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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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迦尼夫再次开口了，这回不同于喝止芬利尔的那声，这一声低沉浑厚，却并不很具有威慑力。

“大祭司在给你机会立威！”费恩躲在我背后，急促道。

我于是站正了身体，朝弗雷竖起了中指。

原本已经迟疑的弗雷看到这个手势，终于按耐不住了，怒吼一声，长剑金光闪烁脱手而出，凌厉的一剑直刺向我没有防护的面门。

我第一时间挥手挡在了面前，只感觉到手上被一股力推了一把，接着那柄金光闪烁的长剑就倒飞了回去，被大鸟般腾空而起的弗雷凌空抄在手里，跟着又是一剑，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继续刺向我的面门。

我冷冷地抬起头，同时放下了面甲，迎着扑过来的弗雷，狠狠地一拳砸了过去，一瞬间万点火星迸射。

弗雷吐了口血，直接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壁上，持剑的手软绵绵地垂了下去，看上去像是断了。

“我说了，住手！”迦尼夫一挥手，一团浓稠的黑色球体凭空出现在我和弗雷之间，我马上躬身退了下去。

弗雷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向我的眼里几乎喷出火来，却不敢发作，乖乖地退了回去。

迦尼夫居高临下地看了看我和弗雷，突然说：“弗雷，当前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是否做了那些叛教之行，谁也不好说。你暂时交卸第七军团长的职务，回德鲁亚岛学习去吧。”

弗雷浑身一个哆嗦，猛地抬起头，满眼都是惊恐和难以置信，他还偷偷看了一眼芬利尔，而后者只是低着头，死死攥着拳头，一言不发。

“可是，第七军团不能没有军团长……”海姆达尔硬着头皮站出来替弗雷说话。

“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迦尼夫都已经懒得看着他说话了，他只是挥了挥袍袖，说，“你出来吧。”

我下意识回头，朝大厅入口看去，一眼就看见长明灯照不到的阴影里，一袭黑斗篷出现在入口处，缓步向台前走去。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觉得这个人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当他走到长明灯的光线下，我只看到他黑斗篷的风帽下面，是一张冰冷的铁面罩。

“介绍一下。”迦尼夫有些欣慰地说，“这是前代圣女夜秀的儿子，我的亲外孙，新晋的教团大长老，小雷！”

“他将接手第七军团长的职务！”

全场鸦雀无声，包括我！

小雷是谁？小雷是萨迦！

我震惊倒不是因为看到了萨迦，事实上，迦尼夫告诉我他知道夜秀的消息时，我就猜到了七八分，估计是萨迦千辛万苦之下找到了他，如我计划的那样，告诉了他这个消息。真正让我感到震惊的是，他现在的身份。

新晋大长老！

第七军团长！

这两者凑到一起去，可就不是一个普通的提拔能够解释的了！

教团惯例，大长老都不能掌兵，所以即使是以特拉梅西诺权势之大，也最多只能掌握审判团而已，自身手下却无半个护教军，这是自教团成立以来就定下的铁规。

当然，凡事都有一个例外，所有的大长老中，只有一种身份的人可以掌兵，那个人必须要熟悉教务和军务，才能够做好他未来的工作——教团大祭司！

所以凡是出现了掌兵的大长老，那就是下任大祭司！

现在，下任大祭司已经出现了，小雷！也就是萨迦！

迦尼夫在众人面前如此宣布，是不是就说明，从此，萨迦终于可以拿回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以他最最真实的身份正大光明地活着？那么，萨迦这个身份呢？是就此成为历史，还是继续忙忙碌碌地活下去？

萨迦走上了讲台，站在迦尼夫的身边，我看着迦尼夫的手搭在他的肩上，而他那双锋利的眼睛，却透过铁面罩，炽热地望着我的方向。

“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宣布。”迦尼夫说，他冲我招了招手，我马上识趣地走上讲台。

“五大国乱战，无力顾及我们教团的发展。教团能有今天这样大好的环境，和一个人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我想你们也知道我在说谁。埃蒙斯！可以说，昔日实力雄劲的斯瓦迪亚帝国，几乎是被他独力一手毁掉的！除掉了我们未来的一个劲敌啊！你们说，这样的功绩，应不应该奖励！”迦尼夫挥着手，意气风发道。

下面立刻想起了一片“该！”，虽然其中有些声音软弱无力只是敷衍。

迦尼夫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为了表彰第四军团长埃蒙斯的功绩，我决定，晋升他为第一副神使，位列三大副神使之首！率领他的第四军团，继续为教团的大业奋斗！”

下面很快就回到了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看我，弗雷的眼神更是恨不能把我给吃了，而先前那几个站在我身边的军团长，则是满眼的羡慕嫉妒恨。

“我反对！”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来，是一直低着头的芬利尔，“埃蒙斯他无德无能，心怀叵测，何以担当第一副神使的职位？何况，教团惯例，凡提拔为副神使级以上，必须有能拿出来，挽救教团于危难的大功绩，因此，副神使职位自凯尔斯死后才一直悬空。他埃蒙斯做了什么？竟能越过惯例提拔？”

迦尼夫冷冷看了站得如同标枪般笔直的芬利尔，特拉梅西诺更是仓皇地拉芬利尔的衣袖，而芬利尔却依旧冷冷地站在那里，像一条受伤的雪狼。先前身边簇拥着的那些个军团长都下意识退开了几步。

就在这时，雪莉忽然走上讲台，递给迦尼夫一张小小的纸条，迦尼夫扫了两眼，脸色一下子和缓起来，他看着芬利尔说：“你不是要看他的功绩吗？那就读出来吧。”说着，手一扬，那张纸条就飘到了芬利尔手中。

芬利尔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的身子摇摇晃晃，几乎要倒下。好半晌，才哑着嗓子读到：“加昂秘调一万圣剑骑士团西进，欲截断我军团长归路，被第四军团于依林达哈伏击重创，依林达哈仍在教团手中。火焰神梅迪乌斯万岁。”

“听到没有！”迦尼夫冷冷道，“没有埃蒙斯，你们连回去的路都没有了！你们谁还有异议？”

再没有一个人开口了。

迦尼夫点点头：“从现在开始，埃蒙斯就是第一副神使！”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说：“位在三大神使之下，为名符其实第四军团！”

说完这些，迦尼夫轻轻拍了拍手，说：“下面，我们进行本次会议真正的重点。我接下来的话，如果你们向外泄露哪怕一星半点，我都会以叛教的罪名，亲自将你们正法！行动代号：‘霸王’！行动时间代号：D日H时！行动开始具体时间：今年6月6日6时30分！行动开始地点：卡拉迪亚北边海岸全线！”

“行动具体内容：教团全军，登陆卡拉迪亚！覆灭五大国，覆灭禅达！”

“你们没有听错，三十年前的那次卡拉迪亚总入侵，三十年前的那场‘血火之夜’，是时候重现了！”

迦尼夫举起手边那个黄金盒子，轻轻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把镶满宝石的黄金匕首，刃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却斑斑地刺伤我的心。他将这把匕首握在手心，猛地割开自己的手腕，把浓黑的鲜血滴在雪莉捧上来的一尊古老的金碗里。

“以火焰神梅迪乌斯之名！以教团历任大祭司之名！以我迦尼夫之名！”迦尼夫高高举起那滴入他鲜血的金碗，“让卡拉迪亚再次陷入血火之中吧！”

我接着听见他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喃喃道：“以夜秀之名……”

“……毁灭卡拉迪亚！”“将军，你要去哪？”费恩急匆匆跟在我后面说。

“你少废话。”我头也不回，怒气冲冲道，“什么叫做要我帮忙啊，他明明全都已经安排好了，我还像个白痴一样在那么多人面前演戏！”

费恩打了个哆嗦：“小声点啊，你就不怕被听到么！”

我下意识看了看左右，声音压低了三分：“果然还是干的不如亲的好，你看出来了么，我整个过程中就是在为萨迦压服异议，我就是打手，他来当老板！不然凭什么给我的指令是原地待命，而他却负责整个东方战区的指挥？”

费恩挥着手：“小声点小声点，走露了风声要被杀掉的！其实我看大祭司对你也挺好的了啊……”

“好什么啊……”我的声音更小了，几乎是蚊子叫，“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如果我这次没有乖乖配合他，他一定会有其他的后手，大不了不带我玩就是了。你以为凭亚瑟斯那四千五百重步兵真的能伏击重创加昂么？你难道没有发现，今天大会，有两个人没来？”

“两个人？”费恩疑惑地看着我。

我又看了看左右，低声道：“我是第一副神使，但第二第三副神使呢？那个亚索和克尔苏加德呢？这样的大会居然不到场，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唯一的解释是，大祭司派他们出去做事了。”

费恩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忽然又说：“不对啊，那个亚索不是芬利尔的人么……哦哦哦，难道！”

费恩说到这里就不说了，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我冲他点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月亮在悄无声息中又慢慢变回了清冷的银色。

“你们几个，在聊什么呢？”雪莉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来，我马上感觉道背后一阵凉气腾起来。

“没啥呢。”我笑着说，“我就是问问这俩货，晚上准备到哪去加餐。”

费恩马上嗯嗯啊啊地点头。

“我都听见了。”雪莉一句话就打断了费恩的支吾，“大祭司他也有他的苦衷，他是专门让我来安慰你们的，希望你们能理解他。”

雪莉叹了口气，“毕竟，他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除了我这个徒弟之外，就只剩下那个外孙了。”

我一下子被雪莉伤感的口气感染了，也跟着幽幽叹了口气，“其实他也不容易的呢，我能理解他。亲人都不在了，教团下面的人都忙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在哪个位置上，也很寂寞吧。”

雪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我们沿着这条街走了很远，不知道为什么费恩和萨菲罗斯慢慢地落到了很后面，我似乎走的并不快啊？还有，他们为什么窃窃私语，难道这俩货搞上了？

雪莉突然停住了脚步，说：“到了。”

“嘎？”我没反应过来。

“你们住的地方到了。”雪莉笑了笑，“你在发什么傻？”

“哦哦，没什么。”我连忙说，伸手想推开快乐山猫紧闭的大门，却不小心用力太大，直接把门连同门框堆倒了。

“你的心跳好像很快，是你身上这身铠甲的副作用吗？”雪莉皱着眉头说。

“啊，没有，不是，神马啊！”我手忙脚乱地要扶起门，却不小心把门边的一张圆凳给踩碎了。

雪莉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我，说：“行了，我不送了。你们早点休息，明天城门一开就回去吧。”说完，紫影一闪就消失了。

我懊恼地贴墙坐下，举起冰冷的金属手套敲自己的脑袋，敲得铮铮响。

“哦对了。”雪莉的声音又出现在漆黑一片的酒馆里，我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

雪莉取出一块包在紫色纱巾里的东西丢给我，说：“我知道你和老G有来往，回去之后，你帮我把这个还给他。”

“呃？”我愣在那里。

雪莉又补了一句：“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帮忙，那就替我扔了它好了，我无所谓的。”说完这句话，她那双即使在黑暗中依旧清亮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人接着化作一道紫影消失了。

我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左右看了看，周围只有一片漆黑。我忽然想毁掉它算了，反正没人看到，但刚想用力，却又舍不得了。

“算了，老G你又欠我一次！”我愤愤地想，把那个东西揣回怀里。

费恩鬼鬼祟祟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左右看了看，说：“那个，圣女呢？”

我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说：“都给我滚上去睡觉！明天咱们就撤！”

费恩吐了吐舌头，怪笑着跑上了楼。

我的猜测果然没错。第二天上午离开乌克斯豪尔，奔驰一段路后，抵达依林哈达，这里刚经过一场大战，村庄外的草原上随处可见残留的尸体和兵器。我在依林哈达见到了严阵以待的亚瑟斯，他的盔甲上多了几道刀痕，此外并未受伤。

“昨天的战况怎么样？”我一见面就急匆匆地问，亚瑟斯统带的重步兵团我是花了大成本的，仅长刀一项就投入了至少近百万第纳尔，这几乎都可以武装一个同等规模的轻骑兵队了；甚至重步兵团的每个成员都是我亲自挑选过的，务必确保他们组成战阵时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稍微惊险了一些。”亚瑟斯满脸红光道，“昨天那些斯瓦迪亚人的骑兵突然就出现在依林哈达之外，几乎让我们一点反应速度都没有，眼看着依林哈达就快要守不住了，忽然从斯瓦迪亚人的后方就杀出来两只骑兵，一下子冲散了斯瓦迪亚人的阵型，我们才得以结成战阵，最后挽回战局。将军，那两支骑兵是你埋的后手吗？”

我摇摇头：“不是我，是一个更厉害的人……弟兄们伤亡怎么样？”

亚瑟斯说：“不是很严重，阵亡两百多人，轻重伤五百多人吧，主要是刚接战的时候，猝不及防。后来结阵之后，斯瓦迪亚人就讨不到便宜了，三方夹击，斯瓦迪亚人很快就退了。”

“那两支骑兵呢？”我问。

“追击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亚瑟斯忽然脸色一紧，“他们不会出事了吧？”

“应该不会。”我不动声色说，“那两支部队的统帅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再说还有艾伦，算算时间，应该正好可以给斯瓦迪亚人最后一击吧。你们这次算是捡回条命来了。”

亚瑟斯笑了笑，又说：“怎么这么早就开完会了？会上说了什么？是不是将军你又升官了？”

我点点头：“算是吧，我现在是第一副神使了……”

“噢耶！”亚瑟斯跳了起来，“我果然没有跟错人！”

我白了他一眼：“行了，通知队伍启程。我们回基地去，卡拉迪亚马上就会变得很危险的。”

“很危险？有多危险？”亚瑟斯好奇地看我。

我苦笑了笑，“大概……家家过火，人人过刀吧。”

亚瑟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但接下来，我看见更加狂热的兴奋在他的眼里展开，那兴奋居然让我都有点害怕。

我说：“亚瑟斯，你去找买买提。”

“然后呢？”亚瑟斯满眼都仿佛发出野兽般的红光问。

“让他通知依林达哈的所有人，跟我们的部队走，跟我们回基地去。”我迟疑着说。

“是要洗村吗？”亚瑟斯眼里的红光更盛了。

“不……是救人。”我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