是由一个德高望重，说话足以与真理媲美的那样的人来代替，但是这个世界太多纷争，太多自私和欲望，那样近乎于神的完人，几乎就不存在！所以我只能说，麻烦大祭司来代劳……当然，如果大祭司也被凡俗的欲望所污染，无法担当那公正的神的角色，那么就由他的臣民们推选出一人来，接替这个神的位置。但是人的欲望是肮脏的，无所不在！为了使得这更迭能够实现，所以必须要有一只绝对中立，绝对强大的武装，不倒向任何一边，只是以性命来捍卫神位的庄严和圣洁！这就是我没有说出来的话，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这只是一个梦想而已……想想而已……”

迦尼夫这回很快点了点头，“恩，这是实话。”事实上，这的确是我的实话。

“不得不说，你的想法，其实也算不上大逆不道。”迦尼夫平静道，“两百年前，我们德鲁亚教国统治卡拉迪亚时，事实上曾经有一任大祭司提出过类似的想法，那即是大祭司之位由民意公选。可是啊……正如你所说，这个世界上，人的欲望是肮脏而无所不在的，所以这一设想没有多久就被篡改利用，乃至灰飞烟灭了。其实，你和我很像。当年，我还年轻时，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我不能那么做，有前车之鉴……我相信，等你到了我这样的岁数，也会抛弃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的。神位必须掌握在一个人手上，神位的更迭，必须由那一个人来决定，其他人都无权染指。只有这样，始终坚持最优化的人选，神位才能长时间保持纯洁……当然，你说的被污染，是必然会发生的，但比起公选大祭司那天方夜谭的想法来说，几百年才会发生一次的天下流血，远远比两三年就来一次的阴谋政变带来的伤害要小得多。”

我不说话了，迦尼夫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和我理想中的那个世界完全不同。

迦尼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原先木然如死灰的脸上有些红，他叹了口气，说：“我好久没有和人说这么多了，平常也就是和小雪莉聊聊。一个人，老了，每天都坐在总坛里，有时候真感觉自己是被囚禁起来了一样。还好，现在我还能出来走走，还能找人聊聊天……小兄弟，你叫埃蒙斯是吧？我这次来卡拉迪亚，听到许多人在谈论你。教团能有你这样的年轻俊杰，我总算是安心了些……也不知道小夜秀现在怎么样了，我去那座山谷看过了，没有她，她应该是出来了，躲着我，也还在恨我吧……”

我发疯般控制自己不去想夜秀，不在脸上流露出任何不对的表情，我甚至不停想些其他的事情，转移我的注意力，怎么也不能让迦尼夫读出那个事实。

我在不停强迫自己，在这一刻，忘掉夜秀。

迦尼夫摸了摸粗糙的红红的鼻子，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还年轻，还很有活力，不适合在审判团那样死气沉沉的地方待，我看你打仗很不错，史泰龙正好死了，你就代替他接管第四军团吧，我全权委任给你，你愿意吗？”

我愣住了，连思维都停了，我呆呆地看着虽然已经很老了，但身材依旧高大的迦尼夫，不知所措。

他身后的雪莉也是一愣，接着拼命向我使眼色，让我点头。

“你愿意吗，埃蒙斯？”迦尼夫热切地看着我，嘴角的笑容很和蔼。

我终于还是带着迟疑和不敢相信，缓缓点了点头。教团大祭司亲临，那些躲在城墙后头紧张兮兮向这边张望的人突然都冒了出来，在迦尼夫带领我们回头往城墙走去的那一刻，整座悬得高高的吊桥忽然就急匆匆地放了下来，至少数十人顶盔掼甲，簇拥了出来，用狂热而虔诚的目光看向迦尼夫。

同时，不断有人从山崖两边的涵洞、城墙顶上探出头来，挥舞着帽子欢呼着。

欢呼声越来越响亮，最后竟然演变成了一场狂欢，似乎那边倒着的无头尸体，和他们完全没有关系。

迦尼夫频频挥手示意，他每挥一次手，就会在人群中掀起一阵狂热的欢呼。大祭司迦尼夫，在黑暗教众的心目中，俨然就已经是神明的化身！

这些教众，都是教团金字塔结构的最底层，平时见到神使都能激动兴奋睡不着觉，何况现在是和大祭司面对面接触？！

已经有许多虔诚的教众匍匐着拜倒在道路两边，亲吻着伽尼夫脚下的尘土，激动得热泪盈眶。

还有许多教众，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身体不好，欢呼着欢呼，就晕了过去。

伽尼夫来到的地方，就好像是见到了天堂一般。

迦尼夫却似乎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他微笑着挥手致意，又偶尔拉着老年教众的手叮嘱恳谈，了解他们的日常作息、饮食训练条件以及训练科目和成绩等，关怀之情溢于言表。群众看见大祭司迂尊降贵询问他们的生活细节，纷纷感动得热泪盈眶，那名老年教众更是在狂喜和激动中，直接闭上了眼睛，去到了天国。

不断有鲜花从道路两旁撒了过来，迦尼夫面前的道路上拜倒了一片片黑压压的教众，在他经过的地方，无数人争着抢着亲吻迦尼夫踩过的泥土，推推搡搡，甚至大打出手。

我们在周围群众疯狂的簇拥和欢呼下，终于走进了这座城墙，迎面的是一座高耸的城堡，刚好和城墙齐平，距离城墙不过一百米的距离，这个距离上，如果在城堡顶端聚集一大批弓弩手，应该可以对突破城墙外的围困者给予意想不到的打击。

很明显，这设计者别出心裁的设计，在实战中应该会非常有用！

城堡下面，有一座砖石堆筑的讲台，绕过讲台和城堡，后面就是连片连片的两层砖石结构宿舍，和豁然开朗的山间盆地，至少，从我这里一眼还望不到头。

这里，如果补给条件跟上的话，可以屯驻至少三万的士兵！

我还在打量周围的环境，迦尼夫就轻飘飘地，在众人的瞩目下，神明一般飞上了城堡的顶端。这一手相当漂亮，方才才刚刚安静下来的教众，又爆发出了一阵炸锅般狂热的欢呼。

雪莉也跟着飘了上去，但很明显，她飘得有些吃力，虽然勉强上去了，但和迦尼夫的轻松没得比。

迦尼夫清了清嗓子，毫不费力地把声音送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杂音都被压了下去，全场鸦雀无声，只有炙热到几乎让气温都上升了好几度的目光，注视在迦尼夫的长袍上。

“孩子们，”迦尼夫说，“你们好！我来看你们了！”

一下子，就有几十个人在极度的幸福浪潮中晕了过去。

迦尼夫说：“孩子们，你们都是教团的孩子，是梅迪乌斯火焰神的好子民，但我却不是个好的大祭司，我很久都没有来看你们……然而，现在，我来了！我亲眼看到，你们都是最棒的好孩子们！”

滔天的疯狂欢呼声！

“我知道，有一些传言，在你们当中流传，说我快不行了，不问教团的事情了，说教团已经被少数人窃取了，说教团快没有明天了……”迦尼夫缓缓道，说到这里顿了顿，气氛一下子冷到了冰点，我几乎用眼睛都看到了一种名为紧张的气氛。

迦尼夫摇摇头继续说：“散布这些谣言的人，都是可耻的叛徒，奸细！是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们，为了不让我们揭穿他们丑陋的真面目，不让我们消灭他们建立在人民痛苦之上的可耻的贪婪，而散步的谣言，他们害怕了，因为我们已经强大了，我们强大到足以推翻他们、审判他们、制裁他们了！我们已经像三十年前一样强大，甚至已经超过三十年前了！”

“没错，三十年前，我犯了一个错误……”迦尼夫的声音忽然变得低哑而沉痛，“我不应该在胜利即将到来之际，放松了对孩子们的监督……埃蒙斯说得好啊，人的贪婪和欲望是肮脏且无所不在的！在那样胜利即将到来之际，少数人的欲望终于成了大多数人贪婪的理由和借口！他们肆意杀戮，用破坏和罪恶玷污了神圣的审判圣火，他们把毁灭和灾难带给了那些无罪的无辜者！他们已经忘记了我们布拉卡教会创教之初的宗旨，他们忘了，我们是要为贫苦老百姓说坏，为这个世界被压迫和欺压者带去希望的！他们是卡拉迪亚的罪人，更是我们的罪人！他们使得我们被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赶出了卡拉迪亚，使我们共同的梦想就此落空，他们使得少数人贪婪的欲火，继续在这片土地上，一寸一寸灼烧我们的兄弟，我们的手足，我们的同胞！你们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该杀！”上万人在这一刻齐声怒吼起来，他们的灵魂，他们的思考，已经完全被迦尼夫掌控住了！真不愧是大祭司！和他的蛊惑力相比起来，我的话简直就是小孩子笨拙的谎言。

迦尼夫点点头：“没错，该杀！你们先前的军团长，史泰龙，前不久带着你们中的一些人，做下了同样的事情，把灾难的火焰带给了无辜的平民，他们亵渎了纯洁的圣火！我想问问参与的人，你们难道不惭愧吗？难道你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肮脏和罪恶吗？难道你们还有面目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享受梅迪乌斯神的赐予吗！”

迦尼夫说到这后几句时，已经是声色俱厉，而伴随着他声音里情绪的变化，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已经跟着愤怒了起来，或表态，或咒骂，或怒吼，一个个好像被史泰龙烧杀抢掠的，是他们的家人一般。

每五分钟，就有几百个人被其他的教众拳打脚踢地轰了出来，在讲台下跪成了一片，筛糠般打着哆嗦。

迦尼夫看了看那跪倒的一片人，平静道：“虔诚地领取你们的罪罚吧，伟大的梅迪乌斯神会原谅你们的罪孽，并不会将你们的罪孽迁怒到你们的家人、前世今生。”

迦尼夫说完这一句话，我就看见，下面那些发抖的人奇迹般地不抖了，一个个泪流满面地仰起头，虔诚地凝视着迦尼夫，大声喊着“大祭司万岁！”“梅迪乌斯神伟大不朽！”之类的语言，一把拔出腰边的短刀，齐刷刷地刺进了自己的胸口，动作狠辣果敢，一往无前。

我被吓了一大跳。

迦尼夫的声音居然哽咽了起来，他颤抖道：“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啊……孩子们，虽然我代替伟大的梅迪乌斯神执行了惩罚，但我的心也在痛啊，痛得颤抖！孩子们，他们的刀子，就好像刺在我自己的身上一样啊！你们一定要好好地，不要再让我领受这样的……痛苦了！”

下面垂泣声响成一片，许多人歇斯底里地跪倒，发誓赌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