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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多克方向,不用想了,那边格鲁恩沃德堡的来军再有一个多小时就会到达爱米林;往东北,也不用考虑,那里米乔德和伊莉娅正打得如火如荼,我们这一只小部队钻过去只能是送死,南边全是群山,唯一的出路只有往东南。
往东南,马不停蹄走上两天多,就可以回到第四军团的基地,虽然我不知道那边现在的情况如何,但那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生机。
当然,弗雷他们也知道这一点。
从我们从爱米林出来,往东南转移的这一天的时间里,我们就遭遇了三次拦截,虽然都是轻骑兵的骚扰,但我们的骑兵队已经伤亡惨重,完全无力彻底驱散,就在不停的骚扰中,我们的行军速度被拖到了最慢,从中午到晚上,也不过只是前进了五六英里,我几乎可以想象到,受挫重整后的第七军团主力,此刻应该正在以急行军的速度向我们接近,也许今晚,他们的主力就会再一次把我们包围起来。
此刻,我几乎已经毫无依靠了,第四军团基地情况尚是未知之数,能够为我借势的罗多克军队此刻都已经陷入到了帕拉汶之战中,而至于斯瓦迪亚的军队,且不论是否已经全部投入了帕拉汶,单说见面之后,他们是杀我还是杀弗雷,这都不好说。
我只能是贴着乌鲁兹达克山脉,在不利于骑兵作战的山坳小路间移动,期望能够将对方轻骑兵的骚扰效果降到最低,能够在夜幕降临之后,成功地将我们这支小部队隐藏起来。
说起来,这么狼狈地逃窜,我还是第一次。
“将军,第七军团的轻骑兵又来了!”前方探路的斥候满头大汗地奔过来报告,我注意到他的脸颊上还挂着两根弩矢,应该是流矢,所以没有刺进去。
“有多少人?”我远远问,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调子了。
“大概有五六百!”斥候喘着粗气说,眼睛都红了。
我们现在还活着的人,包括在爱米林带出来的,也不过只有五六百,而还能上马,还能举得起剑的,最多也不超过两百人了。
“将军,你们先走!”一个先前一直护在我的左翼,现在瞎了一只眼睛,断了一条腿的骑手喘息着说,“我们这些不能动的,守在这里,替你们断后!你们快走,回基地去,调咱们的主力来救我们!杀光他们这些狗娘养的叛徒!”
他挣扎着要爬起来,但是一动,那条断腿的伤口就向外喷出血来。
我拍拍他的肩膀,知道他后半句话是为了让我走得安心,凭他们这些伤员现在的身体,怎么可能支撑得到我调动主力回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单单是因为他的视死如归和舍生取义,更重要的是,我根本就没有告诉他们的那件事,基地,现在可能已经不是我做主了。
但我知道,这句话我绝对不能说出来,现在这些弟兄们之所以还能坚持着在绝境中行军,就是有基地这个支柱在支撑着,一旦这根支柱垮塌,他们就会彻底崩溃掉。
我说:“别想了,我怎么会抛弃你们呢?通知所有还能动的弟兄们,我们再冲一次,这次,彻底把他们的骑兵吃掉!”
我说着,就站了起来,虽然我没有痛觉,但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右腿不怎么听使唤了,皮肤粘在已经冷却的机甲上,扯不下来。
我抄起还剩下半截的宽刃长枪,带着一百多个骑兵兄弟们向第七军团轻骑兵来犯的方向迎去。没有走多远,就听见前方的斥候和对方周旋的声音,这声音很短促,隔几分钟就传来一声熟悉的惨叫,那是我们的斥候被对方杀死的声音。
一听到这声音,我的热血就涌上了头顶。
塞尔吉奥也跟着我来了,此刻他骑在一匹黑猎马上,库吉特人的血统让他的马上功夫自然而然地高人一等。这一天的行军,他对这些视死如归的斥候们也有了些熟悉的好感,这回听到前方的惨叫,他突然一磕马肚子,就箭一般射了出去。
我也跑了起来,回头对弟兄们说:“还等什么?!跟着我冲吧!”
凄厉,甚至说悲怆的应和声轰然响起,他们的战马风一般加速起来,一匹一匹地超过了我,消失在前面的那道小山丘背后。
当我赶到山丘上时,他们已经和对方的轻骑接触了,冲在最前的当然是塞尔吉奥,我刚翻上山顶,就看到他手上的两把弯刀如同穿花蝴蝶一般从两名轻骑身侧掠过,之后那两名轻骑就好像被谁抽了一鞭子,身体抽搐着,喷着血栽倒在马下。只是两三次挥刀的功夫,他就已经撞进了对方轻骑的骑阵中。
我看着他的去向,知道他是要直接找到对方的指挥官,将之斩于马下。眼光下意识就顺着他的去向看了过去,不是很难,我就从那一堆灰斗篷中,找到了那件唯一的黑色斗篷。
以及斗篷下,那张熟悉的脸。
老对头了,曾经在山地人基地,始终与我针锋相对,最后通过梦比优斯抢走了我小队长职务,并间接把我轰出基地的,
卡隆!
我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紧握住半根宽刃长枪的左手大拇指轻轻一勾。
克雷斯说过,不到最危急关头不能开启的一百倍出力,开启!
泛着寒光的冰冷枪刃,远远指向了那边高高骑在马上的黑色斗篷。拖着一道尖锐凄厉的撕裂般的呼啸声,枪刃眨眼的功夫就越过了我们之间三四百米的距离,刃光一闪,就没入了卡隆身侧十几米外一个黑暗猎手的胸口,然后带着一蓬血雾从背后穿出来,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名倒霉骑士身后另一名骑士的身体,最后带着两个人的碎肉,没入了第三名骑士的胸口,已经无法保持飞行状态的枪刃旋转着切断了第三名骑士的半边身体之后,插进了土地上,在那处的山岗上掀起了一蓬灰土。
好吧,我忘记我的投掷水平一向都不及格。
我怒吼着,赤手空拳地扑向了那堆已经拥挤成一团的战阵,方才那泰坦般神威的一掷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在这样混乱的战场上,突然死去个把人再正常不过了。
塞尔吉奥已经冲进了第七军团骑兵战阵的中心,但后续的战士们却无法跟进,被堵截在战阵外围,由于装备损毁的问题,我的战士们大多只剩下了宽刃佩剑和筝形盾,而对方则是一波波精良的宽刃长枪突刺,打得我们节节后退,一时间居然显示出了败象。
不能失败!如果在这里崩溃了,整支队伍都会崩溃掉,后方的那些伤员绝对不会是这些乘胜追击的骑兵的对手。一想到卡隆那张讨厌的脸将会出现在我面前,以胜利者的身份趾高气扬,我就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我一路狂奔过去,伸手从山坡上拔出一颗小树,拖着呜呜的风声挥舞着朝面前蜂拥而下的第七军团的轻骑兵群中砸了过去。
从天而降的一棵树,一下子把当先的几名骑兵砸下了马,我跟着越过两名已经抵挡不住的战士,顺手敲爆了他们对手的脑袋。
我大声呼吼起来:“你们打算退后吗?打算把你们的后背留给这些叛徒?打算让身后那些拼死让我们先走的战友们,用他们重伤的身躯为我们断后?你们是那样的懦夫,还是将要和我埃蒙斯并肩作战,死在一处的勇士!”
我每吼出一声,就一拳打翻一名黑骑兵,等到这段话吼完,我已经一个人阻止住了雪崩般堆下来的第七军团的骑兵。他们在我的面前拥挤成一团,最前列的骑兵被我粘满血肉的机甲唬住了,想要从两侧绕过去,而后方的骑兵还不明所以地压过来。
“可惜啊……”我在心里暗暗叹息,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此刻给我一千个弓弩手,不,不用一千个,只要五百个罗多克堡垒狙击手那样的弓弩手,这几百个轻骑兵就不要想逃走了。
可是现在我身边的,只有一百多个伤痕累累的轻骑兵。
我抓起一名惊慌失措的黑骑兵,朝他背后的同伴们丢过去,一片令人牙酸的血肉破碎声中,他身后的几个同伴都被砸下了马,很快就发出了被马蹄践踏的惨叫声。
我看向塞尔吉奥,他已经有惊无险地前进了很远了,在拥挤的骑兵潮中,逆流而上的他就像一条坚韧不屈的鲑鱼,两把已经舞成了两片灰云的弯刀此刻就是他致命的鱼鳍,把凡是敢接近他两米范围内的敌人统统斩落马下。
他距离卡隆只剩下十多米的距离了,我已经看到了卡隆在黑色斗篷下焦急的表情。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见了什么声音。
似乎,很喧闹很混乱的声音。我的心没来由地狂跳了一阵。我怒吼一声,一把推翻了面前的五六匹黑猎马,阻断了对方骑士冲锋的节奏,这个时候,从后面传来了一声令我差点绝望的呼喊。
那是一个我已经很熟悉的声音,是那个最先响应我的骑士,他的声音惊恐而绝望,他喊道:“将军!第七军团,他们在那边,上来了!”
第七军团,终于还是被他们追上了!
我抬头看看天,此刻,天色已晚,夕阳刚刚落下地平线,黄昏那玫瑰色的霞光已经渐渐变冷,大地在这逐渐黯淡的霞光中慢慢变得黑暗,只有那远处次第点起来的火把稍微照亮了这片已经慢慢漆黑的天地。
但,还是无法阻止黑暗的降临。
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吗?
我怔怔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注意到先前拼着一口气跟着我往小山丘上逆推的战士们,现在已经一个个失魂落魄,被缓过一口气的第七军团又压着推了回来,他们不断落下马背,血染征尘。
甚至,已经有好几根宽刃长枪刺在我的机甲上,但又无奈地滑开,他们开始绕过我,去收拾我的战友们了,当战斗结束,我一个人已经无法构成什么太大的威胁。
甚至连那边塞尔吉奥向上突刺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他开始不再冲击了,而是挥舞着双刀,一边自保着一边退下来。
我看到,第七军团点起的火把,好像漫山遍野的萤火虫,至少三千多支火把已经绕向了我的侧后方,那里,是所有的伤员,以及一切失去或没有战斗力的人员的所在,昏迷的老G和懵懂不知的小瓦米也在那里。
在绝对的劣势面前,一切的谋略都不过是笑话!
我忽然涌起了一种绝望的发泄欲,好想撕碎眼前的一切,却又懒得动,看开了,一生也不过如此。
我冲塞尔吉奥招招手:“过来,来我这里!”
这个黑发少年喘着粗气,一路杀了回来,已经没有多少人在管他了,他们都从他的身边绕过。塞尔吉奥握刀的手已经颤抖个不停。
我说:“我们输了……”
塞尔吉奥看着我,没说话。
我说:“对不起,说了要帮你找同伴的……”
塞尔吉奥忽然收回双刀,从地上抄起一个死亡的黑骑士留下来的宽刃长枪,他踩着马镫站了起来,却没有看我。
他说:“在我们库吉特有句老话……”
“在你的标枪或箭矢用完之前,绝对不要说失败!”赛吉尔奥说,他掂了掂手中的宽刃长枪,咧着嘴笑了笑,“有点沉哈……不过,勉强试一试吧。”
说完,他忽然深吸一口气,绷紧的身体像弓弦一般拉开了,手中的宽刃长枪像标枪一般,被他舒展到脑后。
接着,他猛地吐气,“嘿”了一声,这把宽刃长枪如同流星一般,在黄昏的最后一点霞光中,拉出了一条绝美的柠檬色的弧线。
乱纷纷的战场上,我仿佛听到了一声凄美的枪刃入肉的声音,那根宽刃长枪越过了三十多米的距离,如同神来一般,自上而下,闪电般贯入了卡隆的胸口,锋利的枪刃穿透他的身体,又扎进他身下的猎马背上,后者发出一声悲嘶,挣扎着跑跳了几步,哀鸣着摔倒在地。
塞尔吉奥这才看向了我,他拍了拍手,说:“这是我第一次玩标枪……你信吗?”
我仿佛被塞尔吉奥这一枪找回了灵魂,我又动了起来,一把狠狠抓住从我身边擦身而过,企图溜过去屠杀我的同伴的黑骑士,手掌一握,就把这个倒霉的家伙的脑袋拧了下来。
“卡隆已经死了!”我怒吼起来,“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
伴随着这句因为干渴而扭曲的嘶吼,远处的地平线下,忽然又隐约跳动着显现出一些密集的火把,在这已经漆黑的夜晚,显得更加明亮耀眼。
不管来的是谁,不管还有没有未来,此刻,继续奋斗吧,一刻都不要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