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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蓁被送到医院,完全是出于余惠晴的坚持。看到苏蓁在飞机场晕机的反应那么强烈,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高兴,几乎把小姑娘的点滴反应都给忽略了,这才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她内心非常过意不去。
苏蓁哭笑不得,但她看起来确实虚弱得要命,只好在医院里心情放松地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她就看到施韫贤正坐在她的病床边。
她的手被他握住,他的眼里盛满柔情,恍若对待一件易碎又易逝的珍宝。
苏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她的手被他握得太紧,清清嗓子想说话,却喉咙发干,反倒真的咳了起来。
她顾不上自己被呛得眼眶发红,喝过水缓过气之后,她伸手轻轻抚上他缠在头上的纱布,眼中带着关切:“你的伤……”
“没事的。”他挂着一抹清浅的笑,又把她的手捧在自己手心里,开始同她讲述起地震发生前后的经过。
凌晨五点钟不到,那个沿海小镇仍旧处于一片安宁之中,夜生活刚刚散场不久,许多人正在酣睡,深陷于甜美的梦乡当中。天边薄薄的一层曦光若隐若现,并不明显,太阳仍在地平线下蛰伏着。
施韫贤已经摸黑起床,到达海边,准备拍摄日出时壮观而宏大的美景。
这个时间点,银白色的沙滩上几乎只有他一个人。
当全情投入到工作中时,他几乎感知不到外界的变化,等到太阳跃出地平线,他终于放下相机,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之间,沙滩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观看日出的游人。
一对双胞胎在不远处嬉闹着,施韫贤看到他们,想起了苏蓁邻居家的那对龙凤胎。
初升的太阳将沙滩也染成金色,那对嬉戏的双胞胎如同沐浴着圣光的小天使,他不由得又举起相机,给他们拍了几张照片。
就在这座小镇开始渐渐苏醒的时候,地表却突然晃动了起来。人们愣了一瞬,看到建筑物剧烈摇晃甚至瓦解坠落,这才尖叫着四散逃离,却不知该去往何处。
在跟随人群奔跑求生的过程中,施韫贤发现了角落里那对瑟瑟发抖的双胞胎。
他们似乎在慌乱之中和父母走散了,此时眼里充满这惊恐与无措。
然而,他们选择的角落简直太不是地方了。他们背靠着的那座小木屋看起来很不牢固,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作的余震中,随时可能倒塌。
施韫贤想都没想,掉头向双胞胎跑过去。
就在他一手抱住一个小孩,想要带离他们离开此地时,余震再度来袭。他别无他法,只好将双胞胎死死护在怀中,为他们挡住崩塌掉落的建筑碎片。
几根横梁立柱构成一个狭窄的三角空间,他们被围困当中。
施韫贤被一块木料砸到脑袋,此时有些头昏眼花,跌坐在地上,看到四周皆是原木的颜色,他恍然以为自己回到了湿地边上的那座小木屋。
他仿佛又闻到了木质特有的清香,带着一点潮湿的水汽,缭绕四周,将他牢牢包围,有若实质,然而伸手却触碰不到任何实物。
他感觉到自己生命似乎在以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流逝着。她现在在做什么?她看到了那些照片了吗?但他或者都没有机会,与她一同再欣赏一遍了。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生出幻觉,好像看到了苏蓁就出现在他眼前,陪伴在他身边。
他想,如果他的生命注定要至此终结,那他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他有些虚弱地闭上眼睛,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一片安详,等待命运的审判。
不过,他的身边还有一对毫发无损的双胞胎,他们小声地抽泣着,抓紧他的衣襟,一遍遍问他:“叔叔,我们该怎么办?”
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在此时放弃自己的生命,那未免是一件过于自私的事情。
可是这个空间结构显得极为不稳定,他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地搬开几块松垮垮掉落在他们跟前的木块,眼前露出一个不算大的豁口。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他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费劲地摸出手机,却发现手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受了损坏,形同摆设。
他已经很累很累了,那些木块看着其貌不扬,却都是密度很高的实木,颇具分量,搬动起来异常费劲。
歇了口气,他让两个双胞胎先出去,叮嘱他们往人多的地方跑,去寻求帮助。又安抚他们,不必担心他,他一定会平安无事。
双胞胎抹去眼泪,坚定地表示,一定会找人过来救他,在他一遍遍的催促之下,才依依不舍地钻出废墟,向前跑去。
大地回归安宁,但他不知道这到底能持续多久。他等了很久,久到够他恢复一些体力,他咬咬牙,艰难地从废墟中钻出来。没等他走远,又一阵余震袭来,刚刚他们藏匿的那处木堆,轰然倒塌。
之后的经历,他也无法说清,总像是带着一层奇异的色彩,回忆仿佛加了滤镜,显得完全不真切。
他一开始走错了方向,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接近了大海边。
夜里开始涨潮,他竟被海水卷起,漂流到几十公里外的另一片海滩上。
昏迷中,他被人救起,却因为身上除了衣物之外空无一物,无法确认身份,等醒来之后,他才艰难地将自己的身份信息给传达了出去。
而直到被送到m国继续进行疗养,他才终于通过网络,再度联系上她。
“在绝望的时候,我一心想到的,全部都是你。我不知道如果你那个时候如果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会不会鼓励我好好活下去,但是因为你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了,好像我的人生也没任何遗憾了。”
听了他的讲述,苏蓁把之前脑补到一半的“施韫贤的奇幻漂流”又继续脑补下去,不由得表示:“还好有惊无险,这样的经历实在……”她本想说太刺激了,但好像又不太合适。
这样的欲言又止,放在此刻有一种感慨万千不知从何说起的味道,施韫贤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拥抱她:“一切都过去了。”
他感觉自己像在海边死过了一回,从今往后的每一天,均有如新生,又如同是上天格外的恩赐,他还能再见到她,他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苏蓁任由她抱了一会儿,在心底对系统说:“走吧。”
这个世界真是狗血纷呈,接下来的事情她不想再知道了。
※※※
曾经的曾经,苏蓁做过好几个比噩梦还可怕的梦。
她曾梦到自己的亲娘和自己的外婆一脸喜气洋洋,前后忙碌着,问起缘由,她们却只将她按在座位上,笑眯眯地对她说:“傻丫头,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啊,新郎很快就来接你了,快去吧你大红色的喜服给穿上。”
梦总是缺乏理性与逻辑,她只记得自己在梦中惊恐万状地问:“结婚?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啊,新郎是谁?”
外婆对于她这个问题表现得很不屑:“哎呀,新郎是谁,你等一下就知道了,这个很重要吗?”说完,她就施施然走开,不知道又去忙碌什么。
那个时候,苏蓁是活活被自己的梦吓醒的,并为此恍惚了整整一天。
又有一次,她梦到自己已经生了一个孩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她妈妈还在一旁半是欣慰,半是埋怨地念叨:“让你早点结婚生孩子,你偏不,现在才生了两个,你说你亏不亏?”
她直接在半夜惊坐而起。
她连恋爱都毫无兴趣,对于结婚更是想都没想过,要是突然让她结婚生孩子,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简直是一件比凌迟还要残酷的事情。
苏蓁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反反复复地想起自己以前做过的梦,这下连装都不用装,完完全全成了一枚忧郁少女。
苏蓁唉声叹气了好些天,连服侍她的丫鬟云岫眉头都染上了几分忧愁,无不担忧地问她:“姑娘,你可是有烦心的事情?”她家姑娘可是府里的心尖宠,向来无忧无虑,活活泼泼的,怎么突然就成了这个模样?
苏蓁也知道自己有些脱离人设了。但她能怎么办,她真的很绝望啊。她勉强还能做到的,就是收敛自己的表情,不让各种小表情把自己的情绪外露得太厉害,含蓄为美,这样的美学思想,真真是极好的。
她掩住唇,清了清嗓子,才说:“无碍,大约是月信临近,心情不好罢了。”
“姑娘的月信向来准时,还得有好些时候才到呢,怎么这会儿就开始心情郁结了?”云岫更加担忧了,“若是如此,还是尽早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开几帖药稍加条理才是。”
苏蓁暗自尴尬,定下神,道:“不必了。我听说园子里的花开得正好,去散散心便可。”
她款款起身,换了个地方,对着满园春光继续忧愁。
古代世界真是太可怕了,她在内心又一次嘶吼。没有各种高科技娱乐设备之类的完全不是事儿,最让她觉得崩溃的是,她曾经梦过的一切,在这里极有可能变为现实。
苍天!她在这里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啊!