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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赫尔的弓弦松开了,那只长箭在那一瞬间忽然从弦上消失,下一个刹那,我就看见长箭喷吐着洁白的雾气,出现在我的眉心。
这时从我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把那根箭拿走了。
远处赫尔的眼睛立刻就瞪大了,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紧接着我看见尤蒙冈德和芬利尔纷纷打了个趔趄,好像走火入魔般差点摔了一跤。
这时候我听见一个春风般柔和的声音说:“小子,好久不见了!”
我立刻回过头来,一个一袭青衣的人影站在我身后,脸上戴着一副奇怪的面具,面具后面几缕白头发飘逸地垂下来。这个人穿着东方风格的长袍,右边袖子却空荡荡的。
我一下子感动得热泪盈眶,就像终于见到了亲人似的,喉咙一下子就哽咽起来,膝盖一软,差点就跪下了。
这就是我的师父,伴随我童年无数噩梦一同出现的老家伙。
师傅好像没有看到对面三个虎视眈眈的家伙似的,笑道:“自从我上次一觉睡醒,就找不到你了,你哪次不是去清剿一个山贼据点么,怎么突然就没消息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哽咽着把我那次去清剿山贼,结果被斯瓦迪亚政府军抓了壮丁的事情告诉了师父,当然,我不会告诉他我是故意投奔的政府军,后来因为待遇问题没谈拢跳了槽,我只说找了个机会离开了那里。
“然后我就在四处漂泊……”我抹了把眼泪。
师父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膀:“不错,也算是对你的一个历练吧。不过你闯出这么大的名头也不来看看师父,师父还以为你忘了我呢。你知道么,库吉特汗国的赛加可汗、罗多克王国的葛瑞福斯国王可都是在通缉你呢。哦,差点忘了,还有黑暗教廷的伽尼夫主教。你怎么惹上这么多人的?”
我满眼泪花地望着师父。
尤蒙冈德突然开了口:“老东西,这是我们黑暗教团的事情,不想死的滚一边去,别多管闲事!”
我立刻看见师傅的眼皮跳动起来,这不是跳灾跳财,这是师父发火的前兆!我立刻扭过头去看尤蒙冈德,眼睛里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接着,师父说:“小G,你,去揍他!”
我一瞬间石化了,我说:“师父,你没搞错吧,你叫我去揍他?”
师傅说:“你没听到么,他刚才怎样侮辱你的师父?”
我硬着头皮说:“可是,我打不过他啊……”
师傅说:“没打过怎么知道,快去!”
我还想狡辩什么,尤蒙冈德不耐烦了,抬手就把他腰间的那柄钉头锤甩了过来,巨大的锤头和尖锐的倒刺在空中划出一道尖啸,我甚至看到一层层气浪在钉头锤头部破开来。
师傅一抬手,握住了尤蒙冈德丢过来的钉头锤递给我,就像尤蒙冈德本身就是打算丢给他一样。
我傻眼了。
师傅说:“我知道你肯定要说没有趁手的兵器,你就拿这个,我看看那三招你练得怎么样了。”
我接过钉头锤,居然比意料的还重,有一种好像抬着罗多克长柄战锤的感觉,我勉力双手托了起来。
芬利尔已经有点警惕了,向后退了一步,而尤蒙冈德好像没有大脑一样,他似乎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这个老头子能接住他全力的投掷,而是赤手空拳,狂吼着扑过来,像一辆人形战车,几乎是一眨眼就扑到了我面前,一只钵盂大的拳头迎面砸过来。
我大喊一声,余光却看见师父微笑着说:“动手啊,还要我叫开始?”
我大吼一声,力贯双臂,一瞬间似乎小腹内有什么东西醒了过来,像条温暖的蛇,探头探脑地游到了我的手臂上。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居然清楚地听见身边的师父满意地“嗯”了一声。
横扫千军!
一层薄薄的淡金色光芒包裹着那把沉重的钉头锤,那把锤子立刻就好像轻了很多,轻轻巧巧就在我面前扫出一片旋风。庞大的风力把地上的草屑、碎石都吹了起来,射向尤蒙冈德。
铁甲狰狞的尤蒙冈德却丝毫没有惊讶,他怒吼一声,一拳就狠狠地砸在钉头锤头上,一股山呼海啸一般的巨力沿着钉头锤传上来,我立刻就几乎要拿捏不住了。
师父突然轻轻拂了一下袖子,接着,那股狂暴的巨力突然就变得温驯,我甚至都感觉到它们旋转着缠绕在钉头锤上,接着,我的身体情不自禁地使出了第二招。
如封似闭!
锤势一下子变得绵绵密密,从我背后绕了一个圈子,斜斜砸向尤蒙冈德的右颈,砸出去那一刻还是轻飘飘的。我甚至都看到尤蒙冈德轻蔑的眼神。但是下一刻,第一招里尤蒙冈德传递过来的巨力突然间全部爆发出来,锤势一瞬间破空而到,空气都发出轻微的音爆声。
尤蒙冈德的眼神立刻严肃了起来,他上半身猛然后仰,竟然是不愿硬接这一招,等到这一锤从他胸前半寸远的地方掠过,扫断了几根他胸口盔甲上的倒刺时,他猛然间一拳轰了出来,这一拳说力能开山一点也不奇怪,我甚至都无法看清这一拳的模样,空气都被拳力模糊成了乳白色的粘稠液体。紧接着,这一拳狠狠砸在锤头与锤身的连接处,发出“当”地一声巨响,锤头立刻经受不住这样的巨力,从连接处断开来,狠狠射进地面,就好像被投石机砸过一般,在地面上犁出一条十几米长的大沟。
锤头一去,锤身立刻轻盈了许多,而且尤蒙冈德那一拳中,至少有五成的力气被我借走,就在尤蒙冈德发出这一拳,还未来得及收拳时,我的身体像是不属于我一般,自己使出了最后一招力劈华山!
这一招汇集了前两招的力,足可以开山。
尤其是尤蒙冈德那钢铁巨人一般的压迫感面前,这一招仿佛真是要把这钢铁巨人像华山一样从中间劈开!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忽然产生了极其玄妙的感觉,仿佛时间已经静止了,天地脆弱得就想分化的沙尘一般,我手中这半截钉头锤,就可以轻轻松松把一座大山从中间一分两半。
那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再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弹指间生杀夺予的霸气。
我感觉空气都变得粘稠,甚至几乎要化为固体,阻挡在我面前,让我每动一下都要花费全部的力气,就像琥珀中的小虫一般。但挡在这根钉头锤面前的空气,哪怕再粘稠,萦绕不放,也像脆弱的麻布丝一样被一划而断。
这是速度和力量的完美结合!
我看见尤蒙冈德的瞳孔一瞬间锁紧,他接着极为勉强地扭身,调整重心,接着向我又轰出一拳。
这一拳出来,我就看见他浑身的黑色雾气一瞬间全部汇聚到拳头前方,仿佛变成了一枚巨大的拳套。下一秒钟,他的拳头和我的这半截钉头锤相遇了。
就好像蓄满的水闸打开了,半截钉头锤上的庞大力道一下子找到了倾斜口,就都从接触的那个点里倾泻出去。
但是紧接着,它们好像迎面撞到了巨大的礁石上一般,像浪花般四散飞溅,甚至往回倒卷。这倒卷回来的浪头之大,完全可以将我自己一股荡平!
我就发现,我再也握不住这半截钉头锤了。
就在这一瞬间,我的余光又看到师傅的袖子轻轻一拂,一股舒服的暖流从我背后忽然传递上来,经过我的肩膀我的手,传导到掌心里拼命挣扎的这半截钉头锤上。它立刻就安静下来了。这股力道继续前进,接触到尤蒙冈德的黑色雾气时,刚才感觉的仿佛礁石般坚硬的阻碍立刻就好像变成了海滩上的沙雕,被海水一推就崩溃了,连阻碍一下都做不到。
尤蒙冈德整条右手的铁甲寸寸爆开,我看见他肌肉虬结的手臂上宛如蟒蛇一般粗大的筋腱在这一瞬间似乎也有断裂的倾向。
如果断裂了,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动手了。
但这股力量一发即收。尤蒙冈德蹭蹭蹭退出去七八步,好容易稳住了身体,脚后跟已经在地上犁出去一条一米多长的沟。
“老家伙,算你狠!”尤蒙冈德狠狠地甩出这么一句,他的身影比起刚才要沙哑了许多,显然是受了不小的内伤。说完之后,他的身体立刻就化为黑雾散去了。
赫尔的脸色显然也不好看,刚才那一招超出了她的想象,尤其是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师父收取她那一箭时的轻松。她一句话都不说,忽然就隐入白烟中,整个人变得模糊,接着消散不见。
只剩下芬利尔冷冷地望着我。
我说:“怎么,芬利尔你还不走?”
芬利尔平静道:“你还能使出刚才那一招么?”
我说:“试一试你就知道了。”说着,得意地扬了扬那半截钉头锤。
芬利尔没有理我,平静道:“刚才那一招是这位老前辈帮了你吧,但他不能帮你一辈子,等到他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他们一指头就能按死你。”
我说:“别那么嚣张,信不信我让我师父现在就一指头按死你?”
师父忽然说:“他说得对,我不能护你一辈子,你必须要自己成长起来。”又说:“你叫芬利尔是吧,你母亲夜秀还好吗?”
那一瞬间我立刻就看到芬利尔的眼中闪过了惊恐、愤怒、吃惊、屈辱、无助等等种种情绪糅合在一起的神色,他缓缓道:“我母亲的事情,不劳你费心!”声音沙哑。接着,他也化作一道雷光直冲九天,消失在原地了。
我说:“师父,这个夜秀是谁?你们认识么?”
师父悠悠道:“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说完,目光投向北方黝黑的天幕,似乎在感怀,又似乎在叹息。
我说:“师父,你真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师父横了我一眼:“不然你想干什么?”
我说:“这三个家伙打伤了我的手下,怎么也要赔点汤药费什么的吧?”
师父说:“别扯了,要不是你这十几年来毫无寸进,他们怎么能打伤你的手下?三下两下就被你收拾了。”
我陪笑道:“师父你不知道,我这几年混的挺惨的,到处打工,没时间钻研您教我的盖世神功……”
师父“哼”了一声:“我看你是一点也不伤心,我教你的功夫当年在中土,不知道多少人打破头也要学,到你这里却不闻不问的。就那三招而言,你学成后足可破尽天下一切气功!”
我说:“这么厉害,那不是无敌了?连罡气境的高手也随便斩杀?”
师父说:“你现在的火候还不到一成,我现在真后悔收了你这个徒弟。”
我急忙道:“师父你别后悔啊,我是没有时间,要让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修炼,说不定早练成了。”
师父叹息一声:“也不一定,有些东西需要不断的实践思考磨砺才能学会,静修只能是闭门造车。”说着,师父走到奄奄一息的彼得和咆哮面前,仔细查探,嬷嬷茶几乎傻掉了地呆在原地,从刚才到现在一个字没说。
师父突然伸出手指,在彼得肩膀上戳了两下,彼得的血就止住了,师傅又在彼得嘴唇上掐了一下,我知道这个叫做掐人中。彼得就悠悠醒了过来。师父接着小心把那团镶进彼得手臂的废铁球取了下来,把彼得被打断的双手摆在一起,拆了几面盾牌,用拆出来的木板小心夹好,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工细作的盒子,里面是黑乎乎粘稠稠的一团胶状物。
我说:“师父,这是啥东西,味道好像好冲!”
师父说:“这个叫黑玉断续膏,我路过西域少林的时候人家送的,是西域少林秘传的治疗断骨的灵药……哦,你不懂西域少林是什么。”师父接着从怀里取出另一包白色的粉末洒在彼得的伤口上,这个我知道,我自己也有,是止血用的云南白药。
师父处理好彼得的伤势,又看向咆哮,他轻轻在咆哮身上戳了几指头,又把手贴在咆哮背心,一小会儿功夫,咆哮头顶上就冒出青烟来。这时候嬷嬷茶忽然开口说话了,他说:“哗,咆哮是不是要被点着了?”
我鄙视地斜了他一眼,连这种普通的桥段都没看过,真丢我的脸。
又过了一会儿,彼得脸上渗出汗珠来,接着他吐了一口血,嬷嬷茶又大惊小怪起来。
师父缓缓收工,说:“好了,他的内伤已除,养几天就好了。”
我连忙点头。师父把那盒黑玉断续膏交给我,说:“这盒药,给那大个子用,每三天换一次,换五次之后他就好了。至于这个大嗓门的家伙,每天喝点枸杞水就可以了。”
我觉得不对劲,忙问:“师父你要走了么?”
师父说:“是。我这次出来,是寻找你师娘,不知道哪个天杀的短命鬼又在她面前说她老把我关在身边我会好痛苦,还说我和几个女弟子不清不楚,结果她又留了封信出走了。”师父咬牙切齿道:“我以为她教女弟子不会有什么,谁知道现在的女弟子一个比一个八卦!让我知道是谁说的我废了她武功!”
我立刻不寒而栗。我说:“师父你放心,师娘出走是从小的习惯,没事的,散散心就回去了。你要是走了,那三个家伙再回来我怎么办?”
师父淡淡道:“你现在已经临阵突破,练出了气感,那三招用出来他们也得有所顾忌,我再传你其他的几招,都是破气功用的,你好好练习,练成之后他们也不敢轻易出手。”
接着,师父丢给我三本书。第一本上写着“破气式”三个中文。我翻开来,看见目录里一共有九招,我练的三招是前三招,后面还有六招:老树盘根、苍松迎客、行云流水、白鹤亮翅、清风徐来、万剑归宗。
我说:“师父,这是不是好多招式拼凑起来的剑法啊?”
师父惊道:“真想不到你这么有悟性,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说:“是,你看前面的这几招名字,什么树啊风啊云啊鹤啊什么的,土的要死的桥段,最后一招却叫得那么霸气,明显不是一套武功嘛!”
师父不说话。
我说:“师父,可不可以这样,我就不练前几招了,直接练这最后一招万剑归宗,集中精力练熟来,然后见人就是这一招绝杀过去,一剑克敌,就像你跟我说的那个西什么雪的剑客一样,你说好不好?”
师父说:“你翻开那一招看看。”
我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巨大的“万剑归宗”四个汉字,下面还有一个括号,括号里写着“暂缺”。
我说:“师父,这个暂缺是什么意思?”
师父说:“没什么意思,就是我现在还没想到这一招写什么,就先挂个名字了。”
我立刻蔫下去了。
师父说:“我不耽搁了,这里除了破气式之外还有两本秘籍,一本是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等那个大个子好了以后给他练,不懂的你给他解释;还有一本是狮吼功,给那个大嗓门去练,练好以后你就安全多了,至少不会像今天一样输得这么惨。”
我说:“哦。”
师父说:“我不管你了,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师娘,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可以去我住的那个山谷看看我,你还记得在哪吧?”
我说:“记得记得。”
师父说:“你要好好练习,不要只逼着他们两个练,最关键是自己的实力要提升。等你练成破气式之后,我会把剩下的八式全部传给你。”
我说:“师父你千万别这么说,你让我压力好大,我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练完了。”
师父没理我,咻的一下就不见了。
我看见嬷嬷茶的眼神有点不太对,立刻警惕道:“你在想什么?”
嬷嬷茶有点惆怅,他托着腮,轻轻抚弄自己的小胡须道:“老大,我发现我爱上你师父了!”
我说:“你别扯了,你们不可能的。”
嬷嬷茶捂脸痛苦道:“我知道,所以我好痛苦,你能理解一对永远不可能的旷世不伦之恋的主人公的感觉吗?”
我说:“得了吧,还一对,你充其量就是暗恋。”
嬷嬷茶不理我,他痛哭起来。这个时候安迪的护卫才慢慢吞吞姗姗来迟,我让他们把地上躺着的两个家伙全部抬回帐篷里去了。
回到帐篷,我突然猛地一拍脑袋,后悔死了,为什么不让师父再顺手救活烘干机,然后我们就可以带着雅米拉离开这个该死的安迪?嬷嬷茶说:“别后悔了,这肯定是你师父给你的考验。”
我说:“为啥不能是他老人家的疏忽?”
嬷嬷茶说:“像他这样伟大而完美的奇男子,是不会有疏忽的。”
我懒得理这个疯魔的嬷嬷茶,一脚把他踹出我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