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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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离开战场时，那边的战斗还在继续，或者说，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一如我所意料，那只和我们在黑夜中并肩前行的队伍真的是豪杰斗士团，而且似乎不只是豪杰斗士团本身，至少，那隆隆的马蹄声很明显是重骑兵发出的。

在他们冲过黑夜的迷雾，刺进战场之后，先前围困第八亲卫队的那些重骑兵们立刻得到了信号，他们放弃了损失已经过半，却还在拼死顽抗的第八亲卫队，像他们刚出现时那样，兵分两路向那只突兀出现的重骑包抄过去了，而在山丘上围困我们的大戟士和枪盾手也放弃了仓皇逃窜的我们，转而支援他们在篝火旁被屠杀的同伴们，于是我不仅得以逃过一劫，还带走了伤亡惨重的第八亲卫队，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士兵们的士气已经低到了不能再低的程度，不少人骑在马上，走着走着就放声痛哭起来。

但只要我还在，还继续坚定地走下去，他们心里的那根支柱就至少不会崩溃掉。

等到天亮十分，我们已经离开凌晨的交战地，向西北去到将近二十英里之外的地方。但是这个距离还不安全，昨晚的战斗中，我相信不管是圣剑骑士团还是后来出现的豪杰斗士团，都应该看清了我们一身标准的黑暗教团的服装，不管是哪一方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他们都会抽出力量来清剿我们这一支残军，对于都拥有轻重骑兵的他们来说，这点距离并不能构成阻碍。

“将军，我们……要不回去和大部队会合吧？”跟在我身后的直属亲卫队中一名士兵很小心地开口道。

“回去？回去告诉他们，我们中了埋伏，弟兄们损失惨重吗？告诉他们，我们信心满满地出去，然后想落水狗一般狼狈地回来？”我等着那名士兵，他是第十五大队的老兵，我说：“你跟我这么久了，应该知道我的风格，不管战况有多么惨，我们处在多么不利的位置上，我最终带给兄弟们的，只能是胜利和成功的消息，我不允许‘失败’这个词从我的嘴里说出去，你懂的，这是我style！”

那名士兵低下头不说话了，但我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迷茫和仓皇，也许不只是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失败，是一种很可怕的情绪，瘟疫一般蔓延，轻松就可以击败一支军队！

我忽然勒住了马缰，整支队伍也随之停了下来。

“起雾了……”我看看四周，的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浮出了一片茫茫薄雾，百米之外，就什么也看不清楚。

“昨晚圣剑骑士团烧了那么多东西。”我说，“所以今早的雾一定会很大，尤其是提斯泊丁附近……我们回去！”

身后那名士兵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我。

我笑着说：“如果你轻而易举地打败了你的对手，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当然是追击啊！”那名士兵想都不想说。

“没错，是追击。”我说，“从我熟知的所有有关加昂的传说当中，他向来都是以神出鬼没的运动战闻名。可以说，他对于时间差和力量投入的把握堪称出神入化……但也许是运气吧，我们昨天的表现太不堪了，完全被豪杰斗士团抢了风头，由于我们昨晚的表现，我们在加昂心目中的危险程度肯定会大打折扣，所以现在他的首要目标应该是豪杰斗士团。依我看，昨晚豪杰斗士团不一定能击败他，现在加昂应该是吃了点亏，但并不伤筋动骨地击退了豪杰斗士团的偷袭，接下来，他应该会全力对付那边，而对于我们，并不会太过上心，再加上这大雾，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所以，我们再回去，给那个传说中的老家伙补一堂课吧。”

说完，我拨转马头，朝来时的方向狂奔过去，几乎是我的马蹄声刚响起来，所有的弟兄们就都毫不犹豫地跟在我身后，好像就算我叫他们去死，他们也会立刻毫不犹豫地赴死一样。

“没错，这就是我给你们的任务。”我点点头，对第七大队亲卫队长说，“去送死！”

第七大队亲卫队长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二十出头，但体格魁梧，满脸与年龄不相称的大胡子。昨天他们身陷重围，士气几乎崩溃，是他单枪匹马冲进已经被大戟士分隔包围的圈子里，浴血斩杀五名军官，冲散了最初的包围圈，才把几乎要溃散的第七亲卫队重新组织起来，这样的家伙，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才。

“可是，能让我们干掉几个兔崽子再死么？”小伙子满脸通红道，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我摇摇头：“按照我的计划，不行！你们必须表现得很窝囊，要一触即溃，所以一旦你们表现出正常的战斗力，我就会抛下你们不管，让你们真的去死，以免计划失败，我们的弟兄们全部陪葬。”

小伙子紧紧握着手中的宽刃长枪，骨节突了出来，最终还是无力地松开了：“好吧……还有什么要求吗？”

我点点头：“一触即溃之后，你们不能逃得太快，也不能太慢，要隔一段距离就组织一长软弱无力的反击，死几个人，然后再被击溃，这样，要让对方打得很爽才行。”

小伙子死死咬住嘴唇，血都流出来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觉得窝囊，实话对你说，在你们调走对方留守的机动力量的同时，我和第八大队会在提斯泊丁，给他们一场教训，然后，我们会去追你，和你一起，把追兵做掉。”

小伙子抬起头：“为什么是我们第七大队，可以交给第八大队去做吗？”

我摇摇头：“第八大队……昨天做出了很大牺牲，士气很低沉，我必须要让他们找回荣誉感。”

小伙子不说话了，很久之后他才抬起头看我，说：“将军，我叫泰达米尔，如果我不幸死掉了，希望你能替我报仇……还有，将军，你那次说的那个新世界，真的会出现吗？”

我第一次郑重地看向这个小伙子，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定会出现，只要你，还有许许多多像你这样的热血男儿，和我一起为之奋斗，它就一定会出现！”

小伙子，哦不，泰达米尔很郑重地点了点头，缓缓把一定与众不同的日耳曼盔戴在头上，我感觉他好像在完成一项无比虔诚的仪式一般。

清晨，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圣剑骑士团正在打扫战场，一场晨雾不期而至，随着时间的推移，雾气居然越来越重，逐渐竟然演变成乳白色的雾墙，隔着四五米的距离，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虽然在这样浓重的雾气中，斥候也没有什么用处，但提斯泊丁还是向四面八方派出了几十名斥候，昨晚突然出现的那支部队给了他们沉重的教训，就是因为斥候的工作没有做好，同样的错误他们不会再犯了。

虽然经过几个小时的血战，那支部队已经被成功击退，两千名重骑兵和近三千名大戟士正跟在他们背后进行有秩序的追击和掩杀，按照圣剑骑士团的条例，这种追击持续十五英里就会退回来，为的就是避免遭遇可能存在的伏兵。

不过提斯泊丁驻扎的其他士兵也不担心会有人偷袭，因为除去派出去追杀的那些人之外，提斯泊丁还屯扎了超过三千名大戟士和至少两千名枪盾手，虽然斥候轻骑兵很少，只有不到一千人，但如果对方偷袭，这些轻骑兵也派不上什么用处。

辎重兵和辅兵正在清理战场，他们已经清理到昨晚伏击那只神秘骑兵的小山丘了。本来他们是打算在这里伏击后来出现的豪杰斗士团的，可是却误中副车，痛击了一只连拼死决战的勇气都没有的骑兵队伍。

这几百名辎重兵正随意开着玩笑，嘲弄昨晚那些没胆子的对手，忽然从山丘那边一片白茫茫的乳白色大雾中传来连片急促的哨声。

说哨声也不对，那声音尖锐而单调，分明就是吹草叶的声音。

谁会那么无聊，吹草叶玩？

一个老辎重兵开着玩笑，说：“肯定是那些斥候，兔崽子们，年轻人就是靠不住，一无聊就这么玩闹，那还怎么侦查，有敌人都被吓跑了。想当年我在加昂大人麾下打苏诺的时候……”

但他的话突然就刹住了，因为从哪边的薄雾中，忽然传出一声凄长的惨叫。

死人时的那种惨叫！

接着，是轻盈而连片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一同越来越近的还有此起彼伏的哨声。

突然，雾气向两旁散开，当先冲出雾气的，是一名骑兵从模糊迅速清晰的身影，以及瞬间刺到眼前的宽刃长枪。

老辎重兵一瞬间就被这柄长枪挑了起来，热血喷洒下来，如同下雨。

是骑兵，整整一千昨晚那些仓皇的骑兵！

“敌袭！——”悠长的报警声立刻响遍提斯泊丁。

但是意料之中的踹营并没有发生，那些骑兵攀上了坡顶，居然犹豫了起来，在坡顶上徘徊了一阵，直到几分钟后，从提斯泊丁的营地里潮水般奔驰出一只鲜衣怒马的轻骑兵队伍，号令森严衣甲鲜明，顺着小山丘的上坡，直接以楔形阵冲了上来，那些骑兵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也摆出了同样的楔形阵，一千对一千，对冲了起来。

几百米的距离，骑兵冲刺，也就是几个呼吸间就过去了。

虽然出现的这些骑兵占据了坡顶的地利，但由于起初的犹豫，失去了先机，冲刺的马速远远达不到最佳的状态，再加上战斗意志明显薄弱，楔形阵松松散散，交锋的第一个回合，就被从下坡而来的圣剑骑士团的轻骑像赶羊一般直接冲散。

这是一次成功的上坡冲刺逆袭，这也是一次相当失败的下坡冲刺，前者可以载入教科书，后者也可以作为反面教材，写进书里。

第一回合的交锋，坡顶方就损失了至少七八十名骑士，被对方挑下马，踩成肉泥。

坡顶方黑骑士的士气在这一瞬间就被打得崩溃，甚至连队形都无法保持，乱哄哄地向后退去。

斯瓦迪亚轻骑兵，欢呼着呐喊着，挥舞着武器追了过去，很快就没入浓雾中。

先前像羊群一般被黑骑士赶得满地逃跑的辎重兵们，都挥舞着盾牌或头盔欢呼起来，为他们神勇的圣剑骑士团再次挫败了一起偷袭的阴谋！

虽然雾气还是很浓重，但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把周围的雾气映照成辉煌的金色。

黑骑士离开的方向，已经没有蹄声。我一口吐掉嘴里已经嚼得没有味道的草茎，转回头对身后眼里都要喷出火的弟兄们说：“准备好了吗？弟兄们，去给斯瓦迪亚人好好上一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